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最看不起这种睁着眼睛说假话的人,妈的!说假话不是人!老孙头、老张头也有同感。几个老头,都兴五十年代风格,是啥说啥,实事求是。于是,老刘头牵头,街坊几个老棋友,老鸟友,自发凑一块,成立一个说真话俱乐部。俱乐部规定,凡是进了说真话俱乐部的人,不许再说假话。说假话者,自愿受罚。
俱乐部成立前一天,为首的老刘头说:“明天喜事,咱也不兴大鱼大肉,每个人自带一壶小酒,凑一块喝,大家自费乐一乐,咋样?”
其余老头都说好。
早上起来,老刘头想把柜子里那瓶五粮液开了,过年,小女婿孝敬老丈人的。可是,老刘头把酒抓在手里,想想,我带这个吗?我带这个好酒让他们喝?老鸟痞子钟兴生,最他妈小气,他会带好酒给别人喝?老刘头摇摇头,又把那瓶美丽的五粮液,放回柜里,顺便往小酒壶里倒了点散酒,又往壶灌了些白开水。
与此同时,家北楼的老秦头,也在为带酒犯嘀咕。这瓶红星二锅头,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带去让那些个老铁公鸡们喝?他把二锅头往起一藏,小酒壶里也是散酒加白开水。
几个老头,一个这么想,个个这么想,没一个带真酒的。
俱乐部成立仪式,定在十点钟开始。
老刘头首先讲话:“各位老哥,我先开个头说几句,今天大家伙聚一起,成立说真话俱乐部。这事,说是玩的哩,也是玩的,说是真的哩,也是真的。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反对说假话,提倡说真话,是不是?毛主席早就这么说过,教人们说真话,不说假话。从今天开始,我们这些人,在街坊里,事先带个头,说话实事求是,办事实事求是。谁再说假话,就按照俱乐部的规定处罚,大家说好不好?”
“好!”
老刘头很高兴,说:“那好,大家拿出酒来,互相斟一杯!”
老刘头给老孙头斟,老孙头给老张头斟,老张头给老秦头斟……喝到嘴里的都不是真正的酒。然而,所有的老头,没有一个说酒味不行,都使劲地咂着嘴,做出纯香无比美感:“啊!好酒!好酒!”
老周拔牙
一早,周怀玉双手捂着脸上医院。牙疼。
在公司里,周怀玉是终年不吃药,不打针的。今天,不看是不行了,牙疼连带脸肿,头也晕。
牙科那个年轻的小医生,一见老周进来,知道是来看牙的,就叫他躺在躺椅上,然后又叫他张开嘴,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就用手里的钳子敲敲,问:“拔不拔?”
“嗯,拔!”老周横下决心说。
那个年轻的小医生,先用一个什么东西把老周的嘴撑开,再用一支细细的小针管伸到他那颗病牙根下,轻轻地一点。接着,鹰嘴钳儿伸进去,轻轻一拔,一颗病牙就拔出来了。那个年轻的小医生,漫不经心地哼着小曲儿,说:“好了。”
“好了?这就好了!?牙呢?”老周实在有点不相信,拔颗病牙这么快,而且一点也不疼。
那个年轻的小医生就像根本没听见,嘴里打着唿哨,钳儿夹老周的疼牙,“当!”丢在白瓷盘里。接着说:“去交费,四十。”
“四十!拔一颗牙四十!?还没屁大会工夫就四十!?”老周往白痰盂里吐了一口血水,手捂着嘴,说。
那个年轻的小医生听老周这么说,口哨不吹了,侧过脸来问:“咋啦?论工夫收钱哪?要是碰到一个难产的孕妇,三天五天下不来,那我们医院该收多少钱?嘁,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少废话,交钱。”
“真收四十呀?”
“什么叫真收四十?谁还吓唬你咋的?医院有规定。”那年轻的小医生见老周病牙拔了,好了疮巴忘了疼,想了想,说,“嫌贵是不是?那,下一颗少收十块。”
“什么?还要拔呀!?”老周吃惊地望着那年轻的小医生。
那个年轻的小医生一笑,说:“刚才拔的是病牙旁边的一颗,真正的病牙还没拔。要是先拔病牙,不疼死你呀?这也好比修墙,先弄开这块好砖,才能把那块坏砖取下来,道理一样。快,我还有下一个病人哩。”
老周满嘴被弄得疼疼的,也不知哪颗好牙,哪颗病牙,要是病牙确实没拔出来,今后还是疼,四十块不等于白掏?老周又乖乖地躺下来。
这回,那年轻的小医生手里的动作,明显地斯文多了,那支细针管里大约是麻醉药水什么的,也省了。他先用鹰嘴钳儿伸进老周嘴里,对着那颗牙使劲地敲,敲一下,老周的心吊一下,敲一下,老周的心吊一下,敲得老周眼泪都出来了。
老周疼得爹呀娘的光张着嘴啊啊,求他快点拔。
那年轻的小医生说:“慌舍慌?早着哩!”
寻找丈夫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经过几年的艰辛,在路边盘起一个爿小店面。男人负责到市里去提货,女人负责站店。男人四十多岁,女人才二十多岁。男人很爱女人,从外边回来,不管多脏多累,先抱着小女人啃几口。周围做生意的,歪着眼瞄:这一对,肯定是二锅头,不是原配。原配,一般上了床才啃,哪有这么馋的?
天不早了,男人提货还没回来。小女人一个人搬不动一大袋食盐。正好门前路上走过一个要饭女人。招手喊:“过来,请你帮我抬一把。”
那个要饭女人走过来,帮小女人把盐袋抬到柜台里边去。小女人对要饭女人看看,说:“给你馍吧?”
要饭女人说:“不要馍。吃的,街上能捡到。有钱就给两毛吧。”
小女人顺手给了要饭女人五毛钱。要饭女人很激动,连声说小女人心好,肯定发大财。
要饭女人几句好话一说,小女人喜从心来,顺手又掏了一块钱给要饭女人。要饭女人双腿往地上一跪,哭着说:“老板娘,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好人!你日后一定要发大财!做大老板!”
小女人被要饭女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做啥大老板?我也是从口内来的,刚到这里做一点小生意。大姐,听你说话口音,你也是内地人吧?”
要饭女人叹了一口气,说:“不瞒你说妹子,我是出来找丈夫的,不是出来要饭的。杀千刀的,跑掉都五六年了!音信全无,不知是活是死!家里母亲愁得生病死了,两个孩子我又无法养活,没办法,就出来找他。都找几年了,从广州找到深圳,从上海找到北京,这又找到新疆来了。哎!哪里也没有杀千刀的影子!你看看妹子,我都找成什么样的人了!”要饭女人说着,又泣泣地哭起来。
小女人觉得要饭女人好可怜,大老远的,一个人找到新疆来,真不容易。问:“那你晚上睡哪?”
“桥洞、垃圾屋,哪儿避风睡哪。”
小女人说:“天也不早了,你今晚就睡我们店后边小棚棚里吧,那儿暖和一些。秋天,乌鲁木齐夜里冷得很。”
要饭女人一听,马上又 跪下对小女人磕头。
天黑了,街上路灯亮起来。楼上的彩灯闪起来。
去市里提货的男人,拉了一车货回来。今天提的货,便宜,男人心情很好。吃了饭,洗了脸,就叫小女人上床。上床不一会,就听到床上狂风大作。小女人吭哧吭哧地说:“你,你轻点儿,后,后边棚棚里有人哩。”
男人活不停。问:“谁?”
“是,是一个要饭的女人,说是出来找丈夫的。丈夫跑掉五六年了,家里母亲愁得生病死了,两个孩子也没吃的。哎!这人真可怜!”
“从哪来的?”男人动作慢下来。
“她说她老家是河南信阳的。丈夫姓孙,叫孙二贵。跟你同名。她说,五年前,丈夫在广州打工,说自己犯了官司,要出去躲一阵子。结果,一走就再没回家。哎!你说二贵,这种丈夫多不是人哪!”
男人听到那边棚屋里有动静。就刹住身,好一会不动。
小女人抬头看看,说:“二贵,把灯关了吧!板缝中能看到咱们哩。”
男人没说话。从小女人身上爬起来,套上裤衩,顺手拿了把水果刀出去。
小女人吃惊地问:“哎二贵!你干什么去?”
男人说:“我到后边棚棚看看,那女人是好人坏人。你怎么随便把人留在棚里过夜!”
男人来到后边小棚棚,拉灯一看,里边空空的,根本没人。
第二天一早,两个民警来到孙二贵店门口,问孙二贵:“你就是孙二贵吗?暂住证?”
“我……”孙二贵连忙拿出暂住证。抬眼一看——民警后边跟着个要饭女人,顿时全软了!
寻求女人
2100年的一天。
他在智能别墅里醒来。枕边控制键一按,机器人小姐走过来。
“请多关照。”日本产的仿真机器人,山田秀子。
他说:“网上看看,昨天的征婚广告有无反映。”
“秀子”说:“先生,这是您第100次征婚了,有信心吗?”
他确实心灰意冷!男多女少,光棍村光棍街,多的是!他四十好几了,还没有经过女人。看到漂亮的“秀子”,不免冲动,想搂一搂她。
“秀子”推开他,叽叽呱呱说:“你们人类真虚伪,疯狂生男的,又疯狂想女的。从你爷爷开始,就做产前B超,一共‘超’掉四个女婴,才‘超’出你爸爸。你爸爸又接着‘超’,‘超’掉五个女儿,才超出你来。男人多了好吗?战争、恐怖、性骚扰……”
他光火大发:“够了够了!”手猛一按键。“秀子”闭嘴,走开。
哎!现在缺少女人,谁的罪过?祖辈们为什么要“超”呢?生男育女天注定。这样下去,人类能维持多久?
没办法,让我自己变成女人吧!上帝呀!万能的主啊!您发发慈悲,拯救人类吧!
上帝还真的为他所动。第二天醒来,他不知不觉变成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不久就跟邻居男士结婚。万能的主啊!您太仁慈太可爱了!我太幸福了!
上帝说:“我的孩子,幸福还在后头哪!你已经怀孕了!”
“他”惊喜:“男的女的?我要女孩。”
上帝说:“是女孩。——她是你爷爷‘超’掉的第一个女婴。阿门!”
半夜搭车
已经是下半夜了。
路边一个女人,抱着娃娃,朝开过来的汽车拼命挥手。
一连几辆车都没停。
女人急得要哭!丈夫上个月被公安局抓去了,一岁多的儿子,半夜里突然烧到39度半,村子离县医院又远,这可咋办哪!……
这时,前面公路拐弯处,亮光一闪,又来了一辆车。老远地,女人就站到路中间。女人决心要拦住这辆车。不等车到跟前,女人就早早地挥着手,喊道:“师傅,行行好!把我儿子带到医院去吧!求求你了!……”女人叫着,跪在路中央。
“吱!”一声尖叫,一辆五吨“东风”大卡,停在女人跟前。
女人连忙从路上站起来,手扒着车门:“谢谢你了师傅,你真是好人!”
司机没说话,顺手推开驾驶室的门,让那女人上车。
车开得很快。
女人抱着娃儿,眼睛紧紧地看着前方。女人希望车开得再快些!
就在无意的一瞥中,女人突然发现眼前有一件使她非常熟悉的东西:那个挂在车锁眼里的钥匙上,有一只红塑料绳绳编的红蜻蜓。虽然很旧了,但是女人仍然能认出它来,蜻蜓的背上,有姓周的“周”字头母,“Z”。那是五年前,女人亲手给他编的定情物,咋到了这个师傅的钥匙上?
女人转眼对那个开车的师傅一看——天!果真是他呀!……
他也知道女人已经认出了他,但他仍是虎着脸,不说话,把黑黑的眼镜往上捧了捧,头动也不动,死死地盯着前边的路。
离婚三年了,女人跟了另一个男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听人说过,他仍是一个人在城里跑单帮。今天看到他,女人觉得好后悔。以前过日子,总嫌他这不好那不好,三天两头跟他吵。谁知重找的这个杀千刀的,还不如他,结婚后就死赌,赌输了就偷。哎!……
女人心里一难过,眼泪就流了下来。
女人知道他恨她。
女人不敢去看他的脸。
到了医院门口。车停住。
女人赶快抱着娃儿下车,嘴里连说谢谢。
他像什么也没听到,“呼!”把车开走了。
到了急诊室,医生一检查,说,娃儿要住院。先交费。
女人又抱起娃儿,来到交费处,问交多少钱。
窗口里那个收费姑娘打了个呵欠,说:“先交八百吧。当天用药,当天再交。”
女人一听,吓懵了,身上只有白天卖羊的一百五十块钱,要交八百!她急得又要哭。
窗口里那个收费姑娘,又打了个呵欠,眼猛一睁,说:“别慌,你叫田素珍对吧?对对对,刚才,那个开车师傅,为你押了一千元在这儿哪。”
戒烟大会
每年的4月7日,是世界无烟日。就是说,全世界几十亿人,在同一天里不吸烟。
早上上班,小里板上就出了通知,下午全机关所有人员,在礼堂集中开会,宣传戒烟,共同庆祝世界无烟日。
会议由市妇联发起,由市卫生局召集。市妇联还准备了一些纪念品,要在会上奖励戒烟模范。
卫生局局长老丁是个大嗓门:“同志们,今天是世界戒烟日……”他对会场看看,“哎,请还在吸烟的同志,自觉把烟灭掉。你看看,今天开的啥会?”
一些自觉的人,就悄悄地把手里的烟捏灭。
老丁就继续讲。还没讲到十分钟,声音就渐渐地弱了下去,光咂嘴,手伸到口袋里去摸什么。
一边的服务员小姐以为他要湿毛巾揩脸,就连忙去拧了个湿毛巾把给他。他心不在焉地搂过毛巾揩了揩手,又讲:“大家仔细想一想,这吸烟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安?没好处嘛,全是害处嘛,是不是?嗯,你看,家庭夫妻吵架,甚至引发火灾,都跟吸烟有关系嘛对不对?”
老丁讲着讲着,手又伸到口袋里去摸,什么也没摸着,又拿起桌上毛巾揩揩手。
最后,他宣布戒烟模范名单。宣布完,说:“请念到名字的同志,上台领奖。”
老丁一共念了15个人名,只从台下走上来10个人,还有5个人,不知哪去了。
大伙四处张望。
老丁也很尴尬,就对一边的服务员小姐说:“请你找他们一下好吗?”
小姐一笑,小声说:“局长,不用找了,他们都在休息里过瘾哩。”
又是一个月儿圆
又是一个圆月。
大山抓进去已经整整三年了。今天,派出所通知大山娘明天去镇上接人。哎,他老子临死时,再三嘱咐大山娘,一定管好大山。可是,现在的年轻人,顺着不走,横着走,一个老太婆能管着他哪个时辰。杀千刀的,不知啥时学会了赌。死赌,赌输了就跟人家打架。才二十一岁,娘就给他办了婚事,指望成个家,能收收心。可是,结婚不到半年,就让亮铐铐给铐走了。媳妇玉珍也回到了娘家,不到三天,就送来了离婚书。哎,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算完了。
月儿越爬越高。
院埸上越来越明。
门前的杨树影儿越来越短。
大山娘准备明天早早上镇,就给猪添足了一天的食,又给鸡舀了瓢包谷。一转身,发现树影下有个人,光在那儿掩掩地,不敢往前走。大山娘一看,咣当!扔下手里的瓢,骂道:“你们这伙畜性,大山坐了三年牢,都是你们把他给带坏了。知道他明天要出来了,你们又来找他。谁敢再叫他去打牌,喝酒,看我咋饶了他!”说着,一把操起地上的菜刀。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大山娘站住了。
“我是阿珍。”
“阿珍?!……”大山娘吃了一惊,“你……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阿珍小声说:“思,叫奶奶。叫呀,思思。”
“阿珍,你生娃儿啦?”
“嗯。他走的时候,有的。那晨光,也没多大感觉,也就没说。后来明显了,我也不想告诉别人,是怕娃儿日后……”
“那你今天来?……”
阿珍好一会不说话。
大山娘上前去模模娃儿小手,想看看娃儿。娃儿怕生,直往阿珍怀里钻。大山娘觉得很伤心,撸起腰裙拭泪:“阿珍,你往后,能把娃儿经常抱来让我看看么?”
好一会,阿珍才说:“我,我今天是来跟他合的……”
“你说啥”其实,大山娘已经听清了。说,“这事,你娘、你家里人……”
“我娘和邻居们都劝我。公安的人也到我家去过。他也常给我写信。农场干部也来过,还说他表现不错,要我帮他。”阿珍用脸磨了磨孩子。再说,“思思也快三岁了,我……”
“好孩子,我的好闺女!……”大山娘冲上前,一把搂住一大一小。
这时,月亮也从云里钻出了来,又圆又明。
驴友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了苏州,好像还没玩够。头说,明天黄山三日旅游,每人先交一千。
出门统一行动,不交不行。老毕到厕所里去,将裤衩里的一千块钱拿出来。这是临出发前,老伴给他缝的,说缝这儿安全,谁也不会怀疑这儿有别的东西。这一千块钱交了,身上就没什么盘缠了,一路上吃喝,就不能不考虑节省一些。
中午,车到大桥镇。
导游小姐手拿电喇叭说:“哎!客位,中午在这儿吃饭,饭一吃,就上车。我们的车号-56,临时就编为56团。我发给每个人一张56团的牌牌,大家把它别在身上,以便联系。不管走到哪儿,我一喊56团,你们就集中。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