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动物都扭过头来,定睛看着猫儿。“陛下,注意它们的狡诈,”朴金对国王说,“这只该死的猫也参与了阴谋,而且是个核心人物。我敢保证,不管马棚里有什么东西,都不会伤害它的。它出来之后,会说自己见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提里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猿猴指名道姓地喊猫儿上前。“嗬-嗬!”猿猴说,“你,一个聪明的猫咪,想要面对面地觐见他。
那就来吧!我给你打开门。如果你给吓掉了魂儿,可别怪我。那是你自己的事儿。”
猫儿站起身来,从人群中走上前去。它一本正经,步履轻盈,尾巴竖了起来,光滑的皮毛一丝不乱。它经过篝火,走到离提里安很近的地方。提里安站在那里,肩膀紧贴着马棚的后墙,从那里他刚好可以看到它的脸。猫的两只绿莹莹的大绿眼睛一眨也不眨。(“泰然自若,”尤斯塔斯嘟囔道,“它知道,没有什么好怕的。”)猿猴咯咯笑着,挤眉弄眼,拖着脚步走在猫的旁边。它抬起爪子,拉开门闩,把门推开。提里安心想,猫走进黑暗的门道时,他听到了猫得意的呜呜声。“唉-唉-哎呦喂!——”恐怖的猫叫声使每一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你若半夜被猫在房顶打架或叫春的声音惊醒过,你就会知道那种声音。
而这比那个更加糟糕。姜黄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马棚里冲了出来,把猿猴一头撞翻在地。你如果事先不知道那是一只猫,也许会以为那是一道姜黄色的闪电。它冲过开阔的草地,冲向人群。没有人愿意与这种状态下的猫相撞。你可以看到动物们纷纷向左右躲闪,给它让路。姜黄猫撞到一棵树上,猛地翻了个跟斗,头朝下悬挂在那里。它尾巴上的毛都支楞开来,几乎跟它的身子一般粗细。它的眼睛瞪得像两只绿色光碟,它背上的毛发也全都竖了起来。
“我愿意拿我的胡子来交换,”朴金悄声说道,“以便弄明白那个畜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见到了什么,把它吓得失魂落魄!”
“安静,朋友。”提里安说,因为官长和猿猴也在那里嘀咕,他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成功,只听到猿猴又在低声抱怨:“我的脑袋,我的脑袋痛死啦!”他得到的印象是,那两个家伙跟他一样,对猫儿的表现感到大惑不解。
“行啦,姜黄猫,”官长说,“不要再呜哇乱叫了。告诉他们,你都看到了什么。”
“唉——唉——嗷呜——啊哇,”猫发出刺耳的叫声。“你不是一个会说话的动物吗?”官长说,“那就别再鬼哭狼嚎了,快说话。”
接下来的事情相当吓人。提里安确信(其他人也有同感),猫拼命地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从它嘴里发出来的声音,跟你在英国某个后院听到的、那些愤怒的,或是受惊的老公猫的难听叫声没有什么两样。它哀鸣的时间越长,就越发不像一只会说话的猫。众人不安地窃窃私语,有的动物突然发出尖细的叫声。
“看哪,看!”狗熊的声音在说,“它不会说话了。它忘记如何讲话啦!它已经变成了一只哑巴畜生。看它的脸。”
大伙儿看得出来,熊的话是真的。刹那间,极大的恐慌降临在这些纳尼亚公民身上。他们每个人都听到过这样的教诲——当它还是个雏鸟或幼崽幼兽时——阿斯兰在创造世界之初,如何使纳尼亚的动物成为会说话的动物,并发出警告,如果它们行为邪恶,有一天它们还会变回老样子,就像其他国家那些没有头脑的可怜动物一样。“现在这样的事情临到我们身上了。”它们呻吟着说。
“慈悲!发发慈悲吧!”动物们哀号道,“饶了我们吧,席福特大人,你站在我们和阿斯兰中间,你一定要进去,代表我们跟他说话。我们不敢,再也不敢了。”
姜黄猫消失在密林深处,再也没有人看到它了。提里安手握宝剑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他被这天夜里的恐怖事件弄得不知所措。有时,他觉得最好立刻拔出剑来,冲向卡罗门人。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应该等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变数。果然,新的变化出现了。
“我的父亲,”从人群左边传来一个清晰而响亮的声音。提里安马上意识到,那是一个卡罗门人在讲话。因为在提斯洛克的军队里,普通士兵称军官为“我的主人”,而军官则称呼他们的上级为“我的父亲”。吉尔和尤斯塔斯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东张西望,终于看见了说话者。当然,位于人群边上比在人群中更容易被发现,因为当中篝火的光使它的周围显得黑乎乎的。那人年纪很轻,身材高挑,尽管皮肤黝黑,却显得相当英俊,有着卡罗门人的傲慢。
“我的父亲,”他对官长说,“我也想进去。”“住口,易米思,”官长说,“谁准许你讲话啦?这是男孩子讲话的场合吗?”
“我的父亲,”易米思说,“的确,我比你年轻,但我和你一样,也有着塔坎的血统,我也是塔西的仆人。因此……”
“闭嘴,”利希达塔坎说,“难道我不是你的长官吗?你跟这个马棚毫无关系。它只跟纳尼亚人有关。”
“不,我的父亲,”易米思答道。“你说过,他们的阿斯兰与我们的塔西是同一个神。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塔西就在里边。你怎么能说我跟他毫无关系呢?如果我能见上塔西一面,我情愿地死上一千次。”
“你是个笨蛋,什么都不懂,”利希达塔坎说,“这些事情高深莫测。”易米思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那么,塔西和阿斯兰是同一位神的说法不是真的?”他问道,“是猿猴在对我们撒谎吗?”“当然,他们两个本为一体。”猿猴说。
“你发誓,猿猴。”易米思说。“噢天哪!”席福特哀怨道,“我希望你们都别再来麻烦我。我的头好痛。是,是的,我发誓。”“那么,我的父亲,”易米思说,“我坚决要求进去。”“笨蛋,”利希达塔坎刚一开口,矮人们便立刻喊叫起来,“快点儿,黑炭头。你为什么不让他去?你为什么只让纳尼亚人进去,而把你自己的人挡在外边?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因此不让你的人去试?”
提里安和他的朋友们只能看见利希达塔坎的后背,所以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见他耸了耸肩膀,说道,“大家都来作证,流这个年轻傻瓜的血与我无关。去吧,冒失的男孩,赶快。”
于是,就像姜黄猫先前那样,易米思走到篝火与马棚之间开阔的草地上。他的眼睛闪闪发光,神色非常庄重,他的手握在剑柄上,头高高地昂起。吉尔一看到他的面孔,差点儿哭了出来。珠宝在国王耳边轻声说道:“凭着狮子的鬃毛起誓,我几乎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勇士,虽然他是个卡罗门人。他应该信奉比塔西更好的神明。”
“我真希望知道里边究竟有些什么。”尤斯塔斯说。易米思打开门走进了去,进到马棚黑黢黢的门洞里。他随手关上门。几分钟过后——感觉比几分钟要漫长得多——门再一次打开,一个身穿卡罗门铠甲的人影飞了出来,躺在地上不动了。门随即又关上了。官长朝他奔了过去,俯身端详他的面孔,不由得大吃一惊。他马上镇静下来,转身对人群大声说道:
“那个轻率的男孩子满足了他的愿望。他看到了塔西,却因此丧了命。你们众人都要接受警告。”
“我们一定,我们一定引以为戒。”可怜的动物们答道。提里安和他的朋友们先看了看死去的卡罗门人,然后又互相使了个眼色。他们离得近,能够看见远处隔着篝火的动物们所看不到的细节:那个死去的人并不是易米思。他的相貌完全不同,年龄要大一些,身材比较粗壮,个头也没有他高,还长着一把大胡子。
“嗬-嗬-嗬,”猿猴咯咯笑着,“还要去吗?还有谁想要进去?好吧,既然你们都很害羞,我来指定一个。你,野猪!过来。卡罗门人,把它赶过来。它要去面对面地朝见塔西兰。”
“呜姆,”野猪哼哼着,吃力地站了起来,“那么过来,尝尝我的獠牙吧。”提里安看到,那个勇敢的动物已经准备为自己的生命而战斗——卡罗门的士兵们手持弯刀,朝它包抄过去——却没有人打算帮助它——于是他内心突然热血贲张——不再关心是否到了最佳的战斗时机。
“剑出鞘,”他低声对其他人说,“弓上弦。跟我来。”片刻之后,惊讶的纳尼亚人看见七个身影跳到了马棚前面,其中四个人穿着闪闪发光的铠甲。国王高高地挥舞着宝剑,剑身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他高声喊道:
“我,纳尼亚的提里安,奉阿斯兰的名义站在这里,我用自己的身子作证,塔西是个污秽的恶魔,猿猴是个作恶多端的叛徒,这些卡罗门人都罪不容诛。真正的纳尼亚人,都站到我这一边来。你们难道等着新主人把你们一个个地干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