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不可名状地一笑，单手抱起她像夹席子卷儿一样把她夹在腋下，朝海水之上飞去。罗小夜以为他是要带着自己去帮穆特，并没有如何反抗。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越过了穆特，朝更远处飞去，罗小夜顿时惊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恶魔窃笑，“当然是去魔界啊。尊贵的天使辛辛苦苦地为我开了道，我要是不领情的话，不就太恶劣了吗？”
“什么，开道？”罗小夜正在惊疑，忽然看到海水中一只水蛭向他们扑来，这只水蛭虽然比刚才那只小多了，但身形也有鲨鱼那么大，猛地蹿上来想咬他们。
罗小夜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没救了，像是放弃了一般等待被吞噬，没想到水蛭却在离自己一米多远的时候自动倒下。
“就凭你们还想来咬我。”恶魔鄙夷地一撇嘴。
“什……什么？”罗小夜的脑子越来越混。
恶魔狡黠而又得意：“恶魔也有天赋的啊，照你们人类的话说，好像是挑拨欸。我老早就跟那大虫子说天使是要来把它烤干了压扁了搅碎了的……所以天使一来它就暴走了。而我则可以顺利离开了。”
“什么？！”罗小夜大惊，挣扎着大喊，“你放开我！你走就好了，干吗还要把我带上？！”
“哈哈哈……”恶魔的笑声令人心寒，像是蛊惑人心一般说道，“你没看出来我其实还挺喜欢你吗？”说着恶魔手上加力，罗小夜顿时感到一股被铁箍箍住般的压力，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3
罗小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着悬浮在一个空间里。
周围一片漆黑，但悬浮着很多光球，它们五颜六色，就在罗小夜身边漂浮，就像一颗颗星星，而罗小夜，则像在星海之间漂浮。
“醒了吗？”罗小夜一激灵，这才发现恶魔就坐在她的身边，微笑着看着她。
“这是哪里？”罗小夜又是恼怒又是茫然，刚一抬头就感到头疼欲裂，“魔界吗？”
“当然不是魔界啊。”恶魔用略带嗔怪的语气说，“这是我在魔界之外造出的一个小小的空间，算是我的别院吧。”
“别院？”可能是这里太过奇幻的关系，罗小夜听了只觉得更糊涂，“什么意思？”
“哎呀——”恶魔拖长了声音，“你还真是够傻……你在人界不也有自己的房间吗？”
“哦……”罗小夜略微懂了一点，忽然想起他应该也有家人吧，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那你的家人呢？你和你的家人见面了吗？”
恶魔一耸肩：“几十年没见面，没必要去找他们。”
“嗯？你……和你家里的人关系不好吗？”
“哼。”恶魔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我们和你们不同啦，再说几十年只是很短的时间。”
罗小夜不说话，但是直觉告诉她，恶魔和他家人的关系一定不好。
“好了，我带你到各处逛逛。”说着恶魔便牵起了罗小夜的手，罗小夜感到脚底变得坚实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前走。
他们往前走了不久，赫然看到了一座银光闪闪的小山，通体都是白色的，银光闪闪，上面的景物似乎都是玻璃和水晶造就。
罗小夜走进这玻璃世界，赫然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玻璃般的梅花鹿、白兔和小鸟在跑动，它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眼睛更像是宝石镶嵌成，身上每一块花纹都在闪闪发光。
“这些还真是美丽……”罗小夜忍不住用手去摸停在眼前的梅花鹿。梅花鹿很是驯服，歪着头轻轻地蹭着她的掌心。它的身体很是光滑，却很温暖。
“这是为了迎接你而准备的，喜欢吗？”恶魔轻轻地问。
“哦……谢谢……”罗小夜颇有些茫然失措，茫然地笑了，“我都不知道恶魔也能造出如此美丽的东西……”
“这是当然的。”恶魔眼眸深处有股莫名的光在涌动，“你们不是说，恶魔最善于蛊惑人心嘛。”
“呃？”罗小夜哑然，这感觉就像呛到了个怪味豆。
恶魔好像从来没有彻彻底底地跟她说过好话，或者逗过她开心。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高傲、顽皮却又有点不怀好意的黑猫，有时会轻轻地蹭你，等你心情愉悦的时候冷不丁轻轻地挠你一下，在你刚开始叫痛的时候，他却已经在用柔软的肉掌抚摸着你了。其实仔细想来，他这样做也许并不是不怀好意，也不仅仅是顽皮。也许他只是在无法完全相信她时的自我保护。
“走吧。”恶魔朝山顶一指，“那里还有我为你精心布置的城堡哦。”
“城堡？！”罗小夜惊讶得叫出声来。说起来，她小时候特别羡慕那些童话故事，梦想自己有一天也能住进城堡里。恶魔连这些也都知道吗？
恶魔拉着她的手往上走，他的手冰冷，但是非常柔软。罗小夜又要迷迷糊糊地任他摆布之时，忽然想起穆特来。她早该想起穆特了，之前是因为惊吓过度，神志还没有完全清楚，现在神思稍定，立即担心起了穆特的安危。
“你快去救穆特啊！他被那个水蛭怪困住了……你不是只想利用他帮你开道吗？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就该帮他一把啊。”她相信恶魔该有隔空施法的本领，否则真是白活一千多年了。
“放心，不急。那小子虽然又笨又弱，但搞定那只大虫子应该不是问题。否则他的老大是不会放心让他出来的。”
恶魔的话罗小夜不敢完全相信，但她自己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能帮助穆特，只能安慰自己说天使应该都不会太差，这样子心里好歹安定了一些。
恶魔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上走，这一路两边长满了蔓藤，这藤蔓也是玻璃构成的，又轻又薄，像风铃一样在空中拂动。恶魔拨开一串叮当作响的藤蔓，一座如梦似幻的城堡立即出现在罗小夜的面前。
罗小夜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月亮上会不会有城堡，要有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每次都感到想象力穷尽。而当看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却觉得要是月亮上有城堡的话，绝对是这个样子的！
城堡像一个放大了的水晶王冠，用闪闪发光的透明晶体建造。罗小夜不知道那是什么，比玻璃闪亮，比水晶耀眼，整个城堡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无比瑰丽。
“走吧。”恶魔朝城堡一指，罗小夜看到前面的水晶墙上出现了一座琥珀般闪亮灿黄的大门。
咦？是不是刚才根本就没有啊？
大门缓缓地开启，一个美丽的玻璃女人走了出来。她有着金黄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全身也都是透明的。
“欢迎回来，我的主人。”她走到他们面前行礼，笑容和声音都宛如和煦的春风。
“呃……”虽然刚才看过了会动的玻璃动物，但是听玻璃人说话的时候罗小夜还是感到很惊悚。
“哈哈，不用害怕。她是我的魔法产物，会对你绝对服从的。”
“哦……”罗小夜低低应了一声。
“好了。”恶魔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相信洗尘的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大厅里面更是金碧辉煌，水晶般的地面、螺旋形嵌满珠宝的水晶柱子，巨大的、带着流苏的水晶吊灯。水晶吊灯上装的既不是蜡烛也不是灯泡，而是一颗颗明珠和钻石，大厅被照得灯火通明，而在水晶灯下面，赫然是一个由黄金制成的长桌，上面摆满了珍馐佳肴。
食物分为三列，第一列是各种肉食，中间一列是蔬菜，最后一列是各种水果。长桌的末端，有水晶做的酒瓶，酒瓶上刻满了精细美丽的花纹，如水纹、如云雾、如光影般浮在酒瓶上，里面则是红宝石般的酒液。
是葡萄酒吧。罗小夜想。
刚动了念头就闻到了扑鼻的酒香，其中还有浓郁的果味，感觉宛如站在无边无际的葡萄园里，而这里的每一颗葡萄都流淌着酒汁。
“啊，我不能喝酒……”罗小夜看着恶魔朝自己举起酒杯，赶紧推辞。
“没关系。这和人界的酒不一样。”恶魔微笑着说，“这种酒，你想醉就会醉，不想醉就不会醉。”
说着朝那玻璃女人看了一眼，玻璃女人立即如风般用金杯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送到罗小夜嘴边。她的动作虽然快捷，但举止非常优美，就宛如一朵海棠被风吹了过来。
罗小夜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酒香，忍不住喝了一口，顿时觉得琼浆雨露般的液体缓缓地流入咽喉。恶魔说的话是对的，这酒虽然能让人感到梦幻般舒泰，但不会让人醉。
“去吃点东西吧。”恶魔搬过来一个椅背上攀着水晶藤蔓、宝石果实的金椅。美酒佳肴都是香气扑鼻，罗小夜觉得自己有些晕乎，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去吃喝，不仅仅是因为恐惧。
“去尝尝啊，这和人类的食物没有什么两样。”恶魔的声音却像滴着蜜汁的迷药。
罗小夜不由自主地走向餐桌，这些东西一进到口中就散发出无比美妙的味道，等它们滑进她的胃的时候，罗小夜简直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半空中的仙乐。
罗小夜直到吃饱，渐渐地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困倦，朦胧之间就看到那个透明的玻璃美人朝自己走来，本能地推了她一下，之后意识就模糊了。
等罗小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摆满了鲜花的房间里。和之前玻璃质感的花朵不同，这些花朵都是和人界的一样的植物，娇嫩美丽，散发着扑鼻的香味。墙壁上装饰着缀着珍珠宝石的挂毯，水晶的吊灯槽插满了香草蜡烛。
罗小夜看着丝绸做的被子和枕头，褥子则是天鹅绒的，边上缀着长长的流苏。这是童话里公主的房间啊。罗小夜也曾经盼望自己能够住进去——想到这里她有些陶醉，忽然想到这不对。
穆特！想到他时罗小夜的心中一阵猛疼，又愧又悔：怎么把他忘了呢？被恶魔挟持着离开时他的形势已经非常危急了，而他现在……
罗小夜赶紧朝窗外看去，外面的天泛着五彩的光，太阳和月亮竟然挂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时间。她又慌张又茫然地跳下床去找恶魔。虽然有些丢人，但现在她也只有求他帮忙。
跳下床后罗小夜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点缀着立体花朵的丝绸裙子，脚上则穿着玫瑰色的鞋，鞋头还镶着宝石。这些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此时她却无暇顾及，像没头苍蝇一样。
4
“你想去哪儿？”罗小夜忽然听到了恶魔的声音，真是奇怪，刚才她明明是在大理石砌成的走廊里奔跑，怎么一眨眼就到花园里了？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找不到恶魔的踪影，只看到一些奇怪的花。
这些花和她房间里的一样，不是玻璃质感，花朵大得过分，香味十分浓郁，尤其是她面前的蔷薇，一朵竟然有脸盆那么大，而在不远处有两朵比圆桶还大的百合，天鹅一般地低着头，现在直起腰来了，露出恶魔的踪迹——他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向日葵上赏花，见她来了，微笑着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些玫瑰立即让开了一条路，边上的玫瑰还立即抖落花瓣，在地上铺成了一条红毯。罗小夜脑中一晕，竟想“款款”地走过去。忽然心头一紧，猛力往嘴唇上一咬，感到背后一片冷汗，心里虚飘飘的。
她现在明白了：恶魔其实一直在用法力迷惑她。
怪不得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忘却穆特的事情……不可以再这样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保持清醒！
“请你不要再这样了！”罗小夜大步走向恶魔。
恶魔微微一怔，坏笑着说：“我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