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史记精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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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魏公子列传

礼贤下士

魏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也就是魏安王同父异母的弟弟。昭王死后,安王即位,封公子无忌为信陵君。

公子无忌为人仁慈而且谦让,士人不论贤能与否,他都能谦恭有礼地与他们交往,从不因自己的身份高贵就对士人傲慢。因此周围数千里的士人,都争先恐后地归附他,其门客多达3000人。在此后的十几年间,诸侯各国皆因公子无忌的贤明和门客众多而不敢派兵攻打魏国。

魏国有一位隐士叫侯嬴,已经70岁了,家境贫困,是大梁东门的守门人。公子听说后,派人前去问候,并带去一份厚礼想赠给他。侯嬴不肯接受,说:“我几十年来一直注意修养品德、检点行为,总不能因为看守城门生活贫苦的缘故就随便接受公子的钱财。”公子于是大摆酒席宴请宾客,等到客人全部到齐入座,公子带着随从的车马,空出车子左边的座位,亲自去夷门迎接侯嬴。侯嬴整理了破旧的衣帽,径直登上公子乘坐的车的上位,毫不谦让,想借此来观察公子的态度。魏公子握着马缰绳,显得更加恭敬。侯嬴又对魏公子说:“我有个客人在市场的屠宰坊中,希望委屈您的车马,让我去访问他。”魏公子驾车到市场里,侯嬴下车去会见他的客人朱亥,故意久久地站着跟他的客人说话,暗中观察公子。公子脸色更加温和。这个时候,魏国的将相、宗室、宾客已坐满了宴厅,只等公子回来举杯开宴。市场上的人们都来看公子为侯嬴驾车,公子的随从都暗暗地咒骂侯嬴。侯嬴看见公子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化,才向朋友告辞上车。到了公子家中,公子领着侯嬴坐到上席,向宾客一一介绍了他,客人都感到惊讶。饮酒正畅快时,公子站起来到侯嬴席前敬酒祝福。侯嬴便向公子说:“今天我侯嬴难为您了,我只是个守门人,而公子却亲自驾车迎接我,在大庭广众之中,公子本不应对我过分谦恭,而今天公子对我却更加客气。但我侯嬴为了成就您的爱士之名,所以故意去拜访朋友,让公子的车马在市场上停了好久,以此来观察公子,而公子却显得更加恭敬。市场上的人都认为侯嬴是小人,而认为公子是能礼贤下士的俊杰。”

酒席散了,侯嬴从此也成为了公子的座上宾。

信陵君救赵

魏安王二十年(公元前257年),秦昭王派出的军队已经击破了赵国驻防长平的守军,又继续进兵围攻邯郸城。公子无忌的姐姐是赵惠文王的弟弟平原君的夫人,好几次叫人送信给魏安王和公子,向魏国请求救兵。魏安王派将军晋鄙率领10万士兵去援救赵国。为此,秦王派使者告诉魏王说:“我早晚之间就能攻破赵国,哪个诸侯敢去援救赵国,我就首先派兵进攻他。”魏王听了很害怕,便派人去阻止晋鄙。于是晋鄙率领的军队在邺地停留下来,名义上是去救赵,实际上在那里停下两面观望。

平原君派使者络绎不绝地来到魏国,平原君责备公子道:“我赵胜之所以跟公子结成亲戚,就是因为公子有高尚的义气,能够急人所难,救人之危。现在眼看邯郸将被攻破,而魏国的援兵迟迟不到,这怎么能说明公子急人所难,救人之危呢?即使公子的心目中看不起我赵胜,想要抛弃我,让我去投降秦国,但总该可怜可怜公子的姐姐吧?”公子为此感到既为难又着急,他几次亲自去请魏王出兵,并让能言善辩的宾客千方百计地去劝说魏王,魏王由于害怕强大的秦国,不肯听从公子的话,一直不出兵救赵。公子估计得不到魏王的允许,决计不能眼见赵国灭亡而自己还活在世上,于是约请了门下宾客,集聚了100多辆兵车,打算同门客一起冲向秦军,和赵国同归于尽。

魏公子的队伍经过夷门,见到了侯嬴,就把要同秦军决死的打算告诉了他。告别以后队伍就出发了,侯先生说:“公子努力吧,老臣我不能随从了。”公子心里很是不快,想道:“我对待先生如此恭敬,如今我将要赴死,而先生竟没有一言半语送给我,我难道有过失?”于是,魏公子又把车马调转回头,追问侯先生。侯先生笑着说:“我就知道您定会返回来的。”又说:“公子敬重士人,天下闻名。现在遇上危难,无计可施之下,而准备以死与秦军相拼,这就像是把肉投给饿虎一般,没有丝毫用处!如此,您养门客还有什么用呢?不过公子对待臣下很好,您要离开了,而臣下竟不送行,因此知道公子会因怨恨和疑惑而折返的。”公子无忌再行拜礼,向侯嬴请教。

侯嬴支开众人,悄悄地告诉公子说:“我听说晋鄙的兵符常放在王的卧房里,而如姬最得大王的宠爱,常出入大王的卧房,一定能够偷到它。我又听说如姬的父亲被人杀了,她怀着复仇的念头有3年之久,从王以下,都想替她报杀父之仇,却没有人能够办得到。如姬为此曾向公子哭诉,是公子您派门客斩下了她仇人的头颅,献给她,如今她想要报答公子,只是还没找到机会罢了。假使公子您现在肯请如姬帮忙,她必定答应。那么,您就可以得到兵符,夺取晋鄙的军权,援赵抗秦。这是春秋五霸的功业啊!”公子无忌听从他的计策,请如姬帮忙。如姬果然偷出了晋鄙的兵符,交给公子无忌。

公子将要出发了,侯嬴说:“将军在外,只要对国家有利,君主的命令有时可以不接受。公子即使合了兵符,如果晋鄙不交给公子兵权,还要呈请魏王,事情就会危险了。我的朋友屠夫朱亥可以和您一起去,此人力量过人。如果晋鄙听从了您,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听从您,就可让朱亥打死他。”公子一听,流下泪来。侯嬴问道:“公子是怕死吗?为什么哭呢?”公子说:“晋鄙是一位威名赫赫的老将,我这次前去只怕他不肯听令,那就一定得杀掉他,所以我才哭啊。哪里是怕死呢!”

于是公子去邀请朱亥同行。朱亥笑着说:“我是市场里操刀宰牲口的屠夫,而公子竟多次亲临寒舍来看我,我之所以不回访公子,那是因为觉得我的区区小礼不足以回报啊!今天公子有急难,这便是我出力效劳的时候了。”说罢与公子同行。

公子又去向侯嬴辞谢,侯嬴说:“臣下本来应当跟你同去,可是我年老了,不能去了。我会估算公子的行程,在您到达晋鄙军中的那天,以面向北方自杀来答谢公子的爱重之情。”公子于是出发。

到了邺城,公子假传魏王的命令来代替晋鄙的军职。晋鄙合过兵符,表示怀疑,抬头望着公子说:“我拥有10万大军,驻守在边境,这是国家的重大任务。现在你单身匹马来接替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见晋鄙不愿听从公子的调令,朱亥便用藏在袖中的40斤重的铁锤击杀了晋鄙,使公子统率了晋鄙的军队。公子整顿人马,下令说:“父子都在军中服役的,父亲回去;兄弟同在军中服役的,哥哥回去;没有兄弟的独生子,自己回去奉养父母。”经过挑选,留下了精兵80000,进兵攻击秦军。

秦军退却,信陵君窃符解救了邯郸,保全了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