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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罗小夜家的库房，里面满是覆盖着油布的画。揭开油布的时候罗小夜本能地往后一缩，目光也下意识地看向一边：她可真担心恶魔会把她和他私下聊天的事情说出来，不过恶魔应该没这么多嘴吧？
“咦？”罗小夜忽然听到穆特噫了一声，睁开眼一看，顿时头皮一麻：油画里竟然只剩下了一团迷雾……恶魔不见了？
“恶魔跑掉了吗？”她失声惊叫。
“没有啦。”忽然从浓雾中伸出一只手，“我只是进去歇歇而已……你难道想让我天天像个橱窗里的玩偶一样在这里僵木般地站着吗？”
罗小夜心里一宽，接着却也满脸通红：恶魔对她的语气……也太不见外了吧？就像在和什么老朋友说话……难道是因为她和他聊过天的关系？
“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穆特的神情十分严肃，“你对那些游离在空间缝隙中的灵气之海里的灵兽熟悉吗？”
“凭什么你问我就一定得回答啊，不过你终于也放下架子，来问我问题了啊。”恶魔眼中滑过一丝狡狯。
“什么？也？”穆特脸色一变。
“因为这位小lady已经跟我交过心了啊。”恶魔哈哈一笑。
“什么？”穆特的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看向罗小夜。
“不，不是，只是聊天……”罗小夜赶紧伸出双手，用力地摇晃，“只是问些问题……寻求帮助。”
“是啊。”恶魔坏笑着往下接，“我给她解除了迷惑，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她对我很是感激呢。”
穆特气不打一处出，朝罗小夜大吼：“你疯了吗？”
罗小夜头一缩，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的模样。
“哈哈，是不是很嫉妒啊？”恶魔得意地大笑。
“不，不是！”一听这话穆特气急败坏却又很慌乱，把罗小夜拉到了一边。
罗小夜本以为他要对她加以训斥，没想到穆特第一句话很是不着调：“我首先要声明……这可不是因为什么嫉妒，而是真真正正地为你的安全着想……”
罗小夜用力地点头，在她看来就是如此，她不明白穆特为什么还要强调一遍。
“恶魔，是最危险的魔怪……看起来毫不危险，甚至非常迷人有魅力……”
“这个我知道！”罗小夜继续用力地点头。
“我看你一点都不知道！”穆特板着脸，“你脑子里肯定想着，即便他很危险，关在牢笼里就应该没关系了吧？只是跟他说几句话，也应该没关系吧？我告诉你！恶魔的可怕就在于他的邪智。善于通过三言两语就能控制你的思维，然后把你引向邪路，甚至撕裂你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跟他说话，听明白了吧？！”
“哦。”罗小夜低低地应了一声，穆特的话很是严厉，虽然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但她从小看到大的“黑之少年”……有那么危险吗？
他俩私下嘀咕完，就见恶魔斜躺在地上，双目微闭，似乎睡着了。自从封印被削弱之后，恶魔就可以在油画（空间）里自由活动。
“别装模作样了！快起来！”穆特板着脸。
“吵死了。”恶魔睁开一只眼睛，“出发之前我总要休息一下啊。你们准备好了吗？”
“出发？到哪里去？”罗小夜莫名其妙。
“当然是到空间的缝隙去啊。”恶魔微微一笑。
“什么？”穆特一愣。
“是啊。”恶魔坐了起来，跷着二郎腿，“与其问我那些怪兽长什么样子，自己去看不更直接吗？”
穆特脸色一变，眼珠迅速地转动着，他觉得恶魔肯定有阴谋，所以不敢轻易接口。
“那怎么去呢？”罗小夜可没他想得这么多。
“当然是你们进到里面来。”恶魔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坦诚，“看你们这样子，肯定是灵气海洋里的灵兽出来狩猎了吧。它们会随着空间缝隙打开而出现，而你们又找不到空间的缝隙，不是吗？”
穆特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按推论，空间的缝隙应该就是在封印的附近，但据他感应，空间之墙和封印也全都完好无损。这种情形对他来说不可解，否则他也不会抽风地来向恶魔请教。
“其实啊。”恶魔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人世和其他空间之间的屏障是最强的。因此即使被撕裂，也可以很快恢复。这种情况只能是灵气海洋中的某个巨兽暴走，或者是额外有了什么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撞击屏障，撕裂屏障的同时顺便狩猎。”
恶魔说完玩味地打量穆特一番：“这些你都不知道，因为你还太年轻，对吧？”
穆特的脸陡然涨得通红，罗小夜怀疑地看了看恶魔又看了看穆特。说真的，穆特和恶魔看起来都是少年模样，实在看不出哪个小哪个大。
“也许你不知道。”恶魔瞄了眼罗小夜窃笑道，“他今年才不过三百岁而已……”
三百岁？罗小夜讶异地看着穆特，陡然觉得自己和他隔了几百步的距离，恶魔看着罗小夜瞠目结舌的样子，笑眯眯地说出让罗小夜觉得自己该再后退了一千多里的话：“而我则一千三百岁了，正好比他大一千岁。”
“什么，你一千三百岁了？”罗小夜的舌头都打结了。
“是啊。”恶魔笑得很邪恶，“如果你加入我们，你也能像我一样长生不老哦。”
“你赶紧说说你的计划吧！”穆特赶紧手一挥，挡到了罗小夜前面。
“简单啊。”恶魔轻蔑地扫了穆特一眼，“从人间直接进入空间的缝隙是最难的。你们虽然有这个法力，但是不被允许轻易‘开门’，对吧？不过从其他空间进入灵气之海就没有关系了，也更容易……”
“你是说……让我们进入这个异次元空间，从这里进到空间的缝隙里去？”穆特脸色一变。
“是啊。你也想到了嘛。”恶魔笑起来。
进去？罗小夜还记得上次进入油画空间后身陷囹圄的事情，正想说“这根本不可能”，穆特却已经抢先叫了出来：“你想骗我们作替代吧？你自己好出去！”
“哈哈哈哈……”恶魔大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你不知道我这里的封印的特性吗？”
“特性？”穆特一怔，神情有一些犹疑，罗小夜怀疑地看了看他。
“是啊。”恶魔揶揄地看着他，“因为我很厉害，所以她的爷爷给我下的是最厉害的封印，可以封住所有黑暗的东西，但是也只是黑暗的东西而已。它对一些中性的东西，尤其是所谓的拥有光明力量的东西，其实是没什么作用的。就好比斗兽棋，大象可以干掉一切猛兽，却会被老鼠吃掉一样。因此这个封印我是出不去，但是你们这些天使，却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吧？”
穆特的脸红得发紫，罗小夜看着他哭笑不得——果然是不知道啊……可是他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我想你一定在想他为什么不知道吧？”恶魔笑得幸灾乐祸，“他可从来不是个好学生啊……”
“好了，不要再说了！”穆特手一挥，“我们就先进入你的空间看看……你先退后一段距离！”
“为什么啊？”恶魔笑嘻嘻地问。
“你当然要退后！”穆特恨恨地说，“天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备偷袭我……”
“哎哟哟，”恶魔摊开双手，“我偷袭你做什么？即便把你给炖了吃了，我不也是出不去吗？”
穆特想想也对，便悻悻地把手伸进油画。果然没收到什么阻碍，便试探着地跨了进去，把罗小夜也拉了进去。
恶魔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只是微笑着朝浓雾深处一指：“走吧。”
2
在这个空间里，既不像是白天，也不像是夜晚，一直是灰沉沉的，看不出时间的变化。因此很有一种蒙昧和肃杀的感觉。罗小夜朝迷雾深处远眺，里面透出淡淡的树枝影子，这些树枝影子看起来就像一只怪手，仔细看来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穆特说过，油画里的空间，是被束缚的精灵妖物的法力的实体化，并且按他自己的喜好而定……那现在岂不是等于在窥探恶魔的内心世界？
恶魔带着他们往浓雾深处走去，罗小夜很紧张：这可是恶魔的内心啊，里面会有什么？刀山火海？还是各种可怕的刑具？还是会吃人、撕裂人身体的怪树？
浓雾中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过来，罗小夜陡然紧张到了极点。转眼间那东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罗小夜战战兢兢地低头一看，不禁啼笑皆非：这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玩具熊？啊！不止它一个！旁边的树枝上，脚边的灌木丛中，都是各式各样的小玩具！而且都能走会动！
“你喜欢这些？”罗小夜哑然。
“不可以吗？”恶魔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可……可以……”罗小夜觉得又惊诧又好笑。
罗小夜见那小熊实在是可爱，忍不住把它抱了起来。小熊黑宝石般的眼睛一眨，忽然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啊！”罗小夜赶紧把手指抽出来，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咬出血了。
“它居然会咬人！”罗小夜控诉道。
“哈哈哈！很有意思不是吗！”恶魔开心地大笑起来，“走吧！”
穆特皱了皱眉，暗暗嘱咐罗小夜不要再乱动这里的东西，罗小夜赶紧把熊放下来，跟着恶魔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不远，他们进入了一片美丽的玻璃树林，在浓雾里闪着淡淡的银光，若隐若现地穿插在树林里，非常美丽梦幻。
罗小夜有些陶醉，但摸摸被咬伤的手指，不敢再掉以轻心。在树林的中心，赫然有一座糖果房子，如童话里所说的那样，有糖做的柱子，奶油粉刷的墙壁，饼干做的屋顶，还点缀着其他的糖果。
“尝一块吗？”恶魔掰下一块饼干，与此同时奇幻的事情发生了，房子就像活的一样，被掰掉的那一块很快便自己长了出来。
“我们才不吃你的魔法产物呢！”穆特一副很警惕的样子。
“哈哈，真是疑心病重……”恶魔笑着把饼干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我是为你们着想，别以为我们的旅途是很轻松的旅途，要是不补充点能量，恐怕撑不下去哦。”说到这里眉毛一扬，“啊，我差点忘了，你是天使，不吃东西也无所谓……”
说着掰下另一块饼干，递给罗小夜：“你吃吗？”
理智告诉罗小夜不要碰这块饼干，但不由自主地被恶魔眼中那清透的蓝色吸引了，虽然根本无法看透对方想的是什么，但罗小夜觉得他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于是，罗小夜接过饼干放进嘴里。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香甜滋味溢满口腔，她忍不住又大咬了几口。
“你疯了吗？！”穆特又惊又怒，想要打掉她手里的饼干。
“他不是说，即使把我们炖了吃，他也出不去吗？”罗小夜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饼干吃完，“我觉得应该没有关系。”
“你……”穆特一副想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恨恨地别过脸去。
恶魔瞄了他们一眼，又带着他们往前走去，他们很快就走出了玻璃树林。
-走出玻璃树林，环境就渐渐变得荒芜可怖，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边。这个山洞只是小山包上的一个小洞而已，里面却传出波涛涌动的声音，仔细一听里面竟宛如有大海大泽一般。罗小夜讶异地朝里面看了看，竟发现里面全部是乳白色的海水，仔细一看是种介于烟雾和液体之间的流质，乍一看去竟似一望无际。
“这就是……空间的缝隙？”穆特怦然心惊，“你已经打开了？那你为什么不从这里出去，再打开缝隙去魔界呢？”
“差等生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恶魔哈哈大笑，“空间的缝隙可不是一条标着路牌的直路，我可不知道打开一个洞之后，是会回到魔界，还是会回到人世，甚至可能会回到之前的封印空间里去……而且……”
恶魔朝海面上指了指：“还有那个东西。”
“嗯？”罗小夜顺着他指的地方才看到远处的海水里有一个东西似乎在一升一降，拍打着海水发出“哗哗”的声音。再仔细看，不由得毛骨悚然：在海水中沉浮的是一个灰白色的大虫般的东西，虫子只有表皮的皱褶，看不见眼睛或是触须……
是一只巨大的蚂蟥！
“你们现在明白了吧？”恶魔微微皱着眉头，嘴边却带着狠笑，“吸那些女孩血的，就是这种东西……当然了，不是这个家伙，如果是这个家伙，那两个女孩根本不够给它塞牙缝的。吸她们血的应该是这一族里未成年的小家伙，而空间的缝隙，就是这个家伙暴走时撕开的。”
“然后这家伙的存在，阻碍了你的道路，对吧？”穆特接着说，语气中有点带刺，“真难以相信，像你这种活了一千三百年的老怪物，也会有对付不了的家伙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恶魔耸了耸肩膀，并没有生气，“它可比我活得时间长太多了……几千万年？几亿年？不知道。它们可能是在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了，虽然低能，但是力量很强啊。”
“那……我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我们该怎么办？”罗小夜茫然地看向穆特，其实她已经萌生了离开的心思，那个超巨大的蚂蟥看一眼就觉得全身发麻。
“哈哈，你是不是想走了啊？”恶魔立即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理解，这种东西对女士来说实在是太恶心了。不过相信你还走不了哦，你这位朋友是最尽职的救火队员，对所有危害人世的东西都会尽力消灭哦。所以他肯定会想办法阻止这个家伙继续乱撕空间的屏障，阻止它让自己的子孙到人间掠食的。”
穆特没有反驳，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暂时没有想到办法。
“好了，你可以出发去做了。”恶魔对着海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什么？”穆特脸色一变。
“哎呀，别告诉我你还没想出办法吧。”恶魔一撇嘴，“真是要命了……你们天使的专长是什么？”
穆特抿着嘴没有应声，他不知道恶魔这话里是不是有诈。
“是安抚和劝导，不是吗？”恶魔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很善意，却也似乎带着无限恶意，“其实这些家伙并不需要人类的血液来生存。它们吸人类的血液，只是出于低等掠食者的本性。人类的血液里有灵气，它们遇到了就会吃进肚子里去。不是非吃不可。你只要用你们的安抚神功安抚它们的老大，让它不要再乱撕乱撞屏障，那些小家伙也就不能出来为祸人间，一切不就都解决了吗？”
“安抚它们？怎么安抚？”罗小夜想象着穆特把手放到巨大蚂蟥头上，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会遇到危险吗？”
“不。”穆特低低地应了一声，恶魔说得没有错。天使最重要的天赋就是可以安抚任何生物，相信原始灵兽也不会例外。如果可以将原始灵兽安抚住，的确是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问题是恶魔为什么要如此帮忙呢？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一定是在想我会有什么阴谋，对吗？”恶魔看出了他的疑虑，“放心，没有什么阴谋。之前是我估算失败，不小心挖开了屏障，遇到了这个大家伙。它现在暴走乱撕人世那边的屏障，也可能到我这边来破坏。我在这里已经被禁锢了很多年，才不想无缘无故地再和原始灵兽打一场呢。只不过想借你的手，安抚一下这个大家伙，好把空间的缝隙填上，安安稳稳地继续过日子。”
穆特仔细考虑他的话，觉得应该并不假，便对罗小夜说：“我就过去试试，你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注意保护自己，一定要离这个家伙远一点哦。”
罗小夜有些不安地点头：她有种感觉，觉得恶魔此时应该不会伤害她，比起恶魔，穆特现在要去做的事更令人担心才是。
“好了，我去了！”穆特张开双翼，朝巨兽飞去，他的翅膀比以前大了很多，在黑幕里金光灿烂。
巨兽似乎感受到了穆特的靠近，朝他昂起了头。穆特朝它伸出手去，手心里闪现温暖的金光。一切都似乎很顺利。罗小夜稍微松了口气，没想到就在这时水蛭张开长满绞肉机利齿般的大嘴，朝穆特咬了过去！
“啊！”罗小夜失声惊叫。
穆特猝不及防，猛地缩回手才不至于被咬。蚂蟥紧跟着进击，他赶紧双手交叉，护在身前。他的周身顿时出现了一团金光，宛如防护罩一样护住了他的全身，蚂蟥重重地咬在了防护罩上，奋力咬噬，绞齿却无法咬到穆特身上。而穆特也因此被困住，他此时就像一个被护在玻璃罩里的蝴蝶，玻璃罩被咬住了，他也动弹不得。
“啊！怎么办！怎么办！”罗小夜手足无措地惊叫不迭，“这是怎么了？你快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