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兄弟创办企业之初,需要有相当的资本投入,而靠他们自己的积蓄远不足以任事。于是他们动员亲朋好友的钱,即采取集资合股的办法,把社会的闲散资金集聚起来。在创办保兴面粉厂时,议定资本额3.9万元,分作13股,每股3000元。荣氏兄弟父亲的老上司、广东知府朱仲甫出资1.5万元,独订5股;荣氏兄弟抽出钱庄盈利6000元,各认1股;其余在沪锡两地招认集股。以后该厂改组扩建,除荣氏兄弟增资至2.4万元外,同时也吸纳了上海洋行买办祝大椿、张石君等人的资本。振新纱厂的创办,也是荣氏兄弟发起,上海的一批洋行买办、商号老板共同投资。其中荣氏兄弟各认股3万元,合计占实收资本总数的22.2%。至于福新一厂的创办,是荣、王、浦“三姓六兄弟”合伙筹建,荣氏兄弟各出资1万元,王氏兄弟合出0.8万元,浦氏兄弟合出1.2万元。三家都有独自投资办厂的意图和经营能力,但在起步阶段却都缺乏足够的资本,因而仍然只能走合股集资的道路。
如果说,荣氏企业早期的资本投入需要依靠搭股、合资,那么,在企业立定足跟、获得一定规模的发展之后,他们越来越重视企业自身的资本积累。
辛亥革命后,振新纱厂经营好转,加上实施技术改造,工厂面目一新,每日夜出纱达70件,盈利600元。荣氏兄弟跃跃欲试,积极到各地考察,打算在上海、南京、郑州等地兴办新厂,但遭到其他股东的否决,他们要求企业见利即分,反对增加积累扩大投资。这一争议一直发展到诉讼,并导致荣氏兄弟退出振新。
吃一蛰,长一智,经过这件事引出教训,荣氏兄弟在后来的办厂实践中定下一条规矩,这就是,新厂创办投资和老厂附股、增资扩股,各股东三年内不得提取红利,股息也一律存厂,用于清偿建厂欠款或企业生产周转。即使期满后,也千方百计吸引各股东的股利“存厂生息,以厚资力”,直至增资扩建新厂。福新二厂创办,资本来源大部分来自福新一厂的盈利,由一厂拨付的股本8.44万两,占二厂投资总额的84.4%,就是荣、王、浦六兄弟的股息和红利。以后又以福新一厂的盈余作拨入资金开办福新三厂,以福新二厂的盈余盘下相邻的中兴面粉厂,改称福新四厂。申新一厂的初始投资30万元,主要为茂福新面粉厂的盈余。以后历年盈余红利均滚入股本,1919年核定为80万元,1922年达到300万元,增资中吸纳的追加资本投入仅40万元,而股息、红利和提存积累的利润滚成占85.2%。申新三、四厂的新建和二厂的扩建改造资金,大部分也是依靠粉、纱各厂的盈余调拨。一段时间内,荣氏企业就是靠这种“滚雪球”的方式,将企业越滚越多,越滚越大。
荣氏兄弟作为旧式商人,能拥有一个会“借”的头脑,真乃商界奇才,他们收获这么大的“借”法,是当时的商人无法比拟的,他们的“借”,堪称是新时代的“借”法,就是现代的商人,也没有像他们这种成功的“借”,因为他们超前的经营方式——借法,才让他们的企业发展到后来的商界巨霸。
3.借钱滚钱才能壮大
“借”有千万种借法,会借的能借来金山,不会借的一分都借不来。究其原因,是要看如何借。荣氏兄弟很会借钱,向银行,向股东,向亲友,向自己的厂子,他们都可以借来钱,并且越借越多,荣氏兄弟的“借”字,堪称商界中最高妙的“借”,他们把借来的钱又生钱,使得企业在“借钱”中日益壮大起来。
荣家开始是以开办钱庄起家的,荣宗敬也曾想自办银行,可是都没有成功。但他们十分重视银行和资本在生产中的功能,自始至终都与中国、上海两大银行保持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在上海银行原始资本中,荣氏兄弟就投资了五分之一,在中国银行也有50万元的股份。荣宗敬还是这两家银行的董事。此外,申新总公司及荣宗敬个人在十四银行、钱庄中投资100万元。当时有些股东认为他“分散力量”,荣宗敬说:“我对他们投资1-2万元,可是我就能动用它们的10倍资金有助于我们的投资。”荣德生还把女儿分别嫁给中国银行副总经理,以及上海银行总经理宋汉章的儿子,并与上海滩有名的金融巨子宋汉章结成儿女亲家。这为荣家日后不断扩充企业规模打下了稳固的基础。
有了稳固的资金作后盾,同时又凭借本身雄厚资本,荣家不断扩充企业规模,由小到大,由弱变强。荣宗敬扩大资本及其企业的主要原则是:遇到经营不善、难以维持或即将倒闭的企业,就向银行借款抑价买进,接着再以新购进的厂子向银行做抵押,用来增建或并购另一个企业,大鱼吃小鱼,兼并扩充。
荣德生说:“只有欠人赚钱还钱,方有发展之日。”荣宗敬认为,收买旧厂比建新厂便宜,而减少一家纱厂,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在申新方面,则并购一家,力量就增大一分,竞争也更为有利。在这个指导原则下,从1925年到1933年,荣家先后购进了上海的德大、厚生、东方、三新四家纱厂,改建为申新五、六、七、九等厂,同时新建了申新八厂,把申新系统扩展至九个厂,生产力大幅成长。例如装有2.8万枚纱锭的德大纱厂,当时至少值100万元以上,他们却以60万元买了下来,连荣德生自己都说:“真便宜。”
荣家利用银行借款,大力扩展企业范围和经营规模,同时也债台高筑,负债累累。有人估计,荣家所欠的债款维持在1000万以上。在1929年,荣家借贷的资本与自有的资本比率已高达4:1,即4:1还多一点。1935年,仅申新各厂所欠债务即高达6亿多元,已超过它的全部资产,这是要负担相当大的风险。
荣宗敬对自己举债扩充企业的行径,曾自我解嘲:“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债愈多愈凉。”当有些人看到荣家举债扩充企业太快速,而与他的实力不相称,常为他担心,他则十分坦然说:“我虽没有钱,人家肯借给我,我就要借。”
还有人问荣宗敬,这样做是否过于冒险?
荣宗敬回答说:“做生意就有赚有蚀,不会永远蚀,也不会永远赚。蚀了就罢手,就蚀定了,蚀本时不停手,反而更放手去做。借了钱做,到赚钱时,就可以赚得更多。真要倒,别人都要陪你倒,也决不让你倒,也就永远倒不掉。”
荣宗敬就是这样,透过银行借债和厂子抵押,把企业的命运与银行、钱庄的发展相结合,使银行、钱庄不得不与企业共存亡,从而保障了企业的未来发展。因此,在时机来临时,因为有银行、钱庄的支持,荣家发了很多财。在时机来临的时候;由于有大银行的撑腰,使得他们免于被官僚体系所并吞。
1935年宋子文想吞并荣家时,上海银行陈光甫、宋汉章由于本身利益,都支持荣家,使荣家渡过难关。当时人常说“怕小厂倒,不怕荣家倒”,就反映了荣家信誉和荣家与银行的密切关系,也说明了荣宗敬富于冒险,并表现出过人的胆识与眼光。
所谓“肉烂在锅里”就是把企业的大量利润,全部或一部分不断地转化为资本,继续扩充再生产。荣家扩展企业的资金,除向行庄借款外,还有一个重要来源,就是大量吸收职工存款。总公司成立以来,一直以旧式存折方式吸收职工存款,每年年底的存款余额约在100万元以上,这在当时算是不小的数目。存款的对象,主要是部分股东、职员及亲友。
为了扩大储蓄业务,增加企业的营运资本,1928年,荣宗敬、荣德生决定筹办“同仁储蓄部”,并制定同仁储蓄部章程。存款方式有“定期存款、定期复利储蓄存款、定期取息存款、零存定期存款、零存整取存款、活期存款、礼券存款、活期流通存券等,其中活期流通存券在江南一带十分流行。
同仁储蓄部成立后,随即又在无锡、常州、杭州、汉口等地设立分部。荣宗敬自任储蓄部经理,他的次子鸿三为储蓄部主任。开办同仁储蓄部,多少实现了荣宗敬想办银行的夙愿。虽然名为同仁储蓄部,实际上并不限于同仁。储蓄业务开始以后,他们随时揣测和研究储户的心理和意见,在存款手续、利息计算不断改进,务使储蓄者感到参加这项储蓄有保障,并以它是最稳妥的储蓄机构,而乐于参加。为了吸引更多的储户,荣家还以较银行略高的利息招徕顾客。从1931年9月1日起,又规定凡每日存款在100元以上的活期储蓄,利率改为年息五厘。如在6个月内,每日存款在500元以上者,利率加一厘,即按年息六厘计算。因为即使这样,也比银行的贷款利息还低。
储蓄部成立的那年,存款余额达140多万元,连同总公司旧式存折存款100多万元,共达25万元。此后存款额逐年增加,1931年储蓄部存款达到500多万元,加上旧式存折存款140余万元,共吸收存款640余万元,远超过了预定300万元的目标。这种由企业向银行吸收存款的办法实行后,不仅部分地解决了荣家企业,特别是申新系统因不断兼并扩充而对流动资本的日益需求,而且利用这项存款,进行营运周转可节省的利息支出约计20至30万元。其吸收存款数额,甚至超过中国银行或上海银行的贷款。当时这两个银行对荣氏企业的年放款额都只有500万左右。荣家创办同仁储蓄部,可说有经营眼光,且成效卓著。
同时,荣家长期以来,把企业所获得的利润,多采少数发息,不分红利的办法,从事于扩大企业以及开办新企业。荣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发展的资金来源,主要是从企业的利润转化而来。如福新一厂原始资本仅4万元,开办之初,投资人即议定“三年不提取红利,用以扩充企业,股利亦存厂生息,以厚资力”。据统计,在1913年至1923年中,福新一厂陆续拨付二、三、七厂投资金额达390余万元;大部分是利润和股息。申新一厂,1913年创办时,原始资本也仅有30万元,到1922年资本已达300万元,其中230万元是盈余红利。荣氏整个系统无论增资或新建,都仿造这种办法来取得资金,结果雪球般的越滚越大,资本也越来越雄厚。这一点是荣宗敬比其他资本家高明的地方。张謇把大生纱厂所获得的利润一大部分(甚至亏损时)按八厘股息和摊派红利的办法,分配给股东,因而影响并限制了企业扩大再生产所需要的资金来源,所以大生纱厂很快就衰落了。由此来看,荣宗敬确实比同时代的企业家略高一筹,精明而老谋深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企业家。
荣氏兄弟能在最短的时间借来如此多的钱扩大企业,是与他们平时为“借”钱打基础分不开的。他们的“借”,和他们平时的善举成正比。所以,应该说荣氏兄弟能在不同的地方“借”来钱,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有句话叫: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来的。在这里是,荣氏家族的企业之大,不是一下子扩大的,而是他们向银行“借”大的。
4.借“时机”——机遇是不可用金钱估量
机遇是不可用金钱估量的,它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法宝。荣氏兄弟对此深信不疑。他们成功地借时机购买西方的先进武器,确实省了不少的钱。
借有千万种,最高明的借,莫过于借眼前一晃而过的机遇了。
借时机引进外国设备,曾经帮助荣家兄弟渡过一次又一次的经济难关,使企业转危为安,特别是在荣家企业初创阶段,表现得更为明显。以振新纱厂为例,1909年至1911年间,这个厂曾先后出现资金周转困难,一度停工,企业陷于困境。在这种情况下,荣氏兄弟利用外国争相推销机器设备的时机,与德商霭盖奇公司商定,采用分期付款的办法,购进机器设备,1913年开始安装,1914年完工,使全厂生产设备达到3万纱锭,产量比1913年猛增一倍以上。这样,开支减轻,利润增加,迅速扭转了困局,“每日可余600元”,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
荣家企业引进机器设备十分慎重,在确定引进项目时,一般都要经过周密的讨论分析。由于进口机器通常都委托外国洋行代办,很容易上当受骗,荣家在这方面也吃过亏。因此,非常强调“看样本定机”,重大项目还要派懂得技术的人员去实地考察后,才决定选购。1919年,为订购新式粉机及纺纱机、发电机,他们就派曾经“游学海外”、熟悉业务的荣月泉先后赴美、英等国实地考察,比较设备的优劣,最后才决定订购英国好华特纱机3万锭,美国的1600千瓦发电机两台。同时,荣氏兄弟鉴于在订货时受到外国洋行的欺骗、敲诈而蒙受损失的教训,因而在签订引进各种设备和合同时,谈判都很仔细,合同条文规定都得非常严谨。
1906年,振新纱厂向上海英国瑞生洋行签订购机、装机合约和条款就十分详细,在条文中甚至还规定了“瑞生所派洋匠赴锡装机,必须品行端正,勤慎从工”,洋匠“在工作时,不准外出闲游滋闹”,“对华匠工役不得擅自殴打,制造事故”等等。在安装机器之前,他们对厂房定点、结构、安装底脚、机器排列等方面,也考虑甚周。因而保障了引进设备的质量,增进生产效益的提高。
从荣家企业引进外国机器设备的情况看,他们很少从国外引进全套设备,一般说来,他们只引进主机,配套设备则力求自行解决。
1905年,茂新面粉厂为了扩大生产力,向英国怡和洋行定购了6部十八寸的锟磨机。当时该洋行的买办祝兰舫就问起其他机器怎么办,荣德生还是坚持自造。他随即买了柚木两根,又购进了一些车、钻床,自造粉机、麦机。结果证明,自造的那些设备与外国主机配套使用,效果甚好。为了提高自造配套的生产力,荣氏兄弟还将公益工商中学实习制造机械的工场,扩大为公益机器厂,专为申新、茂新等厂制造零件及修理机械。随着企业规模扩大,配套机械生产规模也得到迅速发展,到抗战开始时,每日已可生产新式布机八台。据荣德生讲,自产机器质量“较日本丰田式、英国狄更式更佳,价格则便宜五成以上。其他台面粉机、纺纱锭亦可做出”。
1948年,荣氏兄弟为了使机粉、纺织机械达到自造、自用、自修的目的,还在无锡创办了开源铁工厂。荣氏兄弟为节省资本,在引进外国的主要机器设备时,是有选择的,哪个国家的机器实用、便宜,就购买哪个国家的设备。保兴面粉厂是荣家创办的第一个企业,这个厂在创办时的设备十分简陋,只有4部石磨,引擎马力60匹,麦筛三道,粉筛两道,但虽然只是这些简单的设备也分别来自法国与英国,说明荣氏兄弟是很有主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