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若安好,吾便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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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若来了,便是春天(2)

老公16岁丧父,因而懂事早。白手起家,从自行车电风扇到后来的电视冰箱,一点一滴,如同燕子衔枚。婚姻大事,他一边做新郎,一边做总管,大事小事,安排得井然有序。到现在,我们先后搬过三次家,每一次新居装修,都是他一人精心设计,请人装修。而每一次装修,那种古典文学味,很合我心意,也得到人们的称赞。

除了做点家务事外,我基本不想事,不管事。在他心目中,我只是单纯的孩子,他带着我,像带着妹妹或女儿。下班回家,他不见我,就会电下,知道我安好,就放心。到现在,我还没有一个人出外旅游过。记得那年暑假,他带着我和女儿跟同事一起去海南旅游。沿途景点,只要不见我,就要问旁人,她呢,她呢。大家就笑话他,你带着两个女儿,小女儿不要你管,大女儿倒要你操心。

现在,我人到中年,还保留着孩子般的天真与简单,大约都是与他有关吧,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呵呵。

老公的生活很有规律,早起早睡;也极自律,不抽烟不打牌。我想他前生定是有了足够的修行,他身上天然有种种美好的品质,比如心胸宽阔,心性善良,待人热情,乐于助人,工作勤勉,组织能力强。接触过他的人都称赞他的为人,他的朋友不论贵贱,都与他合得来。每逢寒暑假,他的学生就从天南地北汇聚于此,和他吃住一起。我对他说,你的学生对你真好,比我对你还好。他的学生就说,主要是老师好,真的,老师真好。在我的老家,我的亲戚见到他比见到我还开心还要亲热。

有时,同事间,邻里间,有些小事,我纠结,对他滔滔不绝。他一句话扔过来,鸡毛蒜皮的小事,能不能想点其他的事呢,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立即不好意思笑了。去年,在单位,我兼任了财务工作,他立即警告我,管钱,更要谨慎,千万不要乱来,不要因小失大。

有一次,两人呆在电视前观看感动中国人物颁奖,我对他说,我们省吃俭用,再去资助一个贫困学生吧,他立即微笑点头。那一刻,我感到非常欣慰,为他的仁慈厚道,为两人相同的人生观世界观。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如胶似膝恩恩爱爱形影不离型的,但我们这种相敬如宾,相处和睦,也算是志同道合吧。

老公工作勤勉,踏实,每天早出晚归,从学校团委书记到办公室主任到政教室主任,21年里,兢兢业业。有人说,在学校的发展史上,他立下了汗马功劳。由于他不擅长或不屑于钻营官场,他每年的提拔,群众呼声最高,但都未能如愿。我想,公道自在人心,几年前,他调入教育局。大家说,好人应该有个好的结局。

老公这辈子没当过高官,也不会做点生意赚钱,但他活得磊落,活得坦荡,活出了一个人的尊严与价值。而一个人,如能本分勤勉努力踏实地走过一生,不也是一种人生大境界吗?

相处时间愈久,两人越走越近,两人的缘分也越来越深。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此生的每一日,也在修行,彼此理解,包容,帮助,善缘就会越来越深,这样的面善,亲切,已经关乎生命三生的事了。可以断定,下辈子,我们还会相逢,因为我们是亲人,是永生永世的亲人。

父亲,我们的父亲

这几日,皮肤过敏。医生说,要忌口。于是只买了豆角,也不炒,直接煮熟了加点油盐,合着饭吃了一天。第二天,病情不见好转。

妹妹说,打电话问问爸爸吧,他懂的。

拨通了父亲的电话,那边传来了他爽朗的声音。哦,只是皮肤感染吗?在确定我只是皮肤过敏后,他的语气舒缓了。

牛肉,葱,花生,豆腐之类的,不能吃,父亲说。

豆腐不能吃,那么,豆角能吃吗?它也有好多豆角仔呢。

能吃,没问题。豆腐是因为在黄豆里加了石膏,如果是炒好的黄豆,吃了也没问题。

哦,是这个原因。

嗯,所有的蔬菜都能吃,没问题。

哦,我知道了。

呵呵,那边传来了父亲放松的笑声。

父亲,永远是我们的主心骨。

记忆中,我从来没见过父亲住院,打针,连吃药的印象也是很模糊的。父亲也有过头疼脑热的时候,母亲就用生姜、辣椒煮一碗蛋花,他吃下去,睡一觉,出身汗,就神清气爽了。

小时候,我的身体很不好,经常感冒发烧。我记得很多早晨,起床后,晕眩得走不稳路,蹲在大门边上,呕吐。母亲干完活后,带我去医院打针吃药,父亲就会说,这点小病,没有什么大不了,坚强点。在父亲的鼓励下,我的底气也足了,果然很快就好了。

后来,我长大了,身体很好,很少生病了。但父亲那种坚强、淡定渐渐影响了我们几个子女的个性,面对人生的挫折,也能做到坚强、淡定、坚韧。

母亲不在的15年,他一个人,里里外外,洗衣做饭,教书种田,让四个子女全部完成学业。但是,这些年,他的悲痛、艰辛、劳累,都隐在他的皱纹、白发和微臃的背里,我们从来没看过父亲懊丧叹气过,或者抱怨过。

退休后的父亲,不打牌不抽烟,种田种菜,生活极有规律。我们几个子女,回到家里,感觉不到没有母亲不在时的不适。有时候,我们会把生活中的困惑、苦恼,向父亲倾诉,父亲就会为我们解疑,疏通我们的思绪,坚定我们的信念。我们舒坦了,又以平和,饱满的心态投入生活和工作中。

每逢周末,三姐妹之中,只要有一人发起,其他两人立即响应。然后,打个电话告知父亲,三人约好一起回到家乡。父亲早已晒好几个子女房间的被子,煮好饭,炒好菜,尤其是我们小时候最爱吃的红烧茄子,等待着我们了。饭桌上还有父亲酿的水酒,黄米酒。我们和父亲聊天,吃几筷子父亲烧的菜,再喝一口父亲酿的酒,那种儿时曾有过的淳朴味道,浓浓地,沁入肺腑。这种天伦之乐,人间哪有呢?

父亲说,年初体检,他有高血压,立即戒酒,早餐改吃馒头,每天量量血压。在观察一段时间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说,凡事不要走极端,也不要盲目相信医生。酒要少喝,不是戒掉;肉要少吃,也不是不吃。因此,他每餐喝二两酒,吃少量肥肉,血压很正常。

我们几个子女听了,都点头笑了。

一个月前,父亲被村里老年协会派到城里学八段锦气功,学完回来后,便把每天早晨的做操,改为练气功。奇迹出现了,以前不能上举的右臂能上下自由伸展了;以前蹲的时间久了,就会有晕眩站立不稳之感,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父亲说,气功真是神奇。

我们听了,又舒声地笑了。

父亲,我们的父亲,年少时候,是我们坚强的后盾,我们长大了,他还是我们坚强的后盾。

小时候,很羡慕过别人父亲的慈祥呢,总觉得自己的父亲过于严肃、强势。如今看来,我们的父亲,也是独一无二的,他的英俊帅气,他的结实强壮,他的坚强能干,他的聪明智慧,他的内敛自律,他的不畏强暴,他的沉静淡定,现实中,很难找到这样完美的男人。

现在才明白,有这样的父亲,真是我们的福气呢。用坚韧、坚定打实了生命的底子,人生,会来得更从容、淡定、平和了吧。

陪你一起看草原

这个初夏的夜晚,还有什么比去公园跳露天舞更美的事情呢?

四围树木葱茏,空气新鲜得仿佛置身深山老林里。朦胧的霓虹灯隐在高处的树枝间、近处的花池里,在各种形状的叶子上投下点点柔和的光圈。微风拂过来,带着清新,带着微凉。近五十对的中老年妇女,动作整齐划一,踏着优美的舞曲,忘我地翩翩起舞。双双对对旋转着、旋转着,携手前进两步,再次优雅地旋回来一个圈,又一个圈------

每天晚上都会跳到这个舞曲,听不出具体的歌词,但每次都跳得很沉醉。这个世上,有一些人,一些物,一定与你有一种天生的亲缘或心灵的契合,那是一种灵魂的血脉相连。就像这首曲子,当深情、婉转、舒缓的旋律在耳边响起,你会感觉到思绪被紧紧地攫住,越过绵延逶迤的崇山峻岭,飘过袅袅炊烟的田野村庄,徐徐降落在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里边。那里,没有忧伤,没有恐惧,没有懊恼;那里,只有和风舒畅,只有阳光明媚,满足舒畅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胸膛。

那么多的人,一起跨着同样的舞步,沉醉在这首优美的旋律中。此刻,高楼静气屏声,默默欣赏;隐在树枝间花池里的霓虹灯、叶面上柔和的光点,流溢出的都是喜悦和欢笑。

一直不知道,这个曲子的名称是什么。直到有一天,听到办公室同事的电脑传来这个熟悉的旋律,一震,打听,知道了美得惊心的歌名——《陪你一起看草原》。

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

去看那青青的草,去看那蓝蓝的天,看那白云轻轻地飘,带着我的思念。

陪你一起看草原,阳光多灿烂,陪你一起看草原,让爱留心间。

因为我们今生有缘,让我有个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陪你一起看草原。

去听那悠扬的歌,去看那远飞的雁,看那漫漫长长的路,能把天涯望断。

陪你一起看草原,草原花正艳,陪你一起看草原,让爱留心间。

也许有点醉酒,回家后,我搜索到这首歌,当歌词和旋律缠绵一起时,我的泪水立即像小河一样流淌下来。

亲爱的,因为我们今生有缘,我们才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相遇、相识,甚至相知。我们应该要怎样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啊。那么,我们一起去看草原吧。也许我们正青春年少,也许我们已白发苍苍,但只要还走得动,我们也要颤颤巍巍相扶相携地一起看草原。

不一定是春天,不一定是草原最美的季节,但那一定是一个白云飘飘,清风习习的好日子。我们握住彼此温暖的手心,告别滚滚红尘,卸去俗世的喧嚣,披一身阳光,驾一袭清风,去那魂牵梦绕的美丽草原。那里,有青青的草,有蓝蓝的天,有悠悠的云。清晨,我们并辔而行,看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看大雁在空中徐徐飞行,傍晚,我们躺在如茵的绿草上,听草在风中唱歌,看云在头顶飘荡。抛弃俗世的牵牵挂挂,我们像孩子一样对着草原放声大喊,开怀大笑。我们的笑容纯粹又灿烂,我们的眼睛干净又明朗。

越是朴实的文字,越是最深情的歌谣;越是简单的承诺,越是最持久的誓言。每一个沉溺在生活名枷利锁中的人们,只要听到这优美的旋律,心灵都会受到震撼。红尘里,什么才是最令人神伤的?人世间,什么才是最值得我们珍惜和追求的?

也许,我们迫于生计,奔波于熙熙攘攘中,忽略了最真最美的生命本真。那么,请多听听这首生命纯粹的歌曲,和自然相伴,和草原相亲,和长调马头琴相依,和自由欢快相识,和简单的生活、淳朴的心灵紧紧拥抱,让灵魂放飞它真正的意义和价值。因为,陪你一起看草原,才是我们生命里最完美的相伴。

这一段路

这段路程只有75里,坐车只需几十分钟。

小时候,我们从家里出发,沿着这条路,去城里求学。后来有了工作,又从城里,沿着这条路,回家。

路的这头,是我们的根;路的那头,是我们谋生之地。累了,倦了,就沿着路,回家,修心,养心。

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我和妹妹,选择夏天的黄昏,骑着摩托车,兜着一路凉风,回家。

是前世的约定,我们今生,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液。你一出生,我就带着你,然后供你上学,让你走向属于你的人生。

也是前世的修行,我们性情相投,情深意笃。有点假小子的你,总是骑车带着我,一路上,说不完的话,开心,惬意,大笑,笑声飘在黄昏的凉风里,洒落在路两旁的绿意中。

偶尔,我们还坐公汽,只要有亲人在一起,再简陋的坐具,也有如家的温馨。何况,窗前沿途之景,仿佛又回到求学的美好年代。

十几年了,路在不断地老去,又不断地翻新,我和妹妹也一起老去。或者说,人和路都变了,但心境没变。

感谢上苍,有这样一个妹妹陪伴,这一条路,有了快乐和人情味。

母亲在世时,我们回去,是完整的和美。母亲不在时,15年了,父亲一个人,教书,种田,做家务。里里外外,收拾得整齐,熨帖,我们感觉不到没有母亲时的不适。路的这头,是我们对父亲的牵挂和不舍。

路的中途,住有外公,外婆,他们的房子,正好在路边。途中,停车,看看他们,说说话,聊聊天,眼眸里流露出的,是亲人的暖意。

母亲去世时,外公外婆已过七旬,白发人送黑发人,无常,无奈。两人相扶相携又走过12年。这一年,85岁的外公先走了。有人说,外婆头脑清醒,说话层次清楚,再活个五年也没问题。但第二年,外婆就随他而去了。

这第二年,她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天天坐在门边,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有几次,我从路上经过,瞧见外婆单薄的身影,和她凄切的神情,让人潸然泪下。

最后一天,有点感冒的她,起床后,依然像往常一样坐在门边,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她觉得全身无力了,起身,扶着墙回去躺下,无声无息地,走了。门前路旁,草木繁盛,她种植的木槿花开得正艳。

踏着路旁齐膝的荒草,沿着曾经送外公上山的路,送外婆上山,将他们葬在一起,从此,安息。

也从此,这条路上,空虚了一程。

人的一生其实很快的,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很多事情应该看得明白,学会放下,修向内心,才是没白来一趟。

但是,人生其实是一本需要眉批的书,名利和一切都可以变卖,唯有情感不可以装帧。很多人,可以做到淡薄名利,唯有“情”难以割舍,就如同,这一段路,牵扯下的情与缘,是我今生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