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应该追溯到中国近代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后不久,中国东南濒海一隅,一个叫鼓岭的地方。
1900年,晚清政府摇摇欲坠,慈禧太后欲废赞同“戊戌变法”的光绪皇帝。然而西方各国并不支持一味守旧的慈禧太后,反倒同情主张变法、鼓励改良的光绪,致使慈禧另立“大阿哥”的图谋夭折。此前,清军在一系列战争中屡屡败于洋人,为洋人所逼,朝廷不断割地赔款,专权的慈禧太后和列强各国的矛盾日益尖锐。
腐朽的清王朝自第一次鸦片战争被西方强权卡住脖子以后,又连遭英、法、俄、日等列强发动侵华战争,不堪一击的清军屡战屡败,各国强加的不平等条约花样百出,国家主权丧失殆尽,各国洋人趁虚而入,不仅在政治上,还在经济、文化和宗教各个领域对我中华大肆入侵,恣意妄为,洋人士兵杀人强奸愈演愈烈,中国各地民怨民愤已势同火山,一触即发。洋人的罪恶行径终于引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运动,最先爆发的是从山东兴起的义和拳运动。义和拳设坛立教,开办拳场,笃信靠拳道加咒语能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虽洋枪洋炮,其奈我何?义和拳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焚烧洋人教堂,攻击西方传教士和中外教民,锋芒所向,洋人闻风丧胆。
慈禧甚觉解气,欲借助义和拳打压洋人气焰。倚仗慈禧太后和朝廷的怂恿,义和拳迅速进入北京,不仅打杀京城的传教士和教民,日、德驻华外交使者亦有被击杀的。历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义和拳成员多为农民,全不知顾及后果,这是洋人最感可怕的。当年,北京的有钱人崇尚西方,习圣经,入洋教,以为时髦,为义和拳所痛恨,于是崇洋入教的有钱人被当成主要打击对象。义和拳拣教民店铺下手,正阳门外数百商家,遭义和拳火烧连营,教民商家奔走逃命,京城秩序大乱。慈禧太后不仅纵容义和拳,还火上浇油,竟置外交公法于不顾,贸然派清兵协助义和拳包围东交民巷各国使领馆,动用火枪日夜攻打,被围攻的使领馆情势一度非常危急,遂导致八国联军来犯。坚船利炮的八国联军很快占领大沽口炮台,进而直捣津京。义和拳民众和清朝官兵英勇抗击,也一度挫败过洋人,但终不敌洋枪洋炮,津京很快失守,大清皇室惊慌失措,慈禧太后强挟遭软禁的光绪皇帝狼狈出逃,路经太原,一直躲到了西安。洋人在北京烧杀掳掠,百姓尸横遍地,被八国联军洗劫一空的圆明园成为一片火海,北京西城连续三日火光冲天。
洋人占了京津,却激起其他有洋人传教活动地域的更持久的义和拳反洋教运动,朝廷在逃,天下大乱,民怨如烈火遇干柴,很快蔓延成各地的义和拳起义。参加者多为农民、小手工业者和游民,也不乏唯恐天下不乱的浑水摸鱼之徒。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无领导和章法的一次民众起义,他们高举“扶清灭洋”的旗号,专事打击洋人。
苍茫的东南海滨,沉寂的福州东郊,本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里山岭雄奇,峰峦叠嶂,有山曰“鼓山”。鼓山主峰之上,兀立一块刺天的巨石,红漆套刻“无山与齐”几个粗犷的大字。鼓山北望,山峦连绵十余里,诸峰拱卫,一峰独奇,奇在云雾如期缭绕,聚散有时,每日巳时雾起,午时雾散,名曰“鼓岭”。
自鼓山北麓蜿蜒而下,行三五里地界,便豁然开朗起来。午后,斜阳当空,一条官拓驿道横陈,比之两旁险峰怪石、荆棘古树,这里却是大路朝天。
顷刻间,一辆金辇胶轮的大马车奔驰而来,蹄声仓皇,尘烟四起,车厢内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催促赶车人之声,虽是汉话,却透着一股洋腔,更透着惊慌和绝望……女人肚子微微隆起,一看便知怀有身孕,惊恐失色地唤着:“小密尔顿,我的小密尔顿!我还没出世的孩子啊……”车后不到一华里的地方,一彪身着黄红衣衫、孔武凶悍的义和拳马队疾驰追来,刀光刺眼,杀声惊魂。眼看马队与马车间的距离越靠越近,情势危在旦夕,刀挥血溅只在瞬间。
偏偏此时致命的弯道出现了,或因车夫赶得太急,马蹄奔腾太快,或因石路太滑,出门之日运数太坏,只听“轰”的一响,金辇胶轮的马车应声倾覆了,翻倒的马车沿路面滑出,彼时尖叫的女人此时像一只中箭的天鹅,瘫软地挂在撞开的车门处,已是声息全无。被甩出车外的高鼻子男人,鼻子流着鲜血,汗水布满双颊,横飞而出的金丝眼镜摔成数截,无处可寻。他表情痛苦地跪在地上,双手捧住血迹斑斑沾满泥土的脸,大声而绝望地哀号着:“My God!My God!……”
正值皇天不应,后土不灵,命悬一线,必死无疑之际,一个人影倏地从天而降,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肩上挎着草药包,腰间悬挂饮水壶,高大魁梧,动作敏捷,迅速从车门处拖出女人,往自己身上一背,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一手拽着受伤的男洋人,一手拽着吓破了胆的车夫,猫腰钻进山道旁的莽莽杂草丛林,一行人眨眼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一拐弯,狼奔而至的马队仅见倒地的车和马,车内已是空空如也,被追杀的洋人和车夫也如同蒸发了一般。十余骑人马勒缰急停,人仰马嘶,搅起一片烟尘。来势汹汹的这帮人围成一圈,仔细翻找马车,值钱之物悉数被卷去。领头那人诧异自问:“洋毛子难道上天入地了不成?且便宜了这帮孬种,都跟我回吧。”随行者乱吼一通,尾随着领头的络绎而去,把洋人的马也赶走了。
闽东地势,既有奇山,山峦间亦有平川,这是东南沿海特具的水陆交接地貌。亡命逃奔的两男一女,被奇迹般出现的小伙子轻车熟路地带到一个蝉鸣鸟唱、青石幽泉的地方。
那个西洋男人早已是气喘如牛、腿软如蜡了。“吓死我了!太可怕了!我的妻子……眼镜,我的……”他语无伦次地说,“让我们休息休息吧,就一小会儿,可以吗?”
小伙子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山环岭抱,渺无人迹,于是慢慢放下背上的女人,扶她轻轻躺在一片柔软的蒲公英草地上。
女人面若死灰,气若浮丝地呢喃道:“安德森,安德森……我们这是到哪里了?那些人被我们甩掉了吗?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安全了,我们还活着吗?”
“别怕,别怕了,亲爱的,都活着,我们都还活着!”安德森如释重负,“让我们一起感谢上帝吧!感谢上帝派来了一位天使,芭芭拉,我们没被乱民抓到,是这位年轻的天使救了我们,我们还活在上帝的恩宠下呢!”
这时两个洋人才注意看眼前的救命恩人,此人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着一身农家自纺的土布衣衫,看起来虽年轻却沉稳。叫安德森的洋人问小伙子:“勇敢的年轻人,我们应该怎么谢你才好呢,能说一下你是谁吗?你到这深山里干什么来了?”
小伙子答道:“我是这座山里的一个药农,我家就在鼓岭之下,我正要到山里采草药,不巧碰到了你们。”
洋人此时气息已定,面带惊喜地说:“我妻子和我也住在鼓岭,是镇子东边的万国公寓,公寓里边有很多石头别墅,年轻人你知道吗?那里面住着很多的洋人,就和我们一样。”
小伙子说:“我当然知道,以前我经常路过你们那里,想进去看一看,可是有不少长着红胡子、用咖啡色布包着头的大胖子把守着各个进口,总是对我们当地人气势汹汹的,我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洋人笑了:“呵呵,红胡子,大胖子,呵呵,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吗?他们是我们从印度招来的守卫,专门看守公寓大门的,印度是一个紧挨着你们喜马拉雅山的国家。”
两个男人正说着闲话,草地上躺着的洋女人突然呕吐起来,满脸汗珠,胸口急剧地起伏。小伙子忙从腰间的药囊里倒了一点微带棕色的药粉在那女人手上,劝她把药吞服下去。
安德森不知这个年轻人倒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急急忙忙阻止道:“不行的,不行的!我妻子正怀着小孩,怎么可以吃这种东西,会出事的……”
小伙子客客气气地打断他:“你也许不了解我们的中药,但是你不用担心,你想想有一条活的生命在你太太的肚子里闹,她怎么会不难受呢?我给她的是我们山里的草药,全部是自然生长的花草,这些草药承受日月光照,汲取天地精华,大自然生它们出来就是要辅助生命的。我的媳妇也快要生孩子了,可能就在这两天,早些时候她也害喜,只要吃一点这个药粉很快就好,为什么不让你太太试一下呢?”小伙子拿他的水壶喂一点水让芭芭拉服下了草药,然后对安德森说,“要不信,你就看好吧,你的太太很快就会平复的。”
安德森一听是用花草制作的药粉,心略微放下,没再劝止他太太服药。
真如小伙子所说,芭芭拉没过多久就平静了,不仅不呕吐,脸色还有了一些红润。她对小伙子说:“可爱的年轻人,你不光很勇敢,还很聪明,很有办法,你太神奇了!谢谢你在危急中救了我们,刚才我们遭遇的事情实在太恐怖了,如果没有你奋不顾身搭救我们,我们注定一个也逃不掉,一定会被乱刀所杀。谢谢你,非常感谢!勇敢的年轻人,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安德森这时感觉到刚才不免失礼,连忙插话进来:“年轻人,我太太叫芭芭拉,我叫安德森,我们都是美国人。那么你呢,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安德森伸出他的右手,“现在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吧。”
“我姓郭,全名郭大山,你们就喊我大山子好了。我平时常到鼓岭镇上卖中草药,都是我自己配制的,刚才给你太太吃的这种药末,就是我配制的。我家是祖传很多代的中药世家,我爷爷传给我父亲,我父亲传给我,我们配制的草药治好过很多本地穷人的疾病,救过好多人的性命呢。认识我的人,他们都喊我大山子。”
“你很了不起,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中国的中医和中药,”安德森说,“不过以前我一直认为中医没有科学道理,可是没想到,你配制的草药真的很神奇很有效,今天我算开眼界了,你的中草药缓解妊娠反应,比西药快得多呢。”
“我们的中医还包括针灸,要不要让你的太太也试一下呢?”郭大山问。
“不要,不要,”芭芭拉自己急忙忙开口了,“我知道你们的针灸,那么长的一根针刺到肉里面,我可害怕!不要,不要。”
“呵呵呵,只是说一说,让你们知道中医的针灸,我的针根本没有带出来呢。”觉得这个女洋人很可爱,郭大山不禁笑起来,“都说良药苦口,可是得病的人大多还是喜药不喜针,所以我经常出来采药,镇子周围的人有了毛病都服用我的药方,有急症重症了,我也会用针灸。”
安德森和芭芭拉也开心地笑了。安德森问道:“大山子,现在我们很安全了吧?你既然知道我们住的地方,能不能现在就带我们回去呢?”
郭大山说白天还不可以,一路上都会有危险,镇子周围到处聚集着义和拳的人。万国公寓里全是洋人,有印度守卫,官府近来也派了不少枪兵把守,住在里面肯定是安全的,可一从公寓出来就难免不被发现,难免要遭到攻击,只能等到夜间人都散了,才敢悄悄地回去。
安德森知道一时回不去,就和年轻人闲聊,他很不解地问:“这么多人参加义和拳,那你为什么不参加,而且还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帮助我们呢?”
郭大山告诉他:“我并不信义和拳,他们说刀枪不入,怎么可能呢?而且他们放火杀人都是神佛所不容的。我敬奉救苦救难的神佛,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敬佛,神佛告诫我们一辈子都要大慈大悲,普度众生,我们山里的老百姓都是供奉神佛的。”
“说得好,太好了。”安德森说,“你们信奉的神佛是上帝吗?上帝的名字叫耶和华。”
郭大山答:“我们敬奉的神佛不是上帝,她的佛号叫观世音菩萨,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祖祖辈辈都信奉她。”
“我知道,我知道。”安德森略带得意地回答,“她是你们中国的女佛,不是我们西方的上帝,她的名字叫南海观世音菩萨,我说得对不对?你刚才说的普度众生,意思就是你们的神佛要让天底下所有人都来尊重和珍惜生命,是这样吧?”
“呵呵,看你是个高鼻子洋人,对我们中国的事情还知道得不少嘛。”郭大山打趣他说。
“高鼻子,哈哈哈,有意思,”安德森笑着摸着自己的鼻子,“是God让我长的高鼻子!哦,就是我们的神、我们崇拜的上帝,给我安的高鼻子,天生的呀。”不小心触碰到破了皮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头。
郭大山见了,拿出自备的饮水给洋人略洗一洗,又给他抹了一些药粉,顺便奚落道:“你还是个长鼻子呢,伸这么长,都伸到我们鼓岭来了。”
安德森有些难为情,他感觉到了对方的话里带着讥讽:“年轻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到这里来?我们其实是来帮助你们的,希望中国人都来信仰上帝。一个人有了信仰,就会变得文明起来。我们还不光是宣传上帝,上帝让我们帮助你们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修教堂、建电厂、开邮局、办学校。”他突然用手一抹脖子,“我们做了这么多对你们有用处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义和拳却要杀我们呢?我一直都弄不明白。”
郭大山神情凝重起来:“你知道吗,我们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神佛,那就是观世音菩萨,我们都信奉了几千年了,为什么现在你们一来,我们就要改变,去信仰你们的上帝呢?如果我们的人跑到你们那里,要你们改变信仰,都信我们的观世音菩萨,你们会心甘情愿接受吗?你们修建教堂、开办学校这些事情代价也许不少,可都是为了宣传你们的神,而且比起满清朝廷赔给你们的那么多白花花的银两,你们付的那点代价恐怕连个零头都不到吧。追杀你们的人全是从鼓山鼓岭以外聚集过来的,我们地方上的山民绝大多数是不会参加的,本地人都和我一样,世代信奉观世音菩萨,心地善良,也知道你们在鼓岭做了一些事情,还办学校教我们的小孩子读《圣经》识字。”
“是的,是的,年轻人,你很有自己的思想,”安德森说,“继续你的谈话,我很愿意听你说。”
“不过你们洋人到中国来,倾销鸦片,是老百姓最恨的,不仅残害了中国人的身体,还赚走我们大量的白银。”
“可是,你们中国人不是很喜欢抽鸦片烟吗?”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英国、美国,你们自己的国家宣传和推销鸦片,让你们自己的人也喜欢抽呢?”
安德森无言以对,只好说:“那也不应该杀我们吧?”
“义和拳是要杀你们,因为八国联军在天津、北京和其他很多地方做了太多的坏事!”郭大山嗓门儿提高,“你们洋人不仅卖鸦片害人图财,还抢走中国一切的好东西,甚至放火、强奸、杀人!”
安德森叹口气:“这是万万不应该发生的,不可以的……这是罪过!上帝并不同意的。”
“听说过我们中国的一句老话,叫‘官逼民反’吗?”郭大山问安德森。
“嗯,知道知道,官逼民反。”安德森说。
“把人逼得生不如死,能不造反吗?你们洋人现在把中国的官府都逼得生不如死,官府只有逼百姓,而老百姓只好造反。”郭大山不无激愤地说。
“嗯,年轻人你很有头脑和见地,说得也很有道理。”安德森附和道。
“不过我们信奉菩萨的人都是不赞成杀戮的,一条人命从生到死皆有天定,不管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是父母辛苦生养的,人为什么要来互相残杀呢?”郭大山认真地说,“杀人是不行的,神佛是决不答应的。”
“很好,很好,你说得很好,年轻人,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不顾自己来救我们。”安德森赞扬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郭大山自言自语。
安德森、芭芭拉夫妇都感慨赞同,说他们信仰上帝的人也反对野蛮和暴力,一再感谢郭大山挺身相救,不仅救了他们夫妇,特别是救了芭芭拉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郭大山不以为意,摇摇手,采药去了。
等郭大山采完了药,芭芭拉和安德森都缓过劲儿来。此时天色渐黑,一行人在郭大山引领下,顺着崎岖的山间小路朝镇子方向走去,转眼消逝在夜色之中。
走着走着芭芭拉没有力气了,毕竟肚子里怀着个孩子,下午又惊吓一场,而且以往也从没走过这么远这么崎岖的山路,她汗流浃背,喘着粗气喊:“不行了,真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让我休息一下再走吧。”说着就蹲坐在地上。
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怜,自己家还有个快生孩子的媳妇呢,心里急着回去,郭大山于是带头,三个男人轮换着背芭芭拉,深一脚浅一脚,在几乎辨不清路的山地上前行。
郭大山领头,有意沿着谷底走,他怕万一遇上晚归的义和拳民。偏是越怕越出事,刚转入一片开阔的洼地,岭上突然冒出一帮人来,打着火把,刀光剑影的。
郭大山机警得很,老远便有所察觉,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安德森身上一罩,又立即拽下马夫的长衫往芭芭拉身上一披,压低声音说:“不要停下来,继续往前走。”芭芭拉早已吓破了胆,浑身冷汗,手脚一阵乱抖。安德森也三魂惊掉两魂,矬着腰,低着头,软了脚,连走带爬,大气不敢喘。
岭上的拳民听到岭下有人走动,就有人大声喝问:“下面走的什么人?都给我上来,看看有没有洋毛子!”
郭大山早有准备,一点也不惊慌:“哪里来的洋毛子哟,我们是山里的农民,有人得了急症,正背着病人往镇子里寻郎中呢。能不能下来帮个忙哟?”安德森一听要让上面的拳民下来帮忙,差点没晕倒,竟像泥人似的没知觉了。
上面的人果然有两个想下来查看,却听那个领头的阻止道:“且慢!下面的病人得的是什么病呀?”
“发热,说胡话,还浑身抖,滚烫滚烫的,就像个烤番薯咧,怕是得的伤寒症哟。”郭大山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们两个不许下去,惹了伤寒哪里有治,岂不害了我们自己。”只听那个领头的发话,“下面的,你们快离开,别害了我们。”
安德森一听,如获大赦,紧紧抓住郭大山的衣摆,像个害怕迷路的孩子拽着大人,紧一步慢一步地跟着前行。芭芭拉声息全无,早已吓得半死……
正是:洋人侵华罪滔天,炎黄拳民怒无边。
无辜险遭斩驱之,幸降善男解命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