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孝安起身,蹲在她面前:“别钻牛角尖,你爸爸要走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的人生还在继续,你还有我,肚子里还有宝宝。”
“你放心,我没事,我爸爸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他怕拖累我,要是我不好好的,不是很对不起他的苦心?”她看着他,泪眼模糊,“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的病明明有了起色,我以为他会好起来的……我心里很不安,好像还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
“你可以陪我一辈子吗?”
“我可以。”黎孝安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你还不明白吗?以前发生那么多事我都放不下你,将来更不会。”
安小朵看着他,目光里却藏着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黎孝安想了想:“这样,我们回梧城就去注册登记,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举行婚礼,好不好?”
安小朵低着头,一直没给他回应,他执着地等着,直到一颗心由热转凉才听见她轻声说:“婚纱,我穿不下了。”
黎孝安忍不住笑起来:“没关系,我找最大牌的设计师来设计婚纱,就算你没有腰身,穿上婚纱也能让你美得冒泡。”
只要她答应,其他事都好办了,去学校辞职、退租这些琐事黎孝安打电话交代给了他的新助理,让他立刻来郦洲处理。
除夕那天傍晚,两人回到梧城,黎孝安的车就停在机场的停车场,取了车,安小朵钻进副驾驶座里,乖乖地系上安全带。黎孝安看她精神恹恹的,好像还在犯困,便说:“我先送你回去,岑阿姨在家。”
“你呢?”
“我要去大宅一趟。”他说完,看了她一眼,“该在的人都在,我不好缺席,我会尽快赶回去,你先吃点东西垫底,或者先睡一觉,等我回去我们一边吃一边看春晚,好不好?”
安小朵笑了笑:“好啊。”
他还记得,她年年都要看春晚,年年看,年年骂,骂完还是年年都要看,就跟北方人过年要吃饺子一样,少了春晚就像这个年缺了点什么,不够尽兴。
到了别墅,她刚下车,岑阿姨就迎上来,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番,看来黎孝安已经知会过了。
黎孝安将行李提进去,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安小朵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发呆,岑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老太太那边小安推脱不掉,长辈小辈都在,他总要去走一趟露个脸,咱们进屋里去吧。”
安小朵点点头,顺从地走进别墅。屋里暖气很足,她脱掉厚外套,摘了围巾,只穿着一件毛衣。岑阿姨倒了一杯热牛奶给她,目光慈爱地打量她的肚子:“小朵,几个月啦?”
“三个多月。”
岑阿姨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笑着说:“太好了,小朵,以后你不走了吧?好好跟小安过日子啊,别再吵了。”
安小朵笑了一笑。
“你走了之后,小安抱着你留下的那缸锦鲤,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我都被他吓坏了。”岑阿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他只是嘴上不说,全放在心里了。”
安小朵静静地听完,打了个哈欠,杏核眼泛出水光:“岑阿姨,我累了。”
“哦哦,那你要不先去睡一觉?你的房间我一早就给你收拾好了。”
“谢谢岑阿姨,孝安回来你再叫我起来。”安小朵一口气喝完牛奶,将空杯子递给岑阿姨,然后起身上楼,房间里开着盏壁灯,橘黄色的灯光让她在这个冬夜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走进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水汽蒸腾,很快盥洗台上的镜子模糊起来,她伸出一根食指在上面胡乱画着。她又回到这里了,她的人生就像在绕圈圈,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
不同的是,上一次来她受他百般冷眼,这一次来他对她是那么体贴温柔小心翼翼。
她的手轻捂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被黎孝安叫醒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床边依稀带着一身寒气的男人,嘟囔了一句:“刚回来?”
黎孝安点头:“他们硬留我吃了饭。”
“那你不陪我吃年夜饭了?”
“吃啊,我肚子还半空着呢。”
安小朵笑着推开被子坐起来,两人一起去二楼的餐厅,岑阿姨将饭菜都备好了,墙壁上大屏幕的电视机开着,一片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场面,正是她非看不可的春晚。她眼睛一亮,拿起遥控器将声音调大一些。
“这样才有过年的气氛啊。”见屋里两人都望着自己,安小朵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岑阿姨笑了,黎孝安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开心就好。”
三人围着餐桌吃饭,安小朵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饱了,岑阿姨看不下去,给她盛了碗玉米蟹黄汤,不喝完不许她起来。她给黎孝安投去求救的信号,黎孝安假装没看见,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她只好捧着那碗热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哎,这才乖。”岑阿姨满意地点头。
吃完饭,岑阿姨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安小朵本来要去帮忙刷碗,岑阿姨坚决不让她插手,赶她去看电视。
今年的春晚小品特别多,安小朵最喜欢看冯巩和黄宏的,觉得特别逗,哪怕小品情节一般般,可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本身就充满了喜剧效果。
黎孝安坐在她身边,他的注意力用在剥核桃上,只有在听见安小朵夸张的笑声时才抬下头,扫一眼春晚内容,然后勾勾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安小朵马上捕捉到他的笑意:“很搞笑吧?冯巩每年都要说——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她在语言方面颇有些天赋,模仿起来惟妙惟肖,黎孝安这时真的笑出声来。刚才他笑并不是因为小品,更加不是因为冯巩,而是因为听到安小朵夸张的笑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她这么开心地笑过。
一晚上,安小朵的手机也热闹得很,时不时就响一下,全是朋友发来的贺岁祝福,有乔柯发的、小池发的,褚葵发的,还有Tracy、Ben、吴柏欣、刘洋……快十二点的时候她居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发来的短信,她这才想起何碧玺就住在隔壁栋别墅。她跟黎孝安说:“我们明天去何小姐那坐坐吧,给她拜个年。”
“你是说碧玺?她不在国内。”
“在国外?”
黎孝安点点头:“她最近过得有些闹心。”
“出什么事了?”
“前不久她跟一杂志社高层吃饭,被记者跟踪拍了照,记者顺藤摸瓜挖出她一些陈年旧事来。那个高层是她大学时代的男朋友,两人差点就谈婚论嫁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啊,谁没点过去啊。”
“当然不只这些,她以前很任性的,是当妈之后才收敛了一点脾气,当初她跟人家谈恋爱,被男方父母棒打鸳鸯,结果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反正最后闹到毕业证书被扣住,还是诺言帮她拿回来的。”
安小朵听着何碧玺这些旧事,只觉跟自己认识的优雅成熟的大明星怎么也对不上号,一时间叹为观止。
“没想到吧,还有更让你想不到的,诺言跟她前男友还为她打过一架。”
安小朵睁大了眼睛:“周先生会打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
黎孝安笑着说:“你别看他平常斯斯文文又成熟又稳重的,当初跟何碧玺在一起时糗事也是一箩筐。”
“还真想不到。”
“爱情容易让人头脑发热。”黎孝安开玩笑地说了句,将剥好的核桃喂到她嘴边。
安小朵张口接了,说:“我想吃提拉米苏。”
“明天给你买。”
安小朵心满意足地倒在他怀里。
“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万一将来又不要我了,我可怎么活呢?”她叹气。
黎孝安轻轻抚摸着她,就像在抚摸一只毫不设防的猫:“你乖一点,我怎么会不要你?”
安小朵笑眯眯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伸出舌头恶作剧似的轻舔着。
黎孝安报复性地去咬她的耳朵,两人在沙发上正嬉闹着,零点的钟声当当响起。
他们停下来,不约而同望向电视机,春晚画面已经切到外景,遍布世界各地的旅外华人们一派喜气洋洋地欢呼着,说着恭贺新春之类的祝福语。
安小朵扭过头,静静地注视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黎孝安似乎有所感应,也低下头看她。
电视机的声音明明很吵,他们却在彼此的眼中感受到了令人心安的平静。
“新年快乐,”安小朵轻声说,“希望新的一年我们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
“嗯。”黎孝安拥住了她,热吻随即落在她肌肤上,“一定会的,不许再离开我了……”
密吻的间隙,她听见他叹息一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