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新编科技知识全书:文物之美与工艺学
46224500000013

第13章 商代青铜器作品(2)

既有写实特点,又非现实的人物,具有亦神亦人亦兽特点的形象还有湖南宁乡所出的人面纹方鼎上的四面纹饰。其浮雕面部造型很写实,但两耳是图案化了的,耳上有角,下部有爪,皆是减底平刻,虽为人面之外的附加装饰,而收到主次分明的表现效果。人面浮雕造型扁阔,上下突破了装饰面的范围,下颏直抵鼎腹下沿,作者以此强化颜面硕大的感觉。青铜鼎以人面为主要装饰者仅此一见,有人认为此一图像与“黄帝四面”(《太平御览》卷七十九引《尸子》)的传说有关。

此外,还有一些青铜人面像。安阳东区编号1400大墓出土一件青铜人面具,高22厘米,其面部五官的结构与日本所藏虎食人卣的人面部很相似,脸形和五官比例比较合理,耳部作云字形,其面相颧部较高,眼细长,眼梢上挑,有明显的蒙古人种特点。头上无发,有一环,可知为一件用于悬挂的装饰品。

1977年在陕西城固县一个器物坑中出土了数十件人画具,各高16厘米左右,眼、鼻孔、耳孔、齿牙都足镂空的,形象怪异狞恶,额与下颏各有一对小圆孔。与之同出的还有戈、戣等兵器和许多兽面、铜泡等。人面可能是穿钉于兵器和战甲之上的装饰物。江西新干大洋洲商墓出土的一件双面人面形器造型与之极为相似,而头顶两侧有一对很大的弯角,头上下各有一个圆管,应是一件器物上的装饰物。

类似的人面形装饰物也发现于西安老牛坡和北京刘家河的商代墓葬,造型手法相似而口角上弯,这种形体较小的“笑面人”可能是衣服上的饰物;刘家河墓葬与人面同出的圆形、蛙形、蟾蜍形铜泡上留有平纹麻布的印痕。

人头形象也用作青铜礼器上的提梁两端的立体装饰,从以人头为饰这样—个很小的侧面也反映出商代社会重刑戮的残酷精神面貌。

商代鸟兽尊

鸟兽尊是青铜器中最华美的一类礼器,其设计意匠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如鹰鼎、狗鬹一类陶塑作品。但它增添了神秘、幻想的因素,而不像陶塑作品那样单纯、质朴。

鸟兽尊主要用于祭祀,《周礼》中讲到这类酒礼器不同的名称和在祭祀仪式中的使用规则。在宫廷中专司其职的是“司尊彝”,属春官。

“司尊彝,掌六尊六彝之位。诏其酌,辨其用,与其实。

春祠、夏,裸用鸡彝、鸟彝,皆有舟。其朝践,用两献尊;其再献,用两象尊,皆有罍。诸臣之所昨(酢)也。

秋尝、冬烝,裸用斝彝、黄彝,皆有舟,其朝献用两著尊,其馈献用两壶尊,皆有罍,诸臣之所昨(酢)也。

凡四时之间祀,追享、朝享,裸用虎彝、彝,皆有舟,其朝践用两大尊,其再献,用两山尊,皆有罍,诸臣之所昨(酢)也。”(《春官·司尊彝》)

祠、、尝、蒸,为四时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朝践,指荐血腥,朝献为献爵。追享、朝享,是合群庙之主祭于太祖庙,为特殊隆重的祭典。裸,即灌祭,在祭祀之时,用圭瓒酌郁鬯(用郁金草和黑黍酿成,专用于祭祀的香酒)献给作为死者替身的“尸”,尸受祭之后,将酒灌于地上,只奠不饮。

由上文可知,各类鸟兽尊有不问的使用场台,并且是和尊、罍、舟等礼器配合使用的。文献甲提到的鸡彝、鸟彝、象尊、虎彝,都可以在青铜器中追寻到,但还有些如黄彝、彝等,虽经历代学者做过很多考证,仍难推知其具体形象以及从现存实物中找到对应的器物。长期以来,人们把这类以鸟兽为造型特征的洒器,统称鸟兽尊。而在酒器中,还有不少是将器物的局部铸成动物形体的,其中最多的是兕觥,也见于卣、角等器物,它们可能与鸟曾尊具有相同的性质。

作为鸟兽尊之生活原型的动物牛、羊、豕、鸡、犬,是古代祭祀用的“五牲”。也还有犀牛、象、虎等,应是作为珍稀动物,特别铸为礼器,以媚神、敬神的。

(一)鸟尊

鸟兽尊中,鸟尊数量比较多,商代鸟尊以鸮巩尊、卣居多,建国前出中的多流出海外。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铜器集录》一书收录在美国收藏的商代鸮(鸟)尊六有七件,作鸱鸮形的,双眼都在正面,眼球周围有称做“面盘”的放射状羽毛。头上有耳羽,喙、爪坚利。但也并不拘泥于生活的真实,在艺术处理上有很多生动的变化。作为容酒器,器口多开于颈部,而将盖子做成鸟头。也有的作品将口开于鸟背上,在鸟身上刻满鳞甲纹代表羽毛,而翅膀则多刻作蛇纹或夔龙纹。这是商代处理鸟类形态艺术造型常用的表现手法。

商代艺术工匠在制作这些器物时,不是冷漠地对待所表现的题材,而是赋予对象以不同的情趣。以上述七件作品为例,有的造型浑厚,有的轻盈,有的伟岸,有的稚拙,如纽约穆尔氏所藏的一件,形态挺立,头部微仰,重心略略靠后,会令人联想到生活中那种倨傲自负的人物情态。鸮的胸部饰有饕餮纹,两翼很大,以蛇形浮离构成,一直蟠卷伸展到尾部,爪部变形如钩状,与弯卷的鸟尾构成支撑器身的三足。而亚兔鸟尊和克丁所藏的鸮尊则全然异趣。这两件作品体量都比较小,形态稚拙可爱。作者将鸱鸮形象处理成头大腿短,犹如儿重的身体比例,鸮的尖利的喙部不见了,变成雏鸡雏鸭的嘴,这一小小的“失真”不会被责怪为有悖于生活的真实,反而能够诱导欣赏者联想到生活中那些可爱的事物。

妇好墓所出一对鸮尊,体形高大,似鸮非鸮,颈后有鋬,器口开于脑后,盖上有夔逐鸟的圆雕捉手,与一般鸟兽尊不同。从其造型风格上,器身,特别是喙部、双爪,都铸造得十分厚重,接近于同时代的石雕。尊的周身布满饕餮纹、夔纹,头部虽是鸮的大形,然而颜面部分却是一个饕餮,巨大的冠上两面也作浮雕的夔龙,双翼为蜷卷的长蛇,这些繁密的纹饰,使器物完全笼罩在神秘怪异的氛围之中。然而,在其背后鋬的下方,却出现了一个展开双翼正在飞翔之中的鸱鸮纹,它与盖上的夔逐乌、鋬上的兽头上下联系起来,形成生动、富于变化的轮廓线。

鸱鸮被用作卣的造型时,多取两鸮相背而立的造型。这类器物在湖南长沙、山西石楼、河南安阳和罗山等地多有发现。设计生动有趣,背部相联处铸环耳,套以提梁,鸮卣常见有两种装饰风格:一类纹饰繁密,制作精工;一类朴质无华,以浮雕手法铸出眼、耳、翅膀,不加云雷底纹,表现出不同的审美追求。相比之下,后者更耐人欣赏。

(二)兽尊

兽尊及其他以鸟兽为造型的青铜器类在表现手法上有几种情况,一类是突出动物形态,雕塑感比较强的作品,如湖南出土的象尊、豕尊,山东出土的小臣俞犀尊;—类是豕卣、双羊尊一类作品,取两身相背结合为一器的造型,别具意趣;还有一类是兕觥,盖子上铸作立体的鸟兽形象,而以器身的纹饰与之结合,构成完整的动物形象。在具体表现上,又常常将全器的首尾两端分别做成兽与鸟的形象。

豕尊形体很大,是一只活脱脱的野雄猪形象。作者对其形体特点表现得很好,不是表现其肥硕、颟顸,而是有意突出其矫健、有力和机警。猪的嘴部扁长,有獠牙,双睛凸起,作“臣”字形,头中一列扉棱可视为鬃毛,就连臀部的生殖器官及筋肉结构起伏也交待得很具体,是作为一个真实、有生命的活物来塑造的。豕尊具有神秘宗教成分的因素主要是身上的纹饰。其肩与臀部均饰以倒立的夔纹,腹部为大面积鳞甲纹。这种装饰手法和湖南宁乡所出的四羊尊很相似,显示出同时代、同地域青铜艺术的表现特点。尊口开于背部,盖上铸有很小的立鸟捉手,像是小鸟落在猪身上,这一装饰细节也不乏生活的现实依据。

写实的猪的形象在青铜器中不多见。上海博物馆还藏有一件豕卣,作双豕相背的造型,作者捕捉住小猪觅食的情态,表现得很生动。猪的眼、耳、蹄以浮雕手法表现,面积较大,光亮、突出。其余部分以细线云纹构成遍体花纹,以云雷纹衬地。主次、精粗相互衬托,极见匠心。

象尊象,在中国古代艺术中有悠久的渊源,在原始社会晚期的湖北龙山文化遗存中,就有陶塑的大象,塑造手法简单概括,但象的特征表现得很鲜明。

商代鸟兽尊中有象尊。作为牺首和浮雕纹饰,象的图像也很多见。

1975年湖南醴陵狮形山的山坡上,距地表15厘米左右,出土了一件精美的象尊,如此珍贵的器物不是出自宗庙遗址或墓葬,却浅埋在荒凉的山坡上。发现者推测可能是奴隶主贵族在举行山川、湖泊的祭礼仪式时埋在地下的,称做“埋祭”。美国华盛顿弗利亚美术陈列馆也藏有一件同形制的象尊,形体略小,纹饰不同,据传也出白湖南地区。

醴陵象尊口开于背上,盖已失,这一小小的遗憾并末损伤它的观赏效果,看上去反而使造型更加完整了。作为一件盛酒器,作者把高高扬起的象鼻作成流,流口开在鼻端,其形式犹如后世的茶壶,但作为酒器的功能需要和雕塑造型结合得很自然、妥帖。象尊周身布满了浮雕的饕餮、夔龙、凤鸟、虎等纹饰,有细密的云雷地纹,而头部和长鼻则不加过多的装饰,在众多纹饰之中,作者有意加入了一些趣味性的细节,如象的鼻瑞,朝外方向是一只小鸡,朝内方向足一只爬行的小虎,遥遥窥视着象头顶上的一对蟠屈的虺。但这一切部未影响作品的写实特点——主要是对于象的休态、习性特征的既概括而又生动的把握。作为礼器,象尊的造型不能是处处逼肖生活中的原型,否则便会失掉其神圣的感觉。

弗利亚美术陈列馆所藏象尊与醴陵象尊在设计意匠、造型手法上都是一致的,盖子还保存下来,其上铸有与尊体造型一样的—只小象。但在整体比例的权衡上略逊于醴陵象尊,其头部较小,动态有点笨拙。

《尔稚·释地第九》称:“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焉。”犀指犀牛的皮、角;象指大象的牙骨,均为工艺美术制作的珍贵材料。梁山,据考证,是古代湘南衡山的异名。湖南地区工匠艺术家有机会直接观察大象的生活习性,所以能够创作山如此精美、生动传神的作品。在商周时期,中原地区也能见到象的踪迹。《吕氏春秋·古乐》记:“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乃为《三象》以嘉其德。”武丁时期甲骨文中也有“获象”的记载。象的形象屡屡出现于鸟兽尊和青铜器纹饰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臣俞犀尊,以双角犀牛为器物造型(盖己夫),造型厚重,体积感很强。犀牛的头部骨骼结构、皮层质感和大的块面关系都塑造得很好,周身没有施加纹饰,与器用结合设计的犀牛造型,有——种目内向外的张力感,正是中国古典艺术讲求“小中见大”创作原则的体现。能够以如此概括、洗练的手法,生动地表现出犀牛这一庞然人物离水后,在大地上蹒跚行进的神态,显示出商代艺术工匠对生活的深入观察后大刀阔斧地作变形处理的高超技艺。

小臣俞犀尊内底有铭文四行27字,记载作器者小臣俞随商王征伐人方之事,年代在商代末期,有较高的书法价值。

商代兽尊尚有牛尊、牺尊、双羊尊等。湖南衡阳出土之牛尊与陕西洋县出土的夔纹牺尊以及妇好墓所出司母辛觥在造犁上都介于兽尊与兕觥之间,而双羊尊则与鹗卣相似地采取了两羊相背结合为一体的造型。

此外,商代青铜器中还有些大型的动物造型,如江西新干人洋洲所出土立鸟双尾卧虎,造型与鸟兽尊很相似,背上也伏一小鸟。然而它不是尊,而是建筑物上的饰物或大型木器上的支座,观其双尾的特殊处理可知。

(三)兕觥

兕觥是《诗经》和其他古代文献中时常提到的一种酒器。但出土的青铜器中从未发现过自铭为兕觥的。现在被认定的兕觥造型是近代学者工国维考订的。他著过《说觥》一文,收入《观堂集林》。但他的意见也并非全无可议之处。

兕觥也以鸟兽造型,它与鸟兽尊所不同之处,一是有盖有流,盖长直贯器口首尾,鸟兽尊器口较小,多开在背或颈部;二是多为圈足,但也有作四足的,因之常发生器物定名的混乱:三是鸟兽尊多为完整的鸟或兽类雕塑造型,而兕觥造型,雕塑的成分主要集中在器盖的前部,其余部分则以纹饰为其补充。

妇好墓出土的兕觥有八件之多,都是两两成对的。体量差别很大,最大的通高36厘米、通长46.5厘米,重8.5公斤;最小的通高17.2厘米、通长22.6厘米,重仅1.45公斤。在造型上代表了兕觥的圈足和四足两种主要样式。

对照司母辛觥与好好觥,两者在造型上区别较人,然而有一个共同相似之点,就是鸟兽同器的设计构思。司母辛觥前半部分,盖与器相连,成为走兽形,后半部分则在器身雕出鸟的双翼,器足也成为鸟足形;妇好觥盖器相合,前半部分是一只前爪抱颈、后肢蹲坐的虎,后半部分是—只头、翼、足俱全的鸱鸮。

兕觥艺术加工最多的是器盖部分。盖的前端立体的兽头有虎、象、牛、羊等类,有的不易识别其生活原型,便破笼统地称做牺首。盖的后部较扁阔,或作鸮形,或作兽形。在盖子的中部往往还雕有夔龙、象、鱼、鸟等图像。美国梅约氏所藏的鸟兽龙纹觥,制作精工,纹饰的变化最为丰富、奇特。觥有四足,盖的前端是生有大卷角的兽头,卷角刻着夔龙纹;后端是一个以双鱼为角的怪兽头;盖的中部匍匐着生有瓶形角的长尾兽类。两侧有夔龙、象、虎、鸟相互追逐的图像。器身部分前部为鸡形,翼为蜷蛇所构成;后部为饕餮,口吞的器足是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器鋬也做成鸟形,头上有一个生长着大角的兽头,鸟的双足也是由怪兽变化而成的。这件经过精心设计、变化多端的器物,是尊神重鬼的商代人精神世界和神话幻想特点的形象表现。

商代兕觥中也有些手法比较简洁、概括,更富于庄严感的作品,如上海博物馆所藏的父乙觥和引觥(后者或定为西周前期器)。山西石楼出上的龙形觥,形如兽角,前端作龙首,盖上刻龙身,器两侧刻有鼍、夔龙、鱼等纹饰,造型奇特,仅此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