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舒一口气,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这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他不知道经过这一番剧烈运动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赶到医院。
可是继续躺在这里的话,他将必死无疑。
他挣扎着爬起来,向那对夫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并用他们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他告诉家人自己被五步蛇咬伤,也许不能坚持跑到医院,让家人去山下的一个路口接他。然后他给那对夫妻指明了回去的路,再次一个人向医院奔去。
他谢绝了那对夫妻的随行。--他们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给他造成拖累。
结果,他真得晕死在路边。好在家人及时赶到,将他送进了医院。
当他在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得救。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他肯定没命。由于耽误时间太长,蛇毒已经部分侵入体内,这让他右胳膊肌肉坏死。从此后,他不能再从事任何高强度的劳动。
……
故事是真实的。男人叫赵明健,湖南张家界人。我极少被电视报道所感动,可是那天,我还是被那位相貌平平的男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有记者问他,在那种情况下,你为什么不顾自己的生死,而向一对陌生人伸出搭救之手?
他淡淡地说,只因为我,正好遇上了。
语气平淡得让人颤抖。
什么是真男人?我想,在他争分夺秒地和死神赛跑的紧要关头,却能为两个陌生人停下脚步,这样的男人,无疑是令所有人敬重的真正的男人。
一命能否呜呼
朋友从南方回来,为我带回一张光碟。那是一场厨艺大赛的视频录像,我却没有一点色香味的感觉。整个过程看得我肉颤心惊,夜里,梦里,尽是蛇抽搐扭动的身体和鲤鱼一张一合的嘴巴。
不死蛇。呼救鱼。两道难度极大的菜肴是厨艺大赛的主题。蛇的身体被剁成一段一段,鲤鱼的身体被炸得金黄,然它们被端上餐桌,却仍然活着:蛇的每一段躯体都在扭动,鲤鱼的嘴巴仍然在奋力地一张一合--我想起一个词:茹毛饮血。
我不想描述这两道菜极其血腥极其残忍极其没有人性的烹制过程,我只能描述食客和嘉宾们在品尝这两道菜时的动作和表情。他们对盘子里的蛇和鱼指指点点,他们对蛇和鱼的口味百般挑剔,他们相互催促着快吃快吃,而当蛇和鱼终于死去,我看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般失落。
我没有亲眼见过“不死蛇”,可是几年以前,在一家酒店,我近在咫尺地见到过“呼救鱼”。鱼盛在盘子里,炸得金黄的身体上浇了汤汁,又撒上葱花、姜丝、椒丝、香菜……食客们将鱼的身体很快瓜分,然而,只剩头颅和骨排的鲤鱼,却仍然没有死去--眼睛明亮,嘴巴张合,鳃部忽闪忽闪。我没有勇气将餐桌掀翻,更没有勇气打掉食客者们的筷子。我只希望那条鱼快快死去,我只希望它能够宽恕这些正在分食它的身体的人们,不管此时它在求饶,呼救,惨叫,还是诅咒?
它在看着我们。
伪善的我们每天都在吃掉一些我们称之为朋友的动物:羊,牛,鱼,狗,甚至蜥蜴,蝉,蝴蝶,蟑螂……但我想至少,我们可以将它们彻底杀死再去品尝和咀嚼它们。我相信一命呜呼的它们和一命尚未呜呼的它们口感完全一样,营养完全相同。之所以要活吃,之所以要一边吃一边看着它们在盘子里挣扎,我想,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残暴。
食客的残暴。国人的残暴。人类的残暴。噬血是残暴的一种,却不是全部。“活吃”这种残暴,早已经超过噬血的层次。换句话说,就是禽兽不如。
有朋友不满我的结论。他说这与残暴无关--厨师有勇气烧出那种难度极大的菜肴,是对自己的挑战;食客有勇气吃掉那些挣扎的“不死蛇”和“呼救鱼”,也是对自己的挑战。人类向自身挑战,不好么?
哦,勇气,挑战。飞越峡谷是勇气和挑战,漂流大江是勇气和挑战,独步大漠是勇气和挑战,勇攀雪峰是勇气和挑战。现在,勇气和挑战,终于达到“茹毛饮血”的境界。只不过这种“茹毛饮血”没有生命危险,更不必征得动物们的同意,可是,他们在大快朵颐的过程中,却绝不允许它们死去。
其实那天,我很想对我的朋友说,吃屎也需要勇气,你怎么不去挑战呢?
好一堆茉莉花
第一次听到“闪亮登场”这个词组,很是激动了一阵子。记得好象是某个化妆品广告中的一句,迷人的小妞儿和这句广告词配合得天衣无缝。好象,只要抹了广告中的护肤霜,那皮肤便立即如绸缎般“闪亮”了。
然后睡去,第二天醒来,走上大街,便是全大街的“闪亮登场”了。手机、沙发、火腿肠、杀虫剂、方便面、文胸,等等,全都是闪亮登场。仿佛,新品牌要打开销路,非“闪亮登场”不行;更仿佛,离开这四个近似于香艳的汉字,中国人便不会说话了、不会说中国话了。
于是有人说,那是思维空洞、创意匮乏的表现。而我却更觉得这种一轰而上的作法,更能体现出中国人的传统,即:跟住了成功者的屁股,不偏不移,勇往直前,直到臭了大街,人见人恨。
你得承认中国有许多好东西。许多好东西放在那里,无人使用,几乎烂掉。后来某人拾起一件,拍打拍打,化妆化妆,改进改进,便突然间火起来。一本书,一首诗,一支曲子,都是如此。再然后,炒得过火了,虽摆脱了腐烂掉的命运,却得到了翻烂掉的命运,比如“闪亮登场”,再比如,“闪亮登场”后正满世界奔逛的《茉莉花》。
外国人是什么时候认识到《茉莉花》的,已是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是,随着中国人的强化训练,许多外国人的眼里,《茉莉花》几乎等同于全部的中国音乐。这使得这一支漂亮的小曲,被人为地承载了太为沉重的使命。一开始是这样,《茉莉花》被某些人翻出来,包装一番,便让某些外国人疯了似地喜欢。于是,另外一些人干脆投其所好,把一曲《茉莉花》送到世界各国。一时间,到处都是茉莉花,……又香又白人人夸,……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没什么不好,问题是,中国只剩下一曲《茉莉花》么?与其说这是我们在展示中国音乐,不如说我们是在讨好洋人,不是爱听吗?爱听就给你猛唱!唱《茉莉花》是极好的,因为那是成功者的屁股。别的一些东西,不敢唱,也不敢展示。为何?怕人家不喜欢。几千年中国传统文化,突然间,变得似一个初登舞台的孩子般幼稚和小心冀冀。
什么东西炒得多了,除了会火,还会贬值。你去茶庄,隔着柜台望,最便宜的是什么?是茉莉花茶。这玩艺虽好,但就是便宜。理由便是,太多了。
想起雅典奥运会的闭幕式,中国人又一次给全世界展示了一次《茉莉花》,不仅是一群穿花衣裳的姑娘们在跳,又有一个小娃娃从灯笼里钻出来,重复并强化了一遍。只不过,这小娃娃有些口齿不清,于是我听到她是这样唱的:好一堆美丽的茉莉花,好一堆美丽的茉莉花……
这一堆茉莉花,令我烦躁不安。
一生只做一件事
一生只做一件事。一个古训,成为许多现代人的人生格言。
但可能的陷井是,你不能确定这件事是对你来说,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这一件事,会带你去天堂,还是抛你入地狱。
一生只做一件事。哲人如是说,流氓如是说,品性坚强者如是说,思想偏执者如是说。一句话,谁都可以拿来用,然后,搓捏或肢解,成为一条路走到黑的借口。
假如张贤亮只养山羊,那么,宁夏多了一位平庸的企业家,中国少了一名优秀的思想者;假如刘翔只练跳高,那么,中国多了一位平庸的跳高选手,世上少了一名优秀的短跑健将。有时路在你面前突然转了个弯儿,或分出了叉。这时,你仍做那一件事,还是选择另一件事?
一生只做一件事,成功者众,这需要一种资本和毅力;换一件去做,仍是成功者众,这需要一种幸运和胆识。
可是很多时,换一件事去做,眼前便突然豁然开朗了;仍做那一件,却只会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成功与失败,优秀与平庸,转念一闪之间。不会有任何提示,无丝毫经验可以参考。
一件事,或让你昏昏糊糊,度日如年;或是,你在倾注心血的同时,一边对自己心存着怀疑。那么,无疑,这件事,是不可能带给你快乐的。
没有快乐,便很难有成功可言。
那么,你还坚持吗?
现实的工作并不一定等同于事业,它可以换来衣食,却不一定换得快乐。你的一生,到底该做哪一件事?有时候,所谓的理性是靠不住的,这件事能否给你带来最持久的快乐,才是根本。
有了快乐,那怕暂时只是些支离破碎的快乐,也是成功的开端。
所以,其实,人一生,真得只需要,坚持做一件事。
这件事便是--让自己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