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淡蓝色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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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穿裙子的季节(2)

这个女孩叫瑶。她从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生性天真而淳朴,憨实可爱。l6岁那年,瑶满怀着村里人的无限期待,考进了县城的师范学校。刚到人才济济的校园,她感到十分孤独。虽然,班上还有一位与她从小在一起玩的老朋友。

到校的第一个周五,瑶便和好友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那天的天气很好,汽车发动时,从校门蹿出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孩,一件半旧的的确良白衬衫,一条皱巴巴的蓝色裤子,外加一双土灰色的塑料凉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显得寒伧。他的五官也生得不太顺,如果用丑陋来形容的话,也不过分。他大概是个新生吧?瑶暗自忖度。

身旁的好友却叽叽喳喳地向她介绍起来:“喏,那个男孩就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叫陈坎,父亲是挖煤的,听说家里很穷。但是,成绩却不赖,这次考上师范的学生中他的分数是最高的。本是考重点高中的料,啧啧,真可惜!要是……”

瑶对周围的事一向不大注意。听着朋友的念叨,她没在意,也没发出什么惊人的感叹,只是在心里多了一份人不可貌相的感慨。

随着日子的流逝,瑶一如既往平静地学习,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生活。只有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瑶才如释重负般和六个小姐妹不分天地地打闹着,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班上的男生们。其中,陈坎是她们谈论的中心:成绩好、画画好、作文挺棒。除了长相之外,陈坎几乎是个全才!姐妹们嘀咕着,要是陈坎再帅一丁点儿,那么他将是校园红得发紫的人。瑶心里暗自嘲笑着这些只追求外表而不注重本质的姐妹们。渐渐地,瑶发现自己的眼神不听使唤了。常常会不自主地把视线转向前两排的陈坎。有时抬起头来,眼睛忍不住往陈坎那边瞧,偶尔,正碰上他那双眼睛。每当这时,瑶总是慌慌张张地将目光移开,像做了贼似的心里通通直跳。晚上,瑶失眠了,她为自己的不安分感到难为情,但又禁不住浮想联翩。一有空闲,她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也想看到陈坎的影子。星期日,本来可以躲在寝室里睡懒觉、看小说,但她却会早早地来到教室,等着陈坎,借机跟他谈上几句话。她甚至觉得陈坎画画、写字的姿势都有着深深的吸引力。当然,这一切陈坎是不知晓的。

放暑假了,瑶怀着深深的依恋回到家里。满腹的心事不能诉说,为了减轻心里的烦躁,瑶破例到田里帮爸、妈割稻子。稻子金灿灿的,一把一把倒在了她的身后,她不停地挥动着镰刀。汗水浸湿了短衫,手上磨起了又红又亮的血泡……终于,累得全身无力了,瑶甩下镰刀,瘫软地坐在了龟裂的田埂上,享受着偶还有峰峦间那一大片泛着嫩黄的楠竹林。陈坎家就在楠竹林的背后。他此时肯定也和她一样,光着脚丫,挑着沉沉的稻捆在田垄上艰难地行进吧。他厚实的肩膀黝黑而红肿,他宽阔赤裸的背脊淌着一颗一颗密密麻麻的发着亮光的汗珠……父亲年老多病,妹妹天生残疾,陈坎啊,你稚嫩的肩膀承受得了这么大的负荷吗?老天把这么多不幸与苦难都降临在你头上,但是,你却不以为然,老是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微笑着工作和学习。陈坎,你真是好样的。你有铁的筋骨和脊梁,你有压不弯,折不断的志气!你有大山一样深沉的气量,也有大海一般广袤的胸怀!新学期到了,他们进入中师二年级。瑶开始刻意梳妆打扮,她把一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足球场上有了她奔跑的身影,3000米赛场上有了她矫健的身姿,阅览室里有她披肩的秀发。瑶的生活变得丰富、充实起来,她对陈坎的那种思恋的感觉逐渐淡了下来。她也弄不清对陈坎的感情是敬佩还是真心喜欢。《心理健康咨询》上不是介绍说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容易把对异性的羡慕、崇拜误认为是爱情吗?瑶也认为他们这个年龄应当不属于爱情。瑶在深思熟虑之后彻底醒悟了:崇拜和羡慕不等于爱情!现在,她依然对陈坎怀着敬意,并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瑶再也不故意躲避陈坎了,她能坦荡地坐在陈坎面前,大声地说笑了。

这便是瑶和陈坎的故事,这也是我和陈坎的故事。那年的日子,如风一般在我的视野里飘逝而去。在不经意间,流金的岁月曾留在了我的心中。在毕业的航船即将远离的时刻,陈坎,我衷心地祝愿你永远坚强地面对生活的挫折与磨难,愿你以后的日子走得更好。我相信,一个不屈的灵魂,脚下必定有一方坚实的土地!

温海超

错过

艚疋才走出家门,雨就下了。那不是一场普通的雨,那是一场用“倾盆”也不足以形容的雨。小小的城市被浸在水中,就连平时几步即可越过的街道,也成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因为那雨,离家不到两百米远的电影院,此时此刻远得像隔了山。今天是电影《泰坦尼克号》在本市放映的最后一天,可是因为雨,我却错过了。

躺在床上,看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任凭耳边的雨声轰轰作响。贴在对面墙上的一幅《泰坦尼克号》巨幅海报上,巨大的轮船迎风破浪,缓缓驶来,一直驶入那满天、满地、满世界的雨中,翻动的海面渐渐地褪成童年时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如血的夕阳落下,而往事,却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

我又回到了我的小学时代。我的同桌,还是那位个子小小的小男生。刺头儿,洗得发自的蓝色运动服,略带浮肿的眼睛炯炯有神地闪着,那是一张相对了五年的熟悉的脸。以至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那熟悉的一幕便重现于心头:同为班上学习尖子的我和他正为一道数学难题的结果激烈地争吵着,谁都认为只有自己的答案才是正确的。细心的男孩停止了争执,胸有成竹地拿起笔,验算起来。正确的答案出来了,粗心大意的我在一步关键的计算中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胜利的他扬起作业本,嘴角边露出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一起去参加数学竞赛,一起去参加作文大赛。假如学校或市里举行的哪个学科比赛,班上只有两个参赛名额,那一定是我和他。至于名次和奖项,则几乎从来不曾落空过,不是我,便是他。快乐地竞争着,快乐地合作着,快乐地分享着自己或对方的胜利。而我们上学的路线恰好又是相同的,于是每天晨曦初露和夕阳西下的林阴大道上,常常可以看见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一边打闹着,一边快乐地争吵着。

谣言却无情地传开了。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在背后悄悄议论我们:看,XX和XXX好上了!瞧这两口子!少年时的女孩很害怕别人误会自己和男孩子“谈恋爱”,我怕被别人说闲话,被人指指点点,更惧怕那莫须有的谣言传到我严厉的母亲那儿去。不理他,总该行了吧。我在课桌上用小刀重重地刻了一条“三八线”,对男孩的招呼不闻不理,放学时又特地邀上别的同学一起回家。

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却看见男孩还痴痴地站在校门前的大树下等我。而几个饶舌的男同学正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嚷着:XX,等媳妇呀!男孩紧咬嘴唇,并没有做声,他一看见我,就立刻迎了上去,把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条递到了我的手里。不知怎的,我竟然一伸手接住了,而耳边却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

“哟,还送情书呢!”“快看,求婚了……”那一刻,我羞得满脸发烧,真恨不得地上突然裂开条缝儿,好让我钻进去。抬起头,却看见一双期待的眼睛正深深地注视着我。我该怎么办呢?同班的几个男孩怪叫着走上来使劲地推我,我站住了,拳头却砸出去了,那一拳我是狠着心打他的,不知道有没有打重,小拳头挥出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只听到一声沉沉的响声,我的拳头打到了男孩的肩头上。他没有还手,却委屈地哭了,在那以前,他一直是一位多么坚强的男孩啊!

男孩哭着,背着书包一个人走了,看热闹的同学也散开,各自回家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我的手颤抖着展开了刚才男孩递给我的那张小纸条。方形的小纸条被手心的汗水浸湿了,我一用力,竞断成两半,小纸条上写着:“小超,对不起。不要管他们的谣言好吗?老师曾经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吗?东东”断裂的小纸条上,我和他的名字各踞一方。我哭着把纸条塞进口袋,孤单地向着回家的那条林阴道走去。那时,夕阳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了满天灰灰的暮色。

从那天起,我们的座位分开了,是他向老师提出的。春夏秋冬,在我们回家的那条林阴道上,隔着好大的一段距离,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互不理睬地各走各的路,好像两个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他人缘好,口才好,一直是班干部,后来又当上了少先队的大队长。而我呢,明里暗里都和他较上了劲儿,在他努力地办好班上和少先队里的事情的时候,我努力地在每次测验和考试中让自己的成绩超过他,在各种竞赛中拿到比他更多更好的奖项。我们在各种场合里故意对着干,互相说着对方的坏话。好像对方和自己有三世的冤仇似的,好像要用伤害对方去换取同班同学的不再闲话。为了扞卫那所谓“名声”,两个天真的孩子做着同一件很天真却又很残酷的事情,伤害了别人,更伤害了自己。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被保送上了一所远近闻名的重点中学,因为我的成绩比他更优秀,因为在各种竞赛中我拿到的奖项比他多。而他,只能上了一所普通的中学。初中三年,我们常常在林阴道尽头的那个十字路擦肩而过,彼此默默相视,或许都很想和对方打一声招呼,却一直没有开口。就这样,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中考的时候,也许是命运之神的捉弄,我和他竟然考上了坐落在同一座山两边的两所不同的学校。在两所学校之间,隔着一大片茂密的松树林,我常常站着树林的外面,向那一边望去,那—一刻我总是在想,那一边的男孩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常常站在树林边,寻找那段渺不可及的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