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艺术,舞蹈艺术,同人们的感情联系最为直接,它们都通过一定的物质手段,既能表达出复杂的思想感情,又能激发欣赏者的思想感情,人们把它们称为表情艺术。
(一)音乐艺术
音乐是一种社会性的艺术,它是以有组织的、在时间上流动的音响为物质手段,来塑造一定的音乐形象,表达人们的审美情感的艺术。人们常常把音乐分为声乐和器乐两种基本形式。声乐用人的声音结合语词作为表现手段,成为歌唱艺术。歌唱与诗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它把语言的意义与音乐的抒情因素结合了起来,因而声乐的歌词往往就是涛,它比器乐具有较为确定的认识内容。李谷一、李双江演唱的歌曲,都是很成功的歌唱艺术,在把语言的自然声韵与音乐的曲调高度结合上,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器乐,一般有弦乐、管乐和打击乐之别。器乐没有直接的语言艺术的因素,但由于物质的发声材料的多样性,音量和音质等方面的特点,所以在表现人们的审美感受的复杂、深邃、强烈方面,比声乐更突出,艺术境界更加广阔。
音乐艺术具有感化人心的力量和移风易俗的作用。《孝经》中说“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乐记》中说“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都说的这个道理。那么,音乐为什么具有这样大的力量和作用呢?要准确而深刻地理解它,除了对音乐具有一定的感受能力及一般的音乐常识外,很重要的是需要了解音乐艺术本身的某些特点。
第一,音乐长传情,善于表现人们的审美感受。
与文学、绘画、戏剧、雕刻相比,唯有音乐和感情的联系最直接,唯有音乐最能直接表现和激发情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音乐是一种“主情”的艺术。黑格尔指出:“音乐来打动的就是最深刻的主体内心生活,音乐是心情的艺术,它直接针对着心情”。在艺术史上,许多艺术理论家认为音乐是艺术的王冠,都是从音乐长传情的特点来说的。音乐“主情”,就其本质上讲,它是一种直接表现人的感情体验的艺术。在组成音乐的各种要素中,旋律(或称曲调)是最主要的。七个音符无沦如何组合。变化和发展,总是以情感的变化为依据的。正是在别的艺术难于达到的感情领域,音乐迈开了它的脚步,在感情的世界中驰骋遨游。作曲家创作的时候,指挥家演出的时候,演奏家演奏的时候,他们通过音乐所表达的是源源不断变化展开着的感情的倾述——人类对事物的各种审美感受,无比丰富的内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深情的爱和刻骨的恨,奔放的欢乐和由衷的喜悦,深切的悲痛和淡淡的忧愁,激动不安和彷徨惆怅,对理想执着的追求,对人生意义的深刻探讨,这一切深浅程度不同的人类感情色彩,都可以凭借音乐得以最酣畅的表达。
晋人崔豹在他的《古今注》里,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管理一处渡口的士兵霍里子高早晨起来去撑船,看到一个疯子一样的男人,披发提壶,涉水渡河,他的妻子在后面呼喊阻止,追不上,终于掉入河里淹死。妻子弹箜篌而哀歌:“公无渡河,公终渡河。公堕河死,当奈公何。”声音凄怆,唱完也投河而死。霍里子高回到家里把所见所闻告诉了自己的妻子丽玉,丽玉十分感伤,弹奏箜篌唱出这一曲子,听的人都纷纷落泪。这便是乐府民歌的“箜篌引”。“引”
者,即歌的意思,“箜篌引”,也称“公无渡”。这个关于“箜篌引”曲子诞生的传说故事,道出了音乐是感情艺术的特点。
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1840年—1893年),是一位善于用旋律来倾述情怀的音乐大师。他的《第一弦乐四重奏》使许多人为之倾倒。一八七七年初,列夫·托尔斯泰从雅斯纳亚·波良纳的庄园来到莫斯科。几天之后,他应柴可夫斯基和音乐院院长卢宾斯坦的邀请,来到莫斯科音乐院,参加为他举办的音乐晚会。当乐团奏起了情意绵绵、令人回肠荡气的抒情乐章《如歌的行板》时,大文豪被那情思幽远、寓意深切的旋律打动了,随着乐声的奔泻,他仿佛听到了在贵族地主重压下俄罗斯农民痛苦的卟吟,那时断时续、忽强忽弱的旋律,就象心灵在哭泣,倾诉着说不完的哀伤。这种用音乐把备受压抑而终于流露出来的情感,该是多么可贵啊!它又是多么真切动人啊!托尔斯泰被感动得饮泣洒泪,百感交集,对柴可夫斯基说:“我已接触到了忍受苦难的俄罗斯人民的灵魂深处。”托尔斯泰的赞赏使柴可夫斯基激动万分,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在我作为音乐家的一生里,我从来不曾这样感动过,为的是:托尔斯泰坐在我的身旁,在倾听我的第一弦乐四重奏的行板时,他竟哭出来了。”通过托尔斯泰欣赏柴可夫斯基《第一弦乐四重奏》的情景,我们会认识到音乐是被情感维系着的,它能直接表达人们的情感,又能更有效地激发人们的感情。
有的乐曲,从标题上看似乎是描绘大自然的景物,实际上,所表现的仍然是人们的思想感情。大家都喜欢欣赏阿炳的《二泉映月》吧,它描绘了无锡的明月和清泉。然而,它的富于变化的旋律,恰恰是酣畅淋漓地表现了这位民间音乐家心中种种复杂的思想感情——那优美动听,跌宕起伏的旋律,抒发了在黑暗社会中哀痛的心声——听了这首乐曲,人的心灵之湖,象被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一阵阵感情起伏的波涛。人们欣赏奥地利作曲家约翰·施特劳斯(1825年—1899年)的《蓝色多瑙河》时,既能从富于线条美的旋律中,领悟到多瑙河碧波粼粼,春意盎然的意境,也能从轻盈美妙的舞曲音乐中,感受到多瑙河水流不息。人们迎着明媚的春天,奔向美好的未来,在情绪上受到感染。
有人说,旋律是感情的速写。这个比喻是很贴切的。作曲家创作的旋律,只有渗透着纯朴真挚的感情,并使之升华成“情语”,音乐才能具有动人心弦的艺术感染力。作为一种交流的工具,音乐是沟通人类心灵的感情渠道。尽管世界上各民族的音乐都有其独具的心理和感情素质,各个不同时代也会给自己的音乐打上特有的印记,然而人们在欣赏和领会这种音乐时,毕竟无须第三者从旁“翻译”,可以凭自己的心直接感受到它所表达的思想感情。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是世所公认的最伟大的音乐作品之一。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英雄主义思想曾给贝多芬在创作上以很大的启示,革命人民斗争的悲壮激烈、坚贞不屈的精神,从未有象在《热情奏鸣曲》中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那清晰活跃的节奏,那星驰电击的音流,都热情奔放地表现了那些面对生活中的暴风雨而无所畏惧的英雄们。这首奏鸣曲,从它诞生那天起,就已超越了国家、民族、阶级的限制,打动了多少人的思想感情!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恩格斯、列宁听到后,都同它发生了感情共鸣,从中吸取精神营养。
那么,为什么音乐长于传情呢?这是因为音乐家在塑造音乐形象时,所着力刻画的是人们丰富的精神世界,所着重表现的是人们的审美感受,而不是对外在事物的描绘和具体情节的叙述。十九世纪德国作曲家舒曼(1810年—1856年)曾发表过这样的见解:音乐是无法写“夜晚”的,而只能写“在夜晚”。换句话说,音乐描写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人们对它的感受和领会,夜晚本身不足以构成音乐描写的对象,而人们在夜晚的感受和心情,却是音乐擅长描写的对象。自然,有时音乐也会模拟外部世界的某些音响,如鸟鸣、风雨、舞蹈的脚步、人叫、马嘶、空谷的回声。但对这些事物描绘的目的,并不在于简单地构成一幅画面,而在于以这些音响为媒介创造出一种意境和气氛,将听众置于这种意境和气氛所能激起的感情中去。因此,可以这样说,以传惜为主要的艺术手段和目的,是音乐艺术的最突出的特点。
第二,音乐是作用于听觉的“时间艺术”。
人们感知音乐主要靠听觉,那如歌的旋律和多彩的音色只有作用于听觉才会被人感知,否则音乐美便会失去作用,即使对那些音乐修养极高的人,也是如此。下边,我们给大家讲一个贝多芬双耳失聪以后,指挥乐队演奏的故事:贝多芬在五十岁以后,身体开始变坏。不久,耳病发作,双耳变聋了。一八二二年,在被称为音乐之都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的一座大厅里,灯煌光辉,群情激昂,人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欢迎贝多芬亲自指挥演奏他的作品《但丽奥》。当时的贝多芬已经耳聋,这是他执意要求的一次演出。开始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到了第一幕的二部唱时,由于贝多芬听不到台上的声音,他把乐曲延误了一段时间,乐队是跟着他的手势在演奏,而歌唱者却还在按照自己速度进行演唱,结果引起了整个演出的紊乱。为了不致使贝多芬难堪,乐队的原指挥提议休息一会儿。可是,等到演出重新开始时,同样的紊乱又出现了。不得不再休息一次。人们开始骚动,贝多芬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东张西望,看着大家的眼神,真正感到失败是无法挽回了。他一跃下台,对他的朋友嚷道:“我们走吧!”他一口气跑回家里,痛苦地倒在便榻上,双手捧着脸,充满了沮丧的神情……。贝多芬是一位杰出的作曲家,按理说他亲自指挥自己创作的歌剧《但丽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失败了。这是为什么呢?道理也极其简单:他违背了音乐是听觉艺术的特点,耳聋以后,就不会感知由旋律,节奏,调式,和声等因素综合而成的音乐形象。
音乐作用于听觉,是有规律运动的声音。声音是无形的、抽象的,它在时间中进行。音乐是在时间流逝的瞬息间揭示生活的美,这是音乐艺术的一个独特方式。《列子·汤问》中讲了一个“余音绕梁”的故事:春秋的时候,韩国有一位女歌唱家名叫韩娥。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唱起歌来,声情并茂,富于变化,非常感人。有一年,韩国发生了自然灾害,人们缺吃少穿,生活极其困苦。韩娥只好离开自己的家乡投奔齐国去。路上,粮断了,钱花光了,只好靠着沿路卖唱讨饭过活。她每到一处,便唱起美丽动听的歌儿,人们听到她唱的歌儿,都纷纷来帮助她。有一天,她来到齐国雍门的附近,她又开始唱起优美动听的歌儿,人们听到她的歌声都纷纷围拢上来,送给她很多吃的。她离开了雍门以后,人们还觉得她那优美的歌声绕着屋梁鸣响,三日不绝。这就是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典故。韩娥唱的歌儿非常动听,而且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人们往往用“余音绕梁”来形容优美的歌声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显然,“余音绕梁”的动人歌声,是有时间性的,在时间中进行的,“三日不绝”的余音,虽然是一种夸张,但它也从一个角度回答了音乐的时间艺术的特点。
音乐的声音是稍纵即逝的,它随生随灭,随灭随生,是瞬息万变,流动着的。声音虽然是瞬变的,流动的,抽象的,但是,它又不是不可捕捉的,不可理解的。声音是实际存在的客观现象发出的,是可见物体运动的表现。人们凭借着经验,从声音的高低、长短、音色、快慢,可以判断物质运动的情况,如从汽车、飞机声的高低、快慢,可以判断它们运动的方向,从一个人脚步声的轻重、快慢,可以知道他是走,还是跑,从一个人讲话的声调变化,可以觉察出他的心理状态、思想感情。因此,声音是有客观内容的,特别是语言的声调对情绪、感情有很强的表现力。这是人们利用音响作为物质手段反映社会生活的坚实基础。自然,音乐不是自然音响的简单摹拟,也不同于语言的声调。音乐,是经过音乐家把客观存在的声音改造,发展,成为一种特殊的声音体系,它是音乐家在一定审美观点指导下,把声音依一定的曲调的变化规律组织排列起来,从而饱含着音乐家在外界刺激下产生的某种心理状态,如激动、平静、愤怒、悲伤、快乐、忧愁、爱慕、憎恶等。正因为这样,在音乐中,音响是具有不同内容、色彩的情感的体现物,它不同于杂乱的无意义的声音,即使是对一定自然音响的摹拟,也必须与特殊的主观感受相结合才具有音乐的意义。《毛诗序》说:“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由于音乐是按照一定曲调的变化规律组织排列起来的,能表达人们的情感境界,反映一定的社会生活,成为人们认识生活的一种特殊形式,因此它在时间中展开时,能被人们认识,作为一种心灵相通的“信息”,从听觉感官传导给听众,让听众产生心灵共鸣,以达到感染、教育听众的目的。
第三,音乐同建筑一样,具有严格的数学比例。
建筑,有着严格的数学比例,同样的,严格的数学结构是音乐形式美的基础。音乐的声音高低、节奏、拍子与数的关系极为密切。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代表人物毕达哥拉斯,创立了用数学研究乐律的方法。传说毕达哥拉斯有一次路过一个铁作坊时,被那和谐而又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所吸引,惕征得铁匠们的同意,测量下铁锤与铁砧的尺寸,经过他反复研究,发现动听的音乐与发音物体之间有一定的比例关系,从而推测出音乐的高低与琴弦的长短的比例关系。声音的高低,长短,轻重等的差别,都是由发音体方面数量的差别所决定的。例如就拿琴弦这个发声体来说吧,琴弦长声音就长,琴弦短声就短,琴弦震动速度快声音就高,琴弦震动速度慢声音就低。因此,他认为:音乐的基本原则在数量的关系,音乐节奏的和谐是由高低长短轻重各种不同的音凋,按照一定数量上的比例所组成的。毕达哥拉斯从视觉线段的比例上发现的属于听觉上的音乐理论,又推广到建筑等视觉艺术上,认为建筑物的美观,和谐,也决定于它各部分之间的最佳比例关系。所以,至今西方仍称道“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