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三次从东京到雪国和艺妓交往的故事。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就是雪国。夜空下已是白茫茫一片,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年轻舞蹈“研究家”岛村由东京乘这趟车去雪国,原想去那里看望艺妓驹子,不料在车上遇上了驹子的未婚夫行男,他因患重病返乡休养。护送他的是同乡女护土叶子。叶子是一个面容异常美丽而严肃的姑娘,声音幽雅而悲切。岛村长久地偷看着她映现在玻璃窗上的姿容,他的心被这位姑娘牵动了。
岛村家住东京的工商业区,他依靠父母的遗产过活,闲得无聊,就出外游山玩水嫖女人。
下了火车后,在雪国的温泉旅馆里岛村与驹子重逢了。他回想起去年第一次与她相识的情景。那是一片嫩绿的5月,他来山村登山,以唤起自己早已丧失的对大自然的真诚感情。一天,他想要一个温泉场的艺妓陪他玩,女佣人给他找来在宴会上帮忙的一位姑娘。她,就是19岁的驹子。他们很快在音乐舞蹈方面找到了共同语言,驹子当时虽然还不是正式的艺妓,却出于对岛村的爱慕而委身于他了。那次离别驹子时,他还许诺给她寄舞蹈书刊来,但这许诺他并没有兑现……这次重逢,已是正式艺妓的驹子又和他住在一起了。
黎明,驹子照着镜子,镜子里映出耀眼的雪白的光,衬托着驹子鲜红的脸蛋和闪着紫光的长长的黑发,岛村觉得驹子有着无可比拟的美。
岛村在温泉旅馆听到女按摩讲驹子的身世。驹子虽然对行男没有爱情,但为了帮助他治病,便甘愿下海当了艺妓,而叶子却一直守护在行男身边,真心爱着这个行将就木的男子。她们这种感情,在岛村看来,都是一种纯粹的徒劳。
黄昏,山顶的积雪映着余辉,现出一片火样的红云,山峦起伏,层次分明。正当岛村沉浸在这大自然的美景中时,驹子来到了。她深情地告诉岛村,在滨松还有一个男人想和她相好,曾不离左右的硬逼着要跟她结婚,可是她不喜欢他。在交谈中,岛村问到了她和行男的关系,驹子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原来师傅曾有过让她和行男相好的想法,可是他没有明确提出来。不过她也确实没有爱过行男,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尽管二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在其后的几天里,驹子对岛村的爱愈加狂热了。
她为岛村弹琴,琴声孤独中暗藏着野性的力量,驱散了哀愁。岛村被完全征服了,他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只好愉快地投身到驹子那艺术魅力的激流之中,任凭它漂浮、冲激。尽管这时他对驹子已经着了迷,但是,他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念头,他觉得驹子这种生活是徒劳无益的,也可以说是对未来憧憬的悲叹。驹子觉得跟岛村在一起很幸福。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里开始烦恼和难过起来,深深陷入了矛盾之中。一天,她无可奈何地对岛村说:“你还是回东京去吧,我心里真难过啊!”岛村麻木地回答道:“就是老待下去,我也想不出主意对你怎么办才好啊。”他那颗颓废的心觉得连自己的存在也是毫无意义的,更何况是驹子的爱呢。于是,他决定起身回东京。
就在驹子去火车站为岛村送行的时候,叶子喘着气跑来说,行男快死了,但驹子却执意不回去。火车启动了,岛村望见驹子的脸在候车室的亮光中闪闪浮现,那面貌和早晨驹子映在镜中那张红扑扑的脸一样美丽……
次年的秋天,丘陵上盛开着白色的小花,闪烁着一片银光,岛村第三次来到了雪国。驹子柔声地责怪他没有赴约来参加2月间雪国孩子们的赶鸟节,而她却为了岛村,提前离开了病重垂危的师傅。“你了解我的心情吗?”驹子一再问。驹子一五一十地告诉岛村,师傅已经死了,她已经和主家订了4年合同,只要自己多赚些钱,也可以缩短两年,可她不想勉强去做这种事。
早晨,驹子回去后,岛村也到村子里去散步。在坡上的路边,岛村又看见了叶子。她包着头巾,穿着雪裤,一边打红小豆,一边唱着歌,歌声有点近乎悲戚。据说,叶子每天早晨都要去给行男上坟,每天都念着在火车站做工的弟弟。
驹子一有机会便来找岛村,有时她来到客店醉得连脚板都泛红了,模样显得特别好看,原来她是从别人的宴会上溜过来的。驹子充满真情认真地说:“唯有女人才能真心实意地去爱一个人啊!”但岛村并不这样看,他总觉得驹子的爱情是一种美的徒劳。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可怜驹子,也可怜自己。后来,不知怎么地,岛村被叶子深深地吸引住了。有一次叶子代驹子来给岛村送信,岛村问她:“听说你临睡前总在温泉浴池里唱歌,是吗?”叶子慢慢转过头去说:“驹姐是个好人,顶可怜,请你好好待她。”但过了一会儿,又忽然用很庄重的声音说:“请你带我一起到东京去吧……驹姐可恨。”“你为什么恨驹子?”岛村禁不住问。“驹姐?”泪水从叶子的眼角簌簌地流了下来。岛村把这件事告诉驹子,驹子神经质地说:“每当想到她在你身边会受到你的疼爱,我在山沟里过放荡生活这才痛快呢。”岛村大吃一惊。深夜,岛村陪驹子回家,看见在昏暗的灯光下,横七竖八躺着一家老小的图景,使他感到在清贫孤寂的家中,也充满了一种刚劲的力量。
岛村这次与驹子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他准备回东京去了。临动身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雪是绉纱之母,雪国历来盛产优质绉纱,便决定到绉纱产地旧址去看看。以后,再借机离开驹子。
绉纱产地旧址,房破柱斜,呕心沥血的工人早已长逝。岛村触景生情,浮想联翩,向自己内心发出疑问:“难道凡是充满诚挚爱情的行动,迟早都会鞭挞人的吗?”归途中他碰上了驹子,驹子责怪岛村是“薄情郎”,没带她一同去玩。正在这时,忽然警钟长鸣,雪国的蚕房起火了。浓烟滚滚,火舌飞卷,火势越来越旺,吞噬着一切,仿佛要把大地拥抱过去。驹子不由自主地向火场跑去。她对赶上来的岛村解释说:“我是担心村里的人。”驹子边跑边向岛村表白:“银河,美极了。”“你走后,我要正经过日子了。”“啊!”叶子从蚕房二楼坠落下来,驹子一声惊叫。岛村的脚尖惊得痉挛起来,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和悲哀向他袭来。他望着燃烧的叶子,觉得她并没有死。她内在的生命正在升华,变成另一种东西。驹子踉跄着冲过去紧紧地抱起叶子,就像抱着自己的牺牲品和罪孽一样。有人在后面说:“这孩子疯了。”岛村企图靠近驹子却不能实现,他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倾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