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腿的“疤鸡”已疯了,索性拖了老顺跑。北柱抹一把脸上的血,也去追。因提着大提包,“疤鸡”们跑不快。北柱很快追上,但挨的那一拳实在太厉害,把他的胆揍破了,对方一晃拳头,他就倒退几步。
道尔吉却紧追不舍,毛旦也边吼边叫,势如疯虎。
忽然,几片花纸飞来。毛旦叫:“哎呀,票老爷呀。”他不去追了,猫了腰,去追逐风中飘忽的钞票。北柱也转了身。老顺叫:“毛旦,你个牲口,快抱腿。”毛旦却不管,仍兔子似的跳跃着追去。北柱却扭过了头,又追“疤鸡”。
那些“疤鸡”,已渐渐接近车了,被老顺抱住腿的“疤鸡”急了,也掏出一把新崭崭的钱,朝老顺晃晃。老顺啐了一口。
路口上,猛子和黑羔子带人举着榔头杈把冲了过来。老顺一看,竟是些女人,不由大急,叫:“这愣头,叫女人来干啥?”
“疤鸡”却更急,见钱打动不了老顺,就装了钱,抡起大巴掌,朝老顺脸上猛扇。老顺眼冒金花,倒不觉太疼,扇了几下,扇木了,更不痛了。只是眼中的金花儿,哗哗地闪,他怕闪糊涂了脑子,就低了头,朝“疤鸡”的毛腿上咬了一口,咬出一声猪叫。
道尔吉和北柱已追上“疤鸡”,那几人见势不妙,索性抛下提包。这一来,他们人高马大的优势顿时显出,三窜两窜,就把对手甩下一截。
毛旦却仍在风中跳舞。那些花纸越飘越远,毛旦也越跳越远。
“打坏蛋!打坏蛋!”几个娃儿在地坡上叫。
老顺巳被那“疤鸡”扇得满脸血污,咬了那一口后,他很想下个死口,咬住不放,“疤鸡”却揪了他头发,用力一掀,老顺就不由得松了口。
“疤鸡”们终于上车了,车子疯了似叫。黑羔子们也不远了。大胡子“疤鸡”不再用巴掌,而是抡了拳头,朝老顺下巴处猛揍。老顺看过电视上的拳击,知道那儿有根神经,一挨揍,就瘫了,忙埋下脑袋,脑中的金花却哗哗地冒着,耳中也轰轰,脑袋木木的,一个东西恨命敲脑袋,却不疼。忽然,他想起老俩口打架时老伴对他用过的一招,偷眼一瞅,见那毛腿上头,有团肉在忽闪,就腾出左手,狠狠捏去。
“疤鸡”腾身,倒地惨叫。老顺并不松手,用力抓捏,那手感很恶心,但他仍是捏。他在对付骚胡时也用过这法儿,把那卵蛋捏绵了,骚胡就变成羯羊了。
猛子已扑到近前,一下下踢那“疤鸡”。女人们也抡了杈把,泼水似揍。老顺骂:“骚货!骚货!咋打老子?”女人们一听,就扔下杈,扑上去,便出对付男人的一招,脸上鼓起肉棱,一下下揪,揪得“疤鸡”杀猪般叫。
小车一溜风跑了。
战果十分辉煌:逮了一个“症鸡”,缴获了三十四个笼子,三十张网,二十八只兔鹰。老顺龇牙咧嘴,躺在地上叫唤。这会儿,他才觉出身子被揍散了架,那疼也汹涌而来。那“疤鸡”,满面血污,皮肤裸露处,净是青疙瘩,想来是女人们金刚指功的功劳。但他很是硬朗,咬了牙,阴阴地望人,不发一点呻呤。
那城里警察,仍不见影儿。
女人们很喜欢装鹰的笼子,那笼儿亮晶晶的,用来养鸡娃,肯定称心。老顺却牵挂那发声的匣儿,到处找,不见,估计被“疤鸡”带走了,算算,还少了六个笼子,六只兔鹰。
最欢天喜地的,当然是毛旦,他边醮唾沫,边数拾来的“票老爷”。
猛子骂:“毛旦,你要钱不要鼻脸。”毛旦嘻笑道:“见钱不拾是傻瓜。你问你爹,我也立了功呢。要不是我那一石头,这会儿,他正在黄泉路上蹦跶呢。”老顺却龇了牙哎哟,方才的英雄气早没了,显出一副癞皮狗相。
猛子怨:“你叫啥?也不能忍着点?”老顺说:“老子的骨头都叫揍折了,还不让我叫?”他朝道尔吉绕绕手,“你来,摸摸我的骨头,折了没?”道尔吉摸摸,骨头没折,倒是那脸上的青肿,十分可怕。猛子上前,揍“疤鸡”几拳。“疤鸡”硬朗地挺着,一声不吭。
“打啥?”老顺喝道,“人家是俘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懂不懂?”女人们笑了,都围了瞅笼子。笼里的鹰扑扇着翅膀,弄得她们一惊一乍。老顺呻唤几声,叫:“把鹰放了,放了!那笼儿,养鸡去。天知道,警察来了,会不会把鹰也弄了去。放了!放了!”道尔吉说:“就是。放了,先斩后奏,等人家来,就不好说啥了。”
女人们拧着脑袋,胡乱捣鼓起笼子来。
老顺又叫:“凤香,你的别放。那红鹰,可是个好鹰,捉兔子,肯定是把好手。”凤香说:“鹰给你,笼子可得归我。”
“归你,归你。”老顺的脸青肿出浄狞来,凤香不敢多望。
女人们捣鼓一阵,却开不了笼子。老顺爬起,却又歪倒呻吟,边呻吟,边叫:“拿来,哎哟,就这样。哎哟,这是机关。哎哟,聪明人造的,哎哟,得,哎哟,聪明人开。”他开过这笼子,手一扭,一抖,一个灰鹰蹿上天空。
村里又有人围了来,纷纷拿那笼子。老顺叫猛子和道尔吉把笼子收一处,码起来,统一看管,别叫人乱动。女人们抢夺一阵,看老顺恼了,才松了手。
老顺说:“没功劳的,不能动。”
一个女人嚷道:“谁说我没功劳?”她一指“疤鸡”,“那脸上的青印,就是我揪的。”另一个说:“我也揪了,不信问他。”一时,女人声大作,都围了“疤鸡”,叫他证明自己的功劳。“疤鸡”以为她们又要施金刚指功,一脸惊惧。
“叫啥?”猛子吼,“黑羔子,来了几个女人?”黑羔子数了一阵,说“十三个。”猛子说:“一人一个。排队!排队!”女人们就排成长长一队,猛子放一个鹰,发一个笼子。一个个黑点蹿上天空。猛子问黑羔子:“你要几个?”黑羔子说:“我不要。”
“我可得五个。”老顺叫,“瞧,我的脑袋都成血葫芦了。”猛子说:“该,给你五个。”放了鹰,码过五个笼子。
“哟,顺爸发财了。”女人们叫。北柱说:“我三个,瞧,这下巴,怕都碎了。”猛子说:“三个不成,两个。”也放了鹰,扔两个给他。猛子说:“我的兵都一人一个,我带她们来,也大小算个官儿。可不能比北柱少。”就取过三个笼子。
凤香说:“哟,猛子占便宜了。”
道尔吉说:“应该!应该!人家是领导……你们说,我该拿几个?”
“四个。”北柱说
“四个太多,三个吧。”道尔吉说,“我没挨多少打,就三个。”取过三个笼子,码一处。
围的人渐渐多了,尚有八个笼子,一个装红鹰,七个折叠着。毛旦说:“还有我呢?”猛子瞪一眼毛旦,还没发话,北柱就骂了:“你还有脸要?”毛旦说:“咋没脸?我那一石头也是功劳。”老顺说:“给一个,给一个。”猛子说:“不给!这号货,一见钱,就不顾别人了,你拾的那些钱,不定买多少笼子哩。”北柱吼:“拿出钱来,分!”毛旦却猴子似蹿出,到远处,才说:“分老子的屌哩0”
北柱爹道:“我给了抛溜子,算不算功劳?”道尔吉把抛溜子扔给他,笑道:“算,给他一个。”
毛旦在远处喊:“叼呀,剩下的,谁叼上是谁的。”
这一哄,早就眼热稀罕物的人就涌了来,抢剩下的笼子。那无数只大手抓来,齐用力,笼子被扯散了架。先抓到手者恼了,认为后抓者坏自己的事,"又去抓对方的肉,对方还以颜色。渐渐,混乱成一场大战了。
“叼呀!叼呀!谁叼上,是谁的!”毛旦仍在吼。
猛子大骂:“畜牲!畜牲!”但场面越加纷乱。混乱中,竟有人去抢分给老顺的笼子。这一下,提醒了众人,谁也抢,把老顺的也扯成碎条了。“呔!呔!”老顺边护红鹰,边吼。
后面的人继续涌来。一人扯了嗓门叫:“蹋掉!蹋掉!谁也别拿。”于是,一只只脚又踩向搁在地上的笼子。老顺守护不及,那红鹰,竟也叫踩成肉泥了。分到笼子者这才觉出了不妙,放弃了再抢的念头,赶紧外溜,好容易到外面,才发现,自己手里剩的,仅仅是笼子提手。那笼子,早不见了。
毛旦吼:“还有网哩。”这一叫,提醒了人们,又乱哄哄扑向网。这次,已不是抢了,因知道谁也抢不到,就索性破坏了它。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人心齐,泰山移,一张张网,也散架了。只是那网丝很是牢实,扯也扯不破,分又分不公,有人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它。一时,大沙河里到处是火苗,到处是哄叫,到处是欢呼。
“畜牲!畜牲!”猛子顿足大骂。老顺歪着身子,边呻唤,边收拾散在地上的碎片。
乱成一团旋风了。有功的漫骂,没功的哄笑,大沙河里好热闹。渐渐地,烟消云散。在场者大多抢到了一截战利品,虽没个囫囵笼子,但那亮晶晶滑鱼似的钢条儿,也怪讨人喜欢呢。
忽然,老顺叫:“‘疤鸡’呢?”
才发现,那“疤鸡”,早飞了。猛子和道尔吉带几人往公路那边追。许多人四下里搜寻,都没见。
飞了就飞了吧。那“疤鸡”,连毛撕不了一盘子,瞧那样子,没啥大油水。可到了黄昏时分,城里的警察一来,才知道,那“疤鸡”,重要呢,逮了他,就能扯出一串“疤鸡”来。
一群牲口。老顺骂,不知是骂“疤鸡”,还是骂村里人。
老顺被猛子背回家中。那巨疼,才渐渐醒了,开始围攻他。除了青紫肿胀的脸,身上也是齡青斑斑,尤其是气眼处挨了一脚,每一呼吸,都叫他龇牙咧嘴。
老伴又好气又好笑,骂:“你逞啥能?你以为你是啥鸟?明理的,说你是保护兔鹰。不明理的,还骂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她安顿莖儿,别叫娃儿看见,免得他做恶梦。
老顺抽一阵气,呻唤几声,道:“啥闲事?你不管,我不管,那兔鹰,叫他捉光不成?那匣儿,明明装了魔鬼,一叫,兔鹰就醉熏熏栽进网来。”又说:“哎,老婆子,你那招势,可真管用。一逮住那玩意儿,他就倒地叫唤了。”“啥招势?”“嘿,再是啥招数?就是你那叫骚胡变成羯羊的招式。吃一莖,长一智。那年,我差点叫你骧掉。那‘疤鸡’,估计跟太监差不离了。不过,我只使了八分力,若使上十分,他早变成死羊了。”老伴骂:“老不正经。”
老伴倒些酒来,燃了,醮了酒火,擦老顺伤处。一搓,他就叫;一住手,他又叫搓。老伴索性不去管他,由他哎哟,自顾醮了酒火,在那青嫩处划弧。
老顺裸露处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尤其那面部,着实骇人,眼睛游青,肿胀,只剩个缝儿了;脸蛋又肿得老高,青橘橘泛着亮光;下巴上有几个青包,包上拽几线腥红的血丝。这形象,该呻吟才是,可他却时不时丢几句怪话。看得出,虽挨了打,他的心绪却不坏。
老伴最可惜那几个不绣钢笼子,笼了鸡娃,最是安全。猛子一说,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咋净是这号人?冲锋陷阵没几个人,争夺战利品净是家儿。你为啥不管?”她瞪猛子一眼。
“哎呀,那会儿,”猛子说,“都挤成一疙瘩疯蚂蚁了,没叫挤死,就算万幸。倒是便宜了那老外,逮了他,叫他出医药费、挨打费、误工费,好算歹算,也能算个百十元,倒叫跑了。”
老顺对老伴说:“你轻些搓,蹄子咋那么重?……怪,那‘症鸡’,插翅飞了不成?”问猛子:“真没上公路?”猛子道:“没。公路口有几个等车的,等好一阵了,说是连个屁也没见。”
“怪了,怪了。哎哟,轻些。”老顺又抽几口气,“那‘疤鸡’,可别溜进沙窝。溜进沙窝,迷了路,非渴死不可。”猛子道:“管他,人家揍你时,也不惜你。要真进了沙窝,渴死白渴死。”老顺说:“谁也是命,打了叫人家打几下。人家也有老婆娃儿,死了,老婆娃儿伤心呢。你该到沙窝里寻一寻。”老伴嗔道:“你歇歇闲心吧。人家就是进了沙窝,也在边边角角里躲一阵,天一黑,就出去了。会进里头?又不是精神病。”老顺一想,也对,不再摧猛子去寻。
用酒火洗过,老顺长伸四腿,躺在炕上,想那场面,竟后怕了。胆小怕事一辈子了,放屁都怕打烂裤裆,哪来的那份勇气?细想“疤鸡”的凶蛮,不由连抽冷气。怪,当时,咋觉不出怕来?
道尔吉进来,说:“洋人搁在大头家的东西,都叫没收了。警察们又撵去了,逮住逮不住,难说。说是要报材料上去,表彰。”
“该。”老顺说,“人家表彰,叫人家表。那奖状啥的,我也不稀罕,给我奖几个医药费。瞧这样子,一出门,人还以为包青天又出世了。”
老伴道:“要说,叫人家揍几下也好。一辈子了,都是他揍人,也尝尝叫人揍的滋味。那滋味,好受不?”老顺笑道:“好受好受,过瘾得很。怪不得你爱犟嘴,三天不挨揍,皮就胀了。”
忽见毛旦探入脑袋,见无外人,才溜进来。猛子说:“说实话,那票老爷,捡了多少?”毛旦心虚地扫一眼门口,才说:“全叫风卷了,我才撵了一张。一看,哎呀,三角的角票儿。”猛子说:“狗屁。国家给你一人造了三角的?”毛旦笑了:“说错了,是四角的。”老顺斥道:“你捡多少,老子不问。有良心了,给学校捐几个,叫给娃儿们买些书。”毛旦急道:“哪里呀,那风,忽地一下子,把啥也卷上天了。”老顺道:“老子挨揍,你得好处。小心,你小鬼受不住大祭祀。钱一多,就烧住了,不出事,也由不了你。”
毛旦胡乱支吾两声,转转眼珠,忍了几忍。道尔吉看出他要说啥,却说:“你快出去,我们正研究大事呢。”毛旦说:“啥大事,比那洋鬼子还大?……天的爷爷,我可惹下祸了。”“啥祸?”“那洋鬼子……1怕是要死了。他跑我家去了。嘿,这会儿,怕要放命了。”毛旦扭曲了脸。
老顺冷笑道:“我明白了。趁了乱,你把他领跑了。你个吃里扒外的贼,人家给了你哈好处?”毛旦叫道:“捨好处?一去,开始还哆嗦,不一会就说起胡话。那老屌,肿成棒槌了。”老顺笑道:“这话我信。我那几下,够他受的。”毛旦叫:“你还笑啥?快去看看。真要死了,怕有人说我谋财害命呢。”老顺说:“活该。谁叫你起歹心来着?嘿嘿,谁也想不到,这毛旦,还有这号心田。”
老顺挣扎着起身,跟猛子道尔吉到毛旦家,见那“疤鸡”,躺在炕上,一脸赤红,正在呼味。毛旦一撩被子,那肿胀的“棒槌”,就跳入众人眼里。老顺一惊,想,他要是死了,怕是要承担责任呢。又想,怕啥?他也往死里整人,我这是正当防卫呢。
猛子问:“大夫看了没?”毛旦哎哟一声,说:“我哪敢呀?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带回家的。”猛子冷笑道:“你毛旦,名扬天下哩,是人家洋人来拜访你的……快,去叫大夫。”毛旦说:“我叫归叫,你们可别当是我带回家的。”
忽然,那“疤鸡”呻吟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见老顺们听不懂,就挣扎着起身,往外走。毛旦叫:“你往哪里走?再折腾,小命送阴司里了。”“疤鸡”指指裆部,众人才知他要撒尿。老顺叫毛旦和猛子扶了他,去厕所。
忽听毛旦叫:“顺爸,你可惹祸了。这老屌,不中用了,一滴尿也不出。”老顺出去,见“疤鸡”一脸痛苦。猛子说:“这可麻达,活人真叫尿憋死了。”毛旦叫:“谁惹的祸,谁担责任。顺爸,你得给生个法儿。”老顺说:“我有啥法儿?这‘疱鸡’,也太不中用。那年,我伤的,比这还重,可啥事也不误。”
见猛子不好意思了,老顺换了话题:“用酒搓搓,说不准管用。”
几人扶“疤鸡”进屋,放炕上。毛旦家没酒,猛子一溜风从家里取来,倒人碗中,点着,谁都望老顺。老顺只好醮了火,搓那肿处。“疤鸡”呻吟着。老顺道:“你叫啥?忍着点,老子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给人按老屌呢。”毛旦笑道:“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你干的好事,得你来受用。”
搓一阵,叫毛旦拿盆来,“疤鸡”努出一脸痛苦,仍不见尿出。老顺长叹道:“早知这么麻烦,那会儿,少使点劲。”猛子说:“算了,叫大夫带个导尿管来。”老顺不再努力,露出一脸苦笑。
忙活到次日清晨,“疤鸡”才撒了尿,退了烧,进了食。老顺说:“自己的老子,还没这么侍候过呢。”大夫陈肉头算了药费,三百多元,老顺毛旦各摊一百多。老顺叫猛子别给妈说,省得她心疼,又给城里公安局打了电话,叫他们来带人。那边传过话来,别处几个,也逮了,说报上也登了这事。
“你们可不能枪毙人家。”老顺吼。
那人笑了:“哪能呢?至多,遣送出境。”老顺想:“这还差不多,要是叫枪毙了,白花几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