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相识的街坊邻居早把柳秀才被抓走的消息报给了柳秀才的老婆张汉香,张汉香一听慌了神,急忙去找开当铺的叔叔柳全。柳秀才的爹妈死得早,是叔叔柳全把他养大的。柳全做着当铺的生意,认识的人多些,听到侄儿出了事,就搁下生意不做,跑到衙门里去打听消息。
张汉香就坐在当铺里面等,一直等到黄昏,才看到叔叔柳全紧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走了回来。见了张汉香,柳全只说了一句话:“大事不好,侄儿的性命恐怕难保。”张汉香一听,两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柳全急忙用手使劲掐张汉香的人中穴,过了好一阵子,张汉香才幽幽地哭出声来,哽咽着问相公到底犯了什么罪?
柳全用颤颤的手点着一锅旱烟猛抽了几口,才呛咳着说:“这都怪大林,好端端的画什么天狗食月?皇后娘娘的名讳中就有一个月字,有人举报他居心叵测,咒皇后娘娘死,县衙就给他定了死罪,要秋后处决。”
张汉香“扑通”一声给叔叔跪了下来,哭着求叔叔救救大林。柳全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大林虽然是我的侄子,却跟我的儿子一般,我当然会想办法去救他的。明天,我先去探探监,给他送点吃的用的,不让他在牢里受委屈,你先回家等消息吧。”张汉香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答应着回家去了。
第二天,柳全就带着衣物和食品往牢里探监去了。
看守监牢的头儿姓胡名赖,大家都喊他“胡来”。胡来一听柳全要看的是死囚犯,摇着头说:“大人有令,死牢囚不准家属探监,你还是快回去吧。”由于头摇得太猛,头上帽子突然掉了下来。
柳全早就听说胡来利用帽子收受贿赂的事,就给他拾起帽子,趁机把十两银子放了进去。
胡来接过帽子,见里面沉甸甸的,顿时心领神会。但他依旧板着脸说:“算了,看你诺大年纪,大老远的来了,实在可怜,就准许你看柳大林一次。”柳全冲他作了个礼,拔腿就想往里走。
胡来急忙唤住他说:“别忙,探监是准你探了,不过还得先办完手续再说。”
柳全纳闷地说:“这探监还要啥手续?”
胡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真是没见过世面,想探监还得有‘草包肚’和‘死神医’的亲笔签字才行。”
柳全不知“草包肚”和“死神医”又是何方神圣,胡来皱着眉头说:“‘草包肚’是专门给犯人做牢饭的曹保都,‘死神医’是给犯人看病的施申艺。”
柳全无法,只得先去拜访“草包肚”,“草包肚”在牢里的最后面一排房住,那里臭哄哄的,苍蝇乱飞。“草包肚”从案子上扔过来几个发馊的馒头说:“二十两。”
“什么?几个坏馒头竟然要二十两银子?”柳全惊得目瞪口呆。
“草包肚”用力挺了挺下面的大肚子,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不二价,除非你不想要签字。”
柳全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二十两银子,取得了“草包肚”那写得跟乱草似的签名。然后,掉头又去找“死神医”。
“死神医”更黑心,只用手简单地给柳全号了下脉,给了几个地黄、干草之类的东西,就收去柳全三十两。
拿着“草包肚”和“死神医”的签字,柳全总算是见到了侄儿柳大林,才两天的功夫,柳大林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身上到处是伤,叔侄相见,止不住抱头痛哭,柳全宽慰柳大林说:“你一定要挺住,叔叔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探过了监,柳全就到处托人营救侄儿,却没人愿意出头,害怕引火烧身。
柳全无计可施,张汉香闻讯起来,咬着牙说:“我要亲自去见那狗官,看能不能网开一面。”
柳全大吃一惊,拦着她说:“别去,那狗官是个色鬼,你这不是飞蛾扑火吗?”
张汉香不听叔叔劝姐,拿着五百两银子进了县衙。
桐邱县令姓李名柴,是个干瘦老头,留着一口山羊胡子。一对鼓鼓的老鼠眼闪动着狡猾的光芒。他一见张汉香就呆住了,这女人太漂亮了,柳叶眉,单凤眼,一笑还有两个喝酒的坑。
等张汉香表明了来意,李县令用手捋着山羊胡说:“你丈夫可是犯的谋反大罪,按理说,绝对不可通融的。”
张汉香见他说话留有余地,就会心地把那五百两银子拿了出来,跪在地上说:“求大人网开一面,放我相公一条生路。”
谁知李县令对那五百两银子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反而笑嘻嘻地说:“银子本官不稀罕,是稀罕你……”说着,就奸笑着向她扑来,张汉香虽然奋力反抗,却终究没能幸免。
张汉香哭着求李县令放过丈夫,李县令倒是答应了,可他却让张汉香找柳全当替死鬼,他好不容易弄了这么一个政绩,不能轻易放过。
张汉香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她狠狠地煽了李县令一个耳光,然后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拿叔叔的命换丈夫的,这种事她怎么能干得出来呢?她哭着跑到一个没人的小河边,一头扎了进去。
柳全得知汉香惨死的消息后,止不住老泪横流。他让人买来两口棺材,一口埋葬了汉香,一口让人抬着,准备大闹县衙,如果李县令再不放了侄儿柳大林,他就准备碰死在衙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算命的道士拦住了他,说能给他指点一条明路,保准能打赢官司。
柳全闻言两眼一亮,急忙问:“只要能把我那可怜的侄儿救出来,让我上哪儿告状都成。”
道士微笑着用手往北一指着:“天子脚下,大理院喊冤去。”
柳全困惑地说:“我跟人家无亲无故的,人家会帮我吗?会不会拒收我的状纸呢?”
道士微微一笑说:“不要怕,我陪你去,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状呢。”
事到如今,死马只好权当活马医了。柳全就收拾好盘缠,跟着道士跑到京城大理院告状去了。
大理院接到状纸后,迅速行动,把一干人犯全都聚集,仅用两天时间就审理完毕。大理院认为柳大林画的“天狗食月”是自然景观,跟反贼扯不上关系,也不能据此判断他是在诅咒皇后娘娘,柳大林无罪释放。大理院又查出李县令为了所谓的政绩,在桐邱大兴文字狱,已经逼死了不少人,现革去官职,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官司竟然打赢了,柳全和柳大林激动得泪流满面,他们拉着道士的手说:“恩公,谢谢你。大理院的人肯定是您的好朋友吧?”
道士淡淡地说:“咱可高攀不起,我只是他们的一个眼线。”
柳秀才不解地问:“那他们为什么要帮我呢?”
道士哈哈笑着说:“实话告诉你吧,时下捐官的人太多,很多人都没事可干,却拿着国家的俸禄,皇上就想了一个主意,实行绩效俸禄,谁真心为百姓干事,谁的俸禄就多。圣上的本意是好的,可下面的那帮贪官污吏却把经念歪了,为了追究所谓的政绩,那李县令和那帮捕快自然拼了命地去找犯人,而‘草包肚’自然也拼了命地去卖饭,‘死神医’自然也就拼了命地找人看病,大理院则是拼了命的平反冤假错案。这个月,他们正愁没人到大理院喊冤呢,因为知道我长在江湖上走,就每月给我几两银子,让我去给他们找喊冤的人。你这一案,正好对了他们的胃口,这官司想不赢都难。”道士说到这里,长笑一声,眨眼没了影子。
柳秀才和柳全这才明白他们官司能够打赢的秘密。柳秀才愣了一会后,扭头就往皇城里面走。柳全问他干什么去?他慷慨激昂地说:“我要告御状,禀明圣上,要真心为百姓着想,就要先除去那些贪官污吏,要不然,那绩效俸禄只能成为一句空谈。”
曾国藩择婿
同治十三年,曾国藩的小女儿曾纪芬长大成人了。这纪芬自幼聪明懂事,手脚勤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曾国藩把她看得跟掌上明珠一般,准备给她找一个“五好”夫婿,所谓“五好”,就是人品好、学问好、家境好、公婆好、体质好。
这样的五好的男子真是难找,曾国藩一连找了三年,见了无数个王孙公子,都没能为女儿找到称心如意的丈夫。曾国藩不急,他女儿纪芬都急了,再这样下去,可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于是,她找到父亲说:“爹,你就给我找个忠厚老实孝敬父母的人就行了。”
曾国藩见五好丈夫确实难觅,就点头答应了。可怎么知道男方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呢?曾国藩为此苦思数天,终得一计。
这天,他把三班衙役都叫来,让他们四处散发征婚告示,上面写得明白:本月十五为女招亲,凡年在十八岁到二十岁的未婚男青年皆可报名,条件是必须忠厚老实。
到了十五那天,前来应征的青年差点没把曾府挤破。曾国藩让捕头李方把那些人全带到城西一个流动的山溪边。他拎着一桶活蹦乱跳的金鱼说:“报名的人太多,小女只有一个,现在我就要从你们这班青年俊彦当中选出一个人当女婿。大家看到了吗,这是一桶活金鱼,我现在把它们倒入这个溪水中,以一天为限,谁在这个山溪间捕到的活金鱼最多,谁就是我的女婿。”说完,他命人把满满的一桶金鱼全倒进了溪水中,金鱼随着水流欢快地游了下去。那帮公子哥都慌着用手去抓,可水流太急了,哪里能捞得住,只有赶快派人回家拿捕鱼的工具,然后随着小溪往前找。
到了第二天,很多人都带着满满一桶活蹦乱跳的金鱼来了,曾国藩看得直皱眉。只有一个年轻的后生捧来了几条死金鱼。曾国藩双眼一亮,把他叫到跟前问:“人家抓的都是活蹦乱跳的金鱼,你怎么弄来几条死的?”那后生红着脸说:“大人,我抓到时,它就已经死了……”曾国藩闻言呵呵大笑,转身对大家说:“你们知道吗,那金鱼在下水前已经被我下了毒,三小时后就会发作死去,怎么还会有活鱼呢,可见你们都不是忠厚老实之人,只有这个后生还算老实,其它人就散了吧。”那帮公子哥儿这才知道中了计,都红着脸走了。
曾国藩把那个后生叫到跟前一问,才知道他姓聂名缉椝,字仲芳。是衡山名门聂家的公子哥,虽然家是名门,不缺钱花。可聂缉椝却不愿花家里的钱,坐享其成。而是自己开了个药铺,自己上山采药卖,他的药全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有一回,有个外乡人到这买了药后,把刚买的金项链忘这了。聂缉椝当时没发现,等发现后,那个外乡人已经走了。聂缉椝就关了药店,一路打听,跑了几十里山路把那个金项链还了回去。
曾国藩觉得聂缉椝符合自己的条件,就想把女儿许配与他。可又一想,还是再带着女儿亲自考验一番,瞧瞧他是否真的表里如一。曾国藩就赏了一些银子,让聂缉椝回家去了。
三天后,曾国藩带着女儿,还有捕头、丫环到聂缉椝的家乡暗访来了。他们来得不巧,聂缉椝上山采药去了。曾国藩久居闹市,也想见识一下山村的旖旎风光,就领着人上山来了。到得山跟前,他们才发现这个山非常陡峭,而且山下还有个深潭。仰头望望,隐约可见聂缉椝正手拿药锄,身背药蒌,悬着绳索在峭壁间来回飞荡着采草药,采着采着,一不小心,手上的药锄竟然掉了下来,正好掉到山下的水潭里。
曾国藩见状,两眼一亮,顿时想起了那个金斧子银斧子的故事,他决定也用此计试探一番,看聂缉椝到底诚不诚。他叫来一个衙役如此这番交待了一番,那衙役连连点头,领命而去。曾国藩一挥手,带着女儿藏了起来。
再说聂缉椝,不小心弄掉了药锄,无法再采药,只得慢慢下山来寻药锄。这时,那个衙役装扮成打柴的樵夫,自告奋勇地下水帮他捞药锄。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找到一个药锄,然后对聂缉椝说:“这是我费了好大劲,才在潭底找到的,是你的吧?”聂缉椝接过药锄仔细一看,那个药锄竟然是纯金打造的,贵重得很。他摇了摇头说:“这个金锄不是我的,我的药锄是铁铸的,麻烦你再下去一次,把它找出来。”那个衙役翻了翻白眼,见他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只得再次下水把那个旧锄头找了上来。
隐藏在暗处的曾国藩见状大喜,说聂缉椝见了金锄而不动心,是难得的诚实之人,这个女婿是选对了。纪芬笑着说:“你这个故事都老掉牙了,万一他看过这个故事,故意如此呢,父亲如果能把他的药锄再掉一次,我有办法试验出他的诚实度。”曾国藩沉吟一番后说:“行,咱回去准备一下,等他下次再采药时,我想办法弄掉他的药锄。”
过了两天,曾国藩又带着女儿来了,他们已事先打探好,聂缉椝又上山采药去了。他们来到水潭边,曾国藩微微一笑,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马蜂大的东西来。那东西体积比虻还小,体重只有2克,粗细不及熊蜂,嘴角是一根细针,眼睛像两个闪光的黑点,看起来非常漂亮。曾国藩见大家都不认识,就解释说:“这东西叫蜂鸟,特别珍贵,是我的洋朋友约翰主教给我的。”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山上采药的聂缉椝,然后把手一挥,那个训练有素的蜂鸟就箭一般地飞了上去,在聂缉椝的手腕上轻轻一刺,聂缉椝就再也拿不稳锄头,锄头又掉进了下面的水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