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哥哥走过去,按照父母的意思怯生生地叫了声表哥。哥哥惊喜地看着我,拉起我的手含糊地说:弟弟,我带你去玩。
我跟在哥哥后面,来到了一座山前。山很高,哥哥拉着我的手大声地叫喊起来:弟弟……弟弟……然后我就听到了山的重重回音,听到了满世界都是哥哥的呼唤。
哥哥说,弟弟你也喊我一声吧。我于是小声地喊了声表哥,声音低得我自己都听不到。哥哥很失望地说,你喊我哥哥吧,我给你糖吃。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我认得这些糖是父亲为了哄哥哥回来,一大早在村口的小卖部买的,父亲一个都舍不得给我吃。
我环顾四下无人,小声地叫了声哥哥,于是哥哥口袋里所有的糖都归我所有。
后来我又用这个方法从哥哥手中拿到了许多好吃的,哥哥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我在山脚下大声地喊他一声哥哥。
二、火记得我10岁那年冬天,天特别冷,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烤火,我拿着一本语文课本背书,哥哥则时不时看着我傻呵呵地笑。后来邻居家有点事情需要帮忙,父母便过去了,临走时交代我照看好哥哥,我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继续背我的课文。
夜越来越深,父母还是没有回来,我背着书就靠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了。等我被父母叫醒,我才知道自己闯了祸。原来我手中的语文课本在我睡着之后掉到了火炉里,哥哥伸手去抓,但炉火太烫,哥哥试探着伸手进去,最后把课本抓出来的时候,一双手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哥哥见我醒来,还傻呵呵地说:弟弟,书,书……三、雨我13岁那年考上了县城中学,临走那天,哥哥执意要送我。
我们又走到了那座山前。哥哥突然停下来,像小时候那样从口袋里掏出一袋东西,然后可怜巴巴地对我说,弟弟,你再叫我一次哥哥吧。
我生气地扭头便走,哥哥跟在后面说,叫一声,就一声。可我什么也不想听他说了,夺过他肩上的背包拔腿就跑。就在汽车开动的瞬间,我从窗外看到哥哥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把一个塑料袋从窗口递给我。
袋子里都是一些好吃的,其中有一个红鸡蛋我认得是一个多星期前哥哥生日时母亲特意给他煮的,可他舍不得吃,留到现在已经发臭不能吃了。
为了节省来回的路费,我一个学期才回一次家,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父亲送过来的。初三那年,一次父亲来看我,哥哥傻呵呵地跟在父亲后面,逢人便笑,惹得很多学生跟在他后面叫白痴。我远远看见哥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父亲向我解释哥哥老是闹着要看弟弟,不得已才答应让他来的。
中考过后我回家,奇怪的是哥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家门口等着我。母亲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哥哥的行动老是古古怪怪的。这个时候天空中正飘着淅沥的雨,我撑了把伞便出去找哥哥,我对母亲说我知道哥哥在哪里。
果然,哥哥正衣衫单薄地坐在那座山前,旁边明明放着一把雨伞却不打,雨淋得他浑身都湿透了。我跑过去拉起哥哥,我说你干什么啊哥哥,这样会生病的。哥哥说他没事,他说城里的天气和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我们这里下雨城里就会晴天,这里晴天城里就会下雨,反正刚好相反,如果我生病了弟弟就不用感冒了。
四、山然而我很快就得到了中考落榜的消息,我开始一蹶不振。最后在父母和姐姐的软硬兼施下,我答应到补习班复习一年。但上补习班还需要交一大笔费用,家里太穷,为了给我凑钱,父亲决定到一个煤矿去挖煤,父亲试探着问哥哥去不去,从未做过家务活的哥哥说他也要去。我也想去,可他们要我在家里安心复习。
很快到了开学那一天,父亲说他很快就回来,可是我一直等到中午都没见他们回来,而去县城的汽车过了中午就没有了,我于是告诉母亲说我先去学校报个到,等父亲拿到钱之后再送到学校给我。
我于是一个人上路了,在走到那座山前的时候,父亲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把一沓钱递到我手里,我问他哥哥呢,父亲说,你哥哥他说什么都要多挖一点儿煤,怎么也不肯出来……哥哥……第一次,我发了疯一般地对着大山大声地喊了出来,山峦回答我千万声的哥哥,哥哥,哥哥……而我的哥哥真的远去了。
今天,当我坐在明亮的高中教室里,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只想问候一声:那座名叫哥哥的大山,现在还好吗糖是甜的,火是热的,雨是冷的,山是高的。这一切都在诉说着一个主题:爱是博大而厚重的。有句诗歌说: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在这里,我也要说,没有比爱的追忆更长的路,没有比爱塑造出的情感更高的山。
从文中可以窥见,迟钝的哥哥对弟弟的爱几乎成了病态。他为什么可以不明白许多是非,只是傻呵呵的,但他就是较真,他喜欢那个并不喜欢他的弟弟,他在乎那位弟弟叫他一声哥哥。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糖掏光了,火灼伤了手,雨浇了个透,山把自己掩埋。
岁月在一点点地延长,那位迟钝的哥哥的爱也与日俱增,他只为对弟弟的爱而活着。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是正常的甚至是完美的人,他的爱如同飞蛾扑火般坚定与勇敢。
这辈子最爱的人我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有一个小我3岁的弟弟。有一次我为了买女孩子们都有的花手绢,偷偷拿了父亲抽屉里五毛钱。父亲当天就发现钱少了,就让我们跪在墙边,拿着一根竹竿,让我们承认到底是谁偷的。我被当时的情景吓傻了,低着头不敢说话。父亲见我们都不承认,说,那两个一起挨打。说完就扬起手里的竹竿,忽然弟弟抓住父亲的手大声说:“爸,是我偷的,不是姐干的,你打我吧!“父亲手里的竹竿无情地落在弟弟的背上、肩上,父亲气得喘不过气来,打完了坐在炕上骂道:“你现在就知道偷家里的,将来长大了还了得?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当天晚上,我和母亲搂着满身是伤痕的弟弗,弟弟一滴眼泪都没掉。半夜里,我突然号啕大哭,弟弟用小手捂住我的嘴说,姐,你别哭,反正我也挨完打了。
我一直在恨自己当初没有勇气承认,事过多年,弟弟为了我挡竹竿的样子我仍然记忆犹新。那一年,弟弟8岁,我11岁。
弟弟初中毕业那年,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同时我也接到了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父亲蹲在院子里一袋一袋地抽着旱烟,嘴里还叨咕着,两娃都这么争气,真争气。母亲偷偷抹着眼泪说争气有啥用啊,拿啥供啊!弟弟走到父亲面前说,爸,我不想念了,反正也念够了。父亲一巴掌打在弟弟的脸上,说,你咋就这么没出息?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姐俩供出来。说完转身出去挨家借钱。我抚摸着弟弟红肿的脸说,你得念下去,男娃不念书就一辈子走不出这穷山沟了。弟弟看着我,点点头。当时我已经决定放弃上学的机会了。
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弟弟就偷偷带着几件破衣服和几个干馒头走了,在我枕边留下一个纸条:姐,你别愁了,考上大学不容易,我出去打工供你读书。
我握着那张字条,趴在炕上,失声痛哭。那一年,弟弟17岁,我20岁。
我用父亲满村子借的钱和弟弟在工地里搬水泥挣的钱终于读到了大三。一天我正在寝室里看书,同学跑进来喊我,梅子,有个老乡在找你。怎么会有老乡找我呢?我走出去,远远地看见弟弟,穿着满身是水泥和沙子的工作服等我。我说,你咋和我同学说你是我老乡啊他笑着说,你看我穿的这样,说是你弟,你同学还不笑话你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给弟弟拍打身上的尘土,哽咽着说你本来就是我弟,这辈子不管穿成啥样,我都不怕别人笑话。
他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蝴蝶发夹,在我头上比量着,说我看城里的姑娘都戴这个,就给你也买一个。我再也没有忍住,在大街上就抱着弟弟哭起来。那一年,弟弟20岁,我23岁。
我第一次领男朋友回家,看到家里掉了多少年的玻璃安上了,屋子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男朋友走了以后我向母亲撒娇,我说妈,咋把家收拾得这么干净啊?母亲老了,笑起来脸上像一朵菊花,说这是你弟提早回来收拾的,你看他手上的口子没?是安玻璃时划的。
我走进弟弟的小屋里,看到弟弟日渐消瘦的脸,心里很难过。他还是笑着说,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还是城里的大学生,不能让人家笑话咱家。
我给他的伤口上药,问他,疼不他说,不疼。我在工地上,石头把脚砸得肿得穿不了鞋,还干活儿呢……说到一半就把嘴闭上不说了。
我把脸转过去,哭了出来。那一年,弟弟23岁,我26岁。
我结婚以后,住在城里,几次和丈夫要把父母接来一起住,他们都不肯,说离开那村子就不知道干啥了。弟弟也不同意,说姐,你就全心照顾姐夫的爸妈吧,咱爸妈有我呢。
丈夫升为厂里的厂长,我和他商量把弟弟调上来管理修理部,没想到弟弟不肯,执意做了一个修理工。
一次弟弟登梯子修理电线,让电击了住进医院。我和丈夫去看他。我抚摸着他打着石膏的腿埋怨他,早让你当干部你不干,现在摔成这样,要是不当工人能让你去干那活儿吗他一脸严肃地说,你咋不为我姐夫着想呢?他刚上任,我又没文化,直接就当官,给他造成啥影响啊丈夫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也哭着说,弟啊,你没文化都是姐给你耽误了。他拉过我的手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啥那一年,弟弟26岁,我29岁。
弟弟30岁那年,才和一个本分的农村姑娘结了婚。在婚礼上,主持人问他,你最敬爱的人是谁,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姐。
弟弟讲起了一个我都记不得的故事: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在邻村,每天我和我姐都得走上一个小时才到家。有一天,我的手套丢了一只,我姐就把她的给我一只,她自己就戴一只手套走了那么远的路。回家以后,我姐的那只手冻得都拿不起筷子了。从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对我姐好。
台下一片掌声,宾客们都把目光转向我。
我说,我这一辈子最感谢的人是我弟。在我最应该高兴的时刻,我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十指都连心,伤了哪一个手指都会疼到心里。我想,作为父母都希望姐弟俩都有出息,但现实总是让中国的那一代农民伤怀,因为贫困,他们顾此失彼,难能两全其美。但手指都是连接在手掌上的,他们的血脉暗流涌动,在父母无奈的目光下自觉地让父母放心,他们谦让,并为之而奋斗,让有力方更有力,让希望大的无忧前行。
这不能笼统地叫爱的奉献,在十指之间,这只是爱的习惯性表达。在爱的表达的背后总有一种支撑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源泉其实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力量。但在这个源流的周围有无数个支流在持续增援着这个源泉的充盈。比如说,文中的”弟弟“对姐姐由衷的欣赏与敬爱,少年时期姐姐在他心中留下的爱的烙印,以及在以后的艰苦生活中树立对姐姐的取得成就的钦佩与向往等等,这些都是爱的支流动力,这些动力让爱演绎得更加完美、生动。睡在我下铺的兄弟这是一个令我难以启齿的故事,故事里面有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人。
小时候,我有尿床的毛病。为此,没少挨父母的打骂,有时甚至被罚站在屋中央熬过隆冬的漫漫长夜。苦恼而又羞愧的是,这毛病一直持续到我读高中的那一年。
年的秋天,我考上县一中。入学时,同村先一年进校的伙伴为我占了一张靠窗的上铺。当时,对一个山里孩子来说,县城里好奇又新鲜的东西很多,就连学校里上下双层床铺都觉得有趣,睡起来特别香,自己尿床的毛病早已置之脑后。
记得第一个学期冬天的一个晚上,天气十分寒冷,北风呜呜地吹打着窗户。午夜时分,梦中的我,径直走入厕所放肆地排泄起来,不待尿完,便猛地惊醒了,伸手一摸,我的天!床铺湿了一大片,仔细倾听,尿液还一滴滴往下铺滴。睡下铺的尹成同学却毫无感觉。黑暗中,我羞愧难当,想到第二天早上被同学们知道当做新闻传播时的情景,我心里又急又恨,真想这个耻辱的夜晚永远不再迎来黎明。
辗转反侧、焦虑不安中,曙光还是来临了。学校起床的铃声骤然响起,沉寂的寝室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哎唷!“下铺的尹成同学一声惊叫。”怎么啦!“几位邻床同学不禁问道。此时,我惭愧极了,将头深深埋进被窝里,心里暗暗叫苦:“完了。等着两个班几十位同学的耻笑和奚落吧!“然而,事情却出乎意料。只听尹成同学回答:“没什么,老鼠将我的袜子叼到床底下去了。”几句笑话过后,同学们便各自忙着穿衣、洗漱、整理床铺去了。
此时,我如释重负,心里对尹成的感激无以名状,但我仍然不好意思起床。直到早操铃声再次响起,尹成问我:“还不起床?要做操了。”我用被子蒙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不舒服。”待寝室的同学都出去以后,我趁机探头朝下铺一望,只见尹成的被单早已拆下泡在桶子里。就在我犹犹豫豫坐起来准备起床时,同学们已下了早操,我只得赶紧又躺下。这时,只见班主任和尹成从门口走了进来。
糟了,难道说尹成向班主任汇报啦?好吧,干脆闭上眼等着难堪吧”阿湘,好点儿了吗?”班主任伸手摸着我的额头温和地问。我一阵惊异,只得”嗯嗯“地点点头。接着,班主任又对尹成说:“等会儿你陪阿湘到校医务室看看,有什么情况报告我。”此时,不知为什么,我的鼻腔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是羞隗,是难过,也是感激。
事后我才得知,做早操时班主任清点人数,是尹成为我请了假,说我生病了。肖东同学也在一旁证实了。
从那天起,我和尹成调换了床位。说来也怪,此后,尿床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而且,我和尹成同学成了非常好的朋友。高中三年我们没有闹过任何别扭。我尿床的丑事也没有第三人知道。我在同学们面前始终以一个健康、优秀的面貌出现,保持了做人的自尊和自信。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早已和尹成同学失去了联系。然而每当想起那件尴尬的往事,一股温暖和感动之情便油然而生。我真想再次见到这位善良宽厚的同学,尽管说声谢谢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但我知道,今生今世我会把这份情谊深深地藏在心中……我并不愿意这样的调侃:一泡尿浇开了友谊之花。但事实上,正是这样难堪的事让友谊变得充满了纵深的意义。尹成是心有城府的人,同是高中新生,面临突从”天“而降的液体,他并没有大惊小怪,你会相信,他的确在黑暗的下铺作了一个快速的判断和反应:这是尿,但不能说,要为上铺的兄弟守住一个秘密。于是,他说了谎话,这个谎言铸就了一个台阶,让上铺的兄弟从尴尬中”下“来,从生理的阴影中迎来心理上的灿烂阳光。而帮助“我”请假。默默地换了床铺这一系列的举动。更是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地为不同寻常的友谊铺就了一条大道。这些举动不仅赢得了友谊,更重要的是,根除了“我”长期积垢下的生理毛病。这是多么神奇的友谊啊!是的,你施与别人一朵花朵,也许就等于给他制造了一个春天,友情因真诚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