穿裙子的季节
那年夏天,我用的名字是罗娟。这是楼下大姐姐的名字。那个暑假,她报了两个电脑班,却时间重叠,于是她在退不了钱的情况下找到了我。而那时的我也正闲着,就同意了用她的名字去其中的一个班上课。于是,在那漫长的一个月中,我舍弃了我的名字,被人称为罗娟。
第一天上课,我穿一件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我本人同我的名字一样不像个女孩,就算在这样炎热的夏季里我都没穿过裙子。从小想当男孩的我很洒脱,洒脱到衣柜里没有一条裙子。
那一年,我l5岁。
邻座是个开朗的女孩,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与她的性格倒很相衬。与她同桌不到五分钟,她对我就已像老朋友了。这年头人们的交际能力让我感叹不已。
开始点名。
“罗娟——”讲台上的男老师一边用手扶着眼镜,一边四下寻找着。
好一阵子,我才反应过来。高高地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去,不想理会周围人的眼光。
“原来你叫罗娟呀!”女孩大呼小叫着。我也不愿多解释。这个年龄就是这样,一方面对任何事物都有好感,另一方面对任何事物都有着不小的戒心。所以我不愿对这个才结识一会儿的对我来说还算陌生的“朋友”说明什么。那时的我以为,我就是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那位女老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并不知道,我是从女孩的叫声中抬起头的。女孩说,那个女老师才是咱们的授课老师。然后又说了些什么,我就没听清了。因为我注意到这位大概20多岁的女老师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长裙,很美。不是说那老师长得很美,她也只算清秀而已,但她的淡蓝色长裙与她那诗意的气质就让我想到了美。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美感,与牛仔裤的美不同,与女孩的大红裙的美也不同。清爽的颜色,给我一种很飘渺的感觉。一节课,我只感到淡蓝色的长裙在我眼前晃着,很美。
确立了这种美感后,我变得有些奇怪了,我甚至想去买一条具有同样美感的长裙。第一次,我有了穿裙子的念头。后来,我曾想过,是不是从那时起,我开始长大了。
后来去上课时,我便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裙子,女孩便说:你这条裙子真好看,这样才与罗娟这个名字相配。我照例笑了笑,没有解释。经过这几天上课,我也习惯了我的新名字,好像快忘了我真正的名字了。但那一天,我真的很快乐。
以后的日子便平平常常地过去了。电脑班结束,我的生活步入正轨,上学、回家、补课。我的衣柜里也有了几条不错的裙子。
后来,我在街上碰到了那时邻座的女孩,是她先叫我的,她叫我罗娟。听到这个名字,我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快被遗忘的事情又一下子清晰起来。我们聊了一会儿便在人海中各奔东西。没留地址,没留电话,我也没有告诉她,我不叫罗娟。
再后来,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朋友,也告诉了她我当时的心情,告诉她那个女孩,那个女老师还有那条淡蓝色的长裙。朋友听后笑了,然后拉着我说要去为我买条长裙。我看着窗外被风吹落的一地黄叶,轻轻地说:“秋天了。”
朋友一下子无奈起来,双手托着下巴伤心地说:“是啊,穿裙子的季节已经过了。”
秋天到了,夏天远去了。就让那些发生在夏天的故事成为记忆好好保存着吧。因为,现在已不是穿裙子的季节了…… 赵振华
鸽缘
漂亮、洁白、矫健的一对鸽子,在15岁的他的手中,安静地躺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把它们抛入空中,又打个唿哨,它们像两朵洁白的云从蓝天飘来,停在他手中。雄鸽叫大白,雌鸽叫小白。
别无选择了,他端详许久之后,才一声不吭地把它们塞进笼子里。
“妈,明天我去趟城里。你好好休息吧。”
他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生怕失去了什么,望着卧病在床上的母亲和妹妹哭红的眼睛,下定了决心。他那低低的声调带着颤颤的哭腔,却含有男子汉的粗犷和果断。他问过村里惟一的卫生员,知道要治好母亲的病就得到城里买一种特效药。翻三十几里的山路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几个月前父亲去了比这还要远几十倍的地方打工,到现在也没有个消息回来。家里一贫如洗,拿什么到城里去买药呢?
他记得,三年前,他走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才发现一对矫健又警觉的野鸽藏身在一棵丈把高的老樟树上,便爬上树梢,掏下窝里的两颗野鸽蛋,小心翼翼地带回家,放在家里孵蛋的老母鸡的身下孵化出来了。他精心喂养。看着它们渐渐长满雪白的羽毛,他的梦想也冉冉升起了一面旗帜。他颇费苦心,大白和小白才训练成今天这样令人心爱之宝物。现在,连他的灵魂也有一半附在这对一挥即去,一呼即来的鸽子上了。看着它们在自己的肩上或手上神气地扇动着洁白的羽翼,那圆圆的有神的小眼睛,是那样晶莹剔透,多么像是闪闪发光的蓝宝石或夜明珠呀!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一束白光,他就急急忙忙地提着鸽笼朝通往山外的小路奔去,太阳渐渐地在他身后高了起来。临近晌午,他才来到山脚下的一条公路边,搭上开往城里的班车。“7块卖不卖?”他一到嘈杂的市场上,精明的买卖人就立即围了上来问价钱。买主们眼真尖呀,一眼就瞧出来这是一双不寻常的好鸽子,洁白无瑕的身子,无一根杂色的毛羽,鸽子的眼睛清亮亮的如山泉。他没有吭声。
“8块?”他还是没吭声,摇了摇头。“那你要多少?”
“你们看,这是怎样的鸽子。”他的眸子里射出一束亮光,他从笼子里掏出小白往空中一抛,小白高高地绕着人群飞旋着,吃惊地打量这陌生的城市。他打了一个唿哨,小白箭一般地冲下去,轻巧地落在他的肩头。
“9块!”“l0块!”买主们纷纷叫喊道。
“13块!”这是市场上最好的价钱啦!他还是摇头。周围的人纷纷摇着头散了。他难过地把小白塞进笼子里,心情很沉重。
“小孩,你为啥要把这么好的鸽子卖掉呢?”一位老者缓步走到他跟前问。不问不要紧,这一问正触到少年人的心事。他的眼泪盈满了眼眶,哽咽着说:“我妈病了,爸又不在家,只好把它们卖了去买药治病。”“好孩子,不要伤心,来,我买下就是了。”
他感激地接过那笔数目不小的钱,慎重地把鸽子交给老者,叮嘱道:“这是好鸽子,你可要好好地待它们。”大白和小白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猛烈地拍打着鸽笼。他瞥了瞥,抹着泪花走了。
母亲吃了药,病好了。但在他的梦中,常听到那熟悉的翅膀振动声,模糊地看见它们的影子。可他一点也不后悔他的决定,望着母亲又利落地操持起家务,他心里很满足了。
三个多月过去了,当他正在屋里削一支竹笛,忽然听到空中响起那熟悉的羽翼振动声,他开始以为是在梦中。当两片洁白的云朵轻盈地落在他的肩头,他才抿了抿嘴唇,这不是梦是现实呢!他喜出望外,扔下竹笛,伸出双手握着它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它们怎么飞回来的呢?这么久,这么远,要飞过多少重叠的山峰呀。他轻轻地把小白捧在手,仔细地瞧着,用小脸蛋靠在它洁白的羽毛上。他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可是,那老人又会怎么想呢?
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它们大概是逃回来的。那慈祥的面容依稀还记得,却不知到哪里去找他。
这时,他发现大白的右脚上绑了一个小纸管,他解了下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好孩子,你一定很想念它们吧,在它们生下一对蛋后,我就把它们放了,我知道,它们一定会飞回家的。”
少年的泪水无声地流淌着。他想:比海洋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宽阔的是人心。
李新地
红双喜
母亲又来信了。像往常一样,我把信紧紧地贴在胸前。我在虔诚地聆听她的思念,抚摸她的关怀。
母亲不识字,却会剪一手红双喜。每逢节日,总有好多的乡邻来请她剪,小伙子们娶媳妇请她剪,姑娘们出嫁也请她剪。母亲总是有求必应,而且无论多忙,她都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活儿替别人剪。于是,远远近近的人都叫她“双喜嫂”。
我每次给家里写信,都是别人代念的。她的回信很特别,就是把剪好的双喜放在信封里寄来。她跟我约好:如果家里一切正常就放一个红双喜;如果有什么差错,就放一个白的。总之,无论好坏,在母亲眼里都是“喜”。
我的影集里珍藏着近百个双喜。红的白的,大的小的,整整齐齐却又错落有致地躺在那儿。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它们记录着母亲和我近百次的心灵交流。每一个双喜字的后面,我都用标签贴上日期。它成了一本无字的日记,又是一笔生命的财富。
母亲常常感叹自己青少年的时光。她说,那时候的年轻人把整个身心都投到喊口号上去了。
上学的第一天,母亲剪了一个大大的红双喜贴在她亲手为我缝制的花布书包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一路蹦着跳着一路重复着母亲的叮咛。小学、中学、大学,其间有山涧、沟壑、莽林、荒原、沙漠、荆棘,每每回想来都感慨万千。闭上眼,母亲总在眼前为我拨开乌云,斩断荆棘。正是这样,十几年来,我始终觉得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有落寞而无凄凉萧然之感。
对于大多数农村孩子来说,我算得上是幸运儿。我从母亲爬满希望的皱纹里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尘埃,走进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学。接到通知书的那天,母亲含着泪对我说:她失去的已由我补上了。
我轻轻地拆开信,又是一个红双喜。
抬起头,月正圆,淡淡的月光倾泻着万般的思绪。我的眼睛渐渐地模糊了,噱咙中我看到了月亮上也贴着一个红双喜。那字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那是母亲深沉的眼睛,那是母亲跳动的心。
倪雯凤
蓝色女孩
卅、知为什么,对蓝色,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也许是一颗淡蓝色的小星坠入凡间,才化成了一个蓝色女孩吧!
有时,不知自己是因为爱海而爱蓝,还是因为爱蓝而爱海,至今自己也说不清,但那广博而宏大的海却时时让我惊叹:那一片无垠的、悦目的蓝色更是常常萦回在我的梦中……一个淡蓝色的梦,悄悄地珍藏在心里最温柔的角落里,只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轻轻地抽出阅读,慢慢地回味着那蓝色的回忆。
顺着时间老人手指的方向,我戴着蓝色的蝴蝶结飞到了那个下着蓝色细雨的夏季。在画面中出现了两个身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来到一处不太让人注意的沙滩上,两人手里捧着两只涂着蓝色油漆的小帆船,在阳光照射下十分美丽。其中一个叫蓝玲的女孩,对着远方天与海相连的地方微笑着,仿佛要告诉海彼岸的人们,有一个女孩在这里默默地祈祷着。她转过头看着在一边傻呆呆的我说:“咱们把这帆船放入蓝色的大海里吧,让它们漂吧,漂到彼岸。”我又一次地发呆,任凭海风吹拂着脸颊。就这样两个女孩一起把手中的蓝色帆船,放进了蓝色的大海中。蓝色的水珠儿,从两个女孩手中溅到了裙上.两个女孩的两颗心,就同时寄托在这蓝色的小船上,那份眷恋与执着就这样随风而行了。
又一个浪拍到岩石上,带着海腥味扑到了我们的脸上。蓝玲说:“我长大了,一定要驾驶着我自己的蓝色小船,驶向远方,把我种下的康乃馨,送给那里的孩子。”说到这儿,她十分激动,海风吹动着她的长发,以及她长发上的蓝色蝴蝶结。不知怎的,我的眼眶此时是如此湿润。面前的这位女孩是如此地坚强,我默默地流下眼泪,祝福着她,盼望着她能胜利到达彼岸…… 时间就这样如流水逝去,蓝色的梦依然活在我的心中,我依然跑到海边的那个小屋,去找那个和我一样喜欢蓝色的女孩。可当我得知就在那天我们把小船放入大海的下午,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消失了一位蓝色的女孩时,我放声大哭,认为世界太不公平,蓝玲的小船最终没能经得起大风惊涛的打击,最后还是沉没在浩瀚的大海中。
剩下的那只小船真不知又会怎么样,蓝色的我依然存在,和我同样眷恋蓝色的女孩已经在我梦的深处成为一道定格的风景,直到永远…… 蓝色晶莹的水珠又在我手中滑过…… 周继芳
木香花开
你来信告诉我,木香花开了,我忍不住要笑了,如同又看到你拿着大剪子站在别人家的院墙外剪那探出头的木香花枝。只为你我喜欢,木香花便挤占了家中饰品的位置,悠然自得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朋友问我,木香花是一种什么样的花?我笑着答:“花瓣虽小,却清新不俗,给人一种默契。”几年前,你“落泊”到教育战线上,从此远离了你侃侃而谈的“商人梦”。为此,父母暗地里高兴,以为你从此可以“秀”起来,可你依旧洒脱,依然只是把家当作歇脚的小客店。
你开始实习了,没有告诉家里人。当你走上讲台,我蓦然抬起头,那一刻我惊讶得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老天!”我揉揉眼睛,证实了站在讲台上的是你。同桌附在我耳边低语:“唉,知道吗?这个实习老师也姓周。哎哎,眼镜借我用一下,嗯……长得还可以。”同桌自言自语,我强忍着不笑,几乎要昏过去。教室四周,坐满了听课的老师。你开始讲课了,粗心的姐姐哟,你竞不知道我就坐在你的面前。目光对视的那瞬间,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我故意夸张地皱了一下鼻子。你迅速地恢复自然时,却掩饰不住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我也笑了,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被父母戏称为没有尾巴吊儿郎当的你,竟然高高地站在了讲台上。同桌小声地干咳了几声,说:“喂,我觉得这小老师讲课比咱们的老古董好得多了。”噢,我凝神细听时,你正在讲一篇课文的背景,很生动。平常“老古董”只教我们生字词,他三令五申,生字词是课文中的重点中的重点,而你却偏偏忽略它,只给我们几分钟速记。我担心,坐在后面的“老古董”会不会气白了眼。
下课了,你在掌声中走下了讲台,匆忙中你回头看我,我笑着用手打出“OK”,看着你轻松离去,那一刻我的世界美得不可言喻。
几天后,你被一封挽留信和我们全班七十多位同学的签名拥上讲台。
没有对别人说,你是我的姐姐,仿佛那是秘密,一说破就不再美丽,所以我情愿守着与你心照不宣的默契。同桌不断在耳边传达信息。关于你的年龄,你的爱好,你的男朋友……我侧耳倾听,同时听到的还有你的声音:“快快!翻开书。”“快快,通读一遍。”“快快……”噢!折服于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快”字,让我不得不跟着你的节奏运转大脑。课堂上你随意一句笑话,就能引得我们哄堂大笑。指着隔壁教室,你对我们摇手,大家心领神会,强忍住笑,与你保持默契的不止我一个啊。
同桌崇拜你,知道你喜欢木香花就问我:“咱们老师为什么会喜欢木香花那样不起眼的花呢?”我笑而答日:“因为木香花能散发出隽永的清香。”
张瑜瑶
如歌的年轮
想到那年,我的心情便会如铅一般的沉重。那年,记载着我成长的足迹;那年,沉淀着我刻骨铭心的梦。在沉重与美好之间,我曾一度彷徨、迷惘…… 梨花如堆雪一般挂满了枝头,一个17岁的女孩驻足其间,忘神地凝思着。那一汪闪烁着光点的明眸,在沉寂中透出一丝少女特有的惊喜与羞涩。捧着书本,却心不在焉。看着梨花,却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