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我们回北京吧!妈带你回北京去治!可是……答应我,不要再见伊庭,行吗?我们在医院好好儿治病,治好了,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喜欢北京,妈妈给你安排住处,想去别的地方,妈妈帮你安家,安排人一直照顾你,唯独的,不要再和伊庭有什么瓜葛,好不好?不瞒你说,过了这么久,伊庭总算走出来了,这功劳不在我,也不在老萧,而在另一个年轻女孩,她美丽,端庄,有着和你相似的气质,画画尤其突出,恰好伊庭迷上了画画,两人一起在江老,也就是你姨公那里学画,很是投缘,这样,他才渐渐从失去你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脸上,才逐渐有了笑颜……所以,清禾,不要再去打扰他的安宁和幸福,好不好?他再也承受不起了!他三十二了!也没享受过几天幸福的时光,现在好不容易……”
想起儿子,姜渔晚话都说不下去了,再一次地泣不成声。
和她一起流泪的还有躺在床上的叶清禾,一张苍白的脸,泪水横流。
很努力地,想睁开眼,也只能勉强露出一线瞳光,眼泪磅礴而下……
搁在姜渔晚手心的手,微微地颤抖,指尖轻抬,伸出去,似乎,是要拭去她脸上的泪,最终,却软软垂下,徒劳,唯有流泪……
“清禾……”姜渔晚另一只手覆在她手上,哭泣不止,“清禾……谢谢你成全我一颗母亲的心,以后的人生,妈妈会负责你到底……”
第二天,姜大带着妻子从北京赶来,办了手续,便带着叶清禾返回北京,同时带回了姜家的老保姆和在H省雇的临时看护,起初,看护不太愿意去北京,但因她照顾得久,对叶清禾比较了解,姜渔晚便出高价聘她。
一路,姜渔晚都对清禾照顾得十分细致,出门,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一再强调不要感冒了。
姜大都觉得奇怪,单独和姜渔晚在一起的时候不免道,“我还以为你很恨这个姑娘,可见你现在这样,也实在奇怪!”
姜渔晚却叹道,“起初的确是不喜的,两家恩怨太多,从爸爸那一辈开始就牵扯不清,让我怎么喜欢得起来?再加上,爸爸妈妈的死虽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可她也脱不了干系,爸爸妈妈去世以后,不管怎样,我都接受不了她成为我儿媳妇,最重要的,是她这个病,娶了她,意味着伊庭这一辈子都是辛苦命,就像捧着一碗热油,时时刻刻存着小心,而且还要随之面临丧偶的危险,你也看见伊庭了,没了她就跟没了灵魂一样,伊庭和她在一起,完全是她主宰伊庭,这样的生活的,伊庭来说太累,而且,且不说她能不能有孩子,就算有了孩子,如果她像妈妈一样的命运,那孩子不就是另一个她?伊庭又得多痛苦?总之,她是绝对不能成为我家儿媳妇的,至于现在对她好,我也确实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亏欠她……”
那日,叶清禾自悬崖跌落。崖壁陡峭得几乎与水面垂直,所有人都以为她定然是掉入水中了,那角度,看起来也只有掉入水中的可能,可是,她却偏偏有那么好的命,大哥去找干柴时,发现了昏迷的她,因为了解自己妹妹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把叶清禾马上背回来,反而是将她就地藏了起来,他则跑回来问她怎么办……
怎么办?那时萧伊庭已经昏过去了,二哥背着他准备离开,她便将一切都隐瞒了下来,最后,想办法让大哥和三哥把叶清禾弄走……
姜大听了她的话,也是叹息,“你啊,还是妇人之仁!不管怎么说,你和老萧把她养大,也算对得起她了,这样的身份,在我看来就该守本分,她却还不知满足,想当女主人?所以说,女人啊,心机重了很可怕,伊庭那么聪明的,怎么就栽在女人上了呢?不值得!”
“行了!别说这些了!哎……再怎么说,她在我们家也十三年了,就算是只猫猫狗狗的也有感情,我这一边阻挠着她和伊庭,一边,心里还是愧疚的,就对她好点,算是补偿吧!”姜渔晚叹道。
“随便你吧!反正我听你的!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你要把她看好了,我这么些年,阅人无数,这种出身的女人大多贪婪,不是我不信她,而是现实如此,你等着吧,你把她治好了,她能活蹦乱跳的时候,指不定又会去招惹伊庭了!腿长在她身上,你能管得了?”姜大哼了哼,“到时候,你把她藏起来的事一曝光,老萧和伊庭能原谅你?你啊,也就能到大哥面前来哭诉!”
姜渔晚陷入深深的沉思……
回到北京以后,姜渔晚把叶清禾安顿下来,方方面面做了相应的打点,旨在保密,同时一而再再而三地交代保姆和看护,“记着,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秒也不能分神,尤其,她身边不能出现任何手机、电话、电脑等等可以通讯的工具!”
“是的,记住了,小姐。”保姆答应得斩钉截铁。
姜渔晚交代完之后,才重新进病房,对叶清禾展开了温柔的笑容,也忘了叶清禾现在不一定能看清,握住了她的手,“清禾啊,妈不能陪你太久,得回去了,伊庭和清浅要回来吃饭呢,我得回去看看,你就安心在这住着,有任何的需要你尽管跟保姆阿姨提,她是我们姜家老保姆了,会转告我的,记得啊,你来我们家十三年了,妈妈就是你的家人,不要和我生分。”
她能感觉,“清浅”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出来时,叶清禾的手抖了抖。
“清禾,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哎,时间是良药,就当是为了伊庭吧,委屈自己了……对了,你就安心养病,其它的,就不要想了,现在都当你失踪了,甚至当你……”她隐晦去那个意思,没说出来,“所以,先熬过两年再说,妈妈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乖乖的啊!”
姜渔晚又嘱咐了一番保姆和看护,才终于走了。
北京和H省不同,熟人太多,尽管她已经做了许多的防护,可还是唯恐会在医院碰到熟人,虽然可以编谎话,但是也怕万一泄了行踪,所以,还是待得越少越好,忙不迭地离开了,却不敢马上回家,因为说了是出来玩的,总不能这样就回来了,只得去娘家又住了几天,才回到家里。
当天,就把孟清浅约了出来,一起去逛街了,两人如母女一般,极是亲密,逛完街,却没回家,而是去了萧伊庭的律所。
萧律的母亲,律所的人都认识,可是,对于和她一起来的女子,却让大家都吃了一惊,暗地里眼神交汇间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怎么这么像?难道和萧律有什么关系?
萧伊庭正在伏案工作,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预约好的委托人,头也不抬地道,“请进。”
门开了,姜渔晚笑容满面地出现在萧伊庭面前,“儿子!”
“妈?您回来了?”萧伊庭对于母亲突然出现在办公室,还是有些意外的,起身前去拥抱,却在此时,看见了在门口娴静而立的孟清浅。
“你好,萧先生。”自他不准她叫二哥,她便叫他萧先生,很是生疏的称呼。
萧伊庭点点头,以示意。
姜渔晚也没有去计较这个称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问萧伊庭,“看看我新买的大衣,怎么样?”
萧伊庭上下打量一番,赞道,“高贵端庄,为妈妈量身打造的。”并没有太高兴致欣赏,可是,希望妈妈开心。
“嗯!你的看法和浅浅完全一样!是浅浅给我参考的!你们啊,都是大忙人,逛街只有浅浅陪我!”姜渔晚抱怨了一句,说着,还递给他一个袋子,“这个,是给你的,妈妈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萧伊庭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领带,仍是为了妈妈,他赞道,“喜欢啊!很好看!”
“喜欢就好!也是浅浅挑的!我就说嘛,还是年轻人懂年轻人,我挑的颜色都太老气!”
萧伊庭拿着领带,手臂略略僵硬。
“伊庭,你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我们正好想去你律所旁边的咖啡屋喝咖啡,经过你这,就顺便来看看,现在走了,你下班再来咖啡屋接妈妈,这些东西,你给妈妈提来。”姜渔晚把购物的成果放在他办公室,亲昵地和浅浅离开了。
整个过程,孟清浅都没有多话,只是一袭白色大衣,长发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张明丽的小脸,眼睛很亮,唇角微微上弯,恬静而美好,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
跟着姜渔晚这么一来一去,尽管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但却非常引人注目,律所所有人的目光无不随着她身形而动,直到她消失以后,还有人在盯着她的方向看,最后咋舌,“一个字,美!感觉比前老板娘亲和!”
“美倒是美,不过没老板娘漂亮啊!”
“我倒是觉得老板娘虽然漂亮,却太冷了些,感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个美女,接地气一些。”
还有人更提出,“我倒是觉得,是不是正是因为老板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所以才让她和这人间格格不入,早早地就……”
“你们够了,别说了!人都走了还说人长短不好。”
“我们也是为老板娘可惜啊,那么美的一个人……”
议论到此结束,大家看了眼萧律办公室,重新埋头做事。
下班时间到,萧伊庭耽搁了一阵才收拾东西,看了眼妈妈留下的大包小包,无奈地提了,去隔壁的咖啡厅找她。
没进去,只在门口给妈妈打电话,却听妈妈接电话后在那端急道,“伊庭,快来!”而后,便挂断了。
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听妈妈语气似乎情况十分紧急,立即下车奔了进去,却见大堂里,妈妈正扶着孟清浅的手,往外急急忙忙地走,看见他,忙道,“伊庭!清浅的手被服务员不小心用开水给烫了!”
“那赶紧去医院吧!”他说。
医院!
这两个字让姜渔晚心头一跳,赶紧道,“去吧!赶紧的!”她真是神经质了!清禾所在的医院离这远着呢!
姜渔晚扶着孟清浅上了车,孟清浅原本十分纤白的手,手背绯红。
一直陪着孟清浅看完医生,姜渔晚却忽然接了个电话,而后对萧伊庭道,“伊庭!你舅舅叫我过去,有点急事!我得马上走了!我答应了请浅浅吃饭的!这事儿得你帮我了!”
“不用了,姜姨,您有事就去吧!”孟清浅说。
“那可不行!你今天陪了我一整天呢!伊庭,拜托你了!”姜渔晚说完,便离开急诊科走了。
孟清浅目光看向萧伊庭,微笑浮上,“萧先生,不必请我吃饭的,我可以回去自己做。”
萧伊庭低头盯着她的手,包着纱布……
孟清浅手缩了缩,“没关系的,煮面条就行,只是,伤了右手,不能画画了!”
“走吧。”他说。短促,而令人无法抗拒。
“你不是一个人在北京吗?”他问。
“嗯,但是,我一个人可以。”
她眉目间的倔强,也跟某个人一模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