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边塞往往是一幅残缺荒凉的景象,那里的断垣危壁,古城烽煫,都是民族融合的历史见证人。甚至连高山大漠,黄沙白云,也都承载着民族融合过程中的光荣和耻辱,辉煌与衰落。所以,唐代边塞诗在表现时间流逝所造成的破坏性的同时,又有使以往的景观在作品和心灵中再生的功能。他们一方面吟咏岁月流逝及民族融合过程中所造成的残缺破坏,同时,又借助历史遗迹使古代边塞生活得以在诗中复现,毁坏与复活,构成了唐代边塞诗的双重景观。唐代边塞诗在描写历史遗迹时,它所展示的实际物象是已经破坏的,然而,古代边塞生活的某些场景也就借助毁坏的遗址在诗人心中复活。诗中出现的表层物象是残毁型的,而诗人心灵深处却是使古代生活画面得以再生。
而凡在一个时代特别发达的文学现象,大抵总会表现出该时代的某些重要特质。唐边塞诗正是这样。唐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光辉的时代之一。唐王朝统一强盛,边塞战争威武雄壮而又备历艰辛,终唐之世,一直是国家、民族的大事,引起了全社会的普遍关心。诗人们对之极为敏感,充满深情。整个唐代,凡较有声誉的诗人,几乎莫不涉笔;名家大家,更无例外。于是以边塞战争为核心内容的边塞诗便在一片沃土润气之中争妍竞秀般地盛开起来了。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唐代社会的特殊风貌。
初唐边塞诗的主导风格是郁勃。当时天下甫定,一统王朝的元气正徐徐上升。但整个说来,尚觉力不从心,国家时遭侵袭,因而边塞诗中常常充盈着一种强烈的愤激之情,同时伴有沉重的压抑之感。这种郁勃特色突出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于强敌入侵的愤然抗击,一是对于时事政治的喟然长叹。前者的代表是骆宾王,后者的代表是陈子昂。他们都不止一次地从军出塞,对边塞生活描绘逼真,感触深沉。
盛唐边塞诗反映得主要是气势磅礴的边塞战争,赋予它极为鲜明的时代特征,雄大气象。诗中塑造了一系列的军旅英雄,描绘了无数具有传奇色彩的战争,表现了唐军克敌制胜的巨大威力,激荡着一种气吞骄虏的雄风;尚武风习。投笔从戎成为反复鼓吹的主题。许多诗对效忠君国作了热情的赞许,更对武功作了热烈的颂扬。与此同时,普遍贬斥和亲;自信观念。诗中表现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常常把破敌立功看得非常容易。在写战争的苦难时,也具有一种雄浑的底蕴,怨气之中含有豪气,因而并不使人感到低沉;开创心理。
盛唐人志向高远,有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战斗决心。诗人们对边地的奇景奇事,充满激情,诗的境界多有创新。另外还常看到一种无畏的“拿来”精神,对塞外的乐舞、风俗、物产等多所赞美,对民族友谊有许多感人的描写。以上诸端,使盛唐边塞诗赢得了崇高的赞誉,人们从中看到了民族伟力的迸发。
安史之乱后,唐王朝从繁盛的顶峰上跌落下来,对外战争的优势随之丧失。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国土沦丧,无力收复。诗人们常常对庸懦的朝廷给予辛辣的讽刺。为光复旧物,诗中时时发出深沉的怒吼,表现出昂扬的斗志;时而又传来悲愤的叹息和凄凉的哀怨。旧时的换兵制度已经废毁,边愁乡思成为诗中的突出主题。对征戍之苦的描写大量增加,出现了许多这方面的佳篇杰构。在整个创作中,理想的光辉逐渐淡弱,现实的色彩愈益加浓。诗中多写战士的苦难,其中对血与死的描绘尤其令人触目惊心。把边塞与死亡连在一起,成为习见现象,英雄主义的热情日趋消冷,人道主义的新潮代之而起,对凡庸军将的批评更为尖锐突出,为士兵的呼号更见痛切。与此相呼应,景物描写也常显出一片萧瑟悲苦,沮丧、绝望情绪十分浓重。
从“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陈子昂《感遇诗》其三十五)、“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令狐楚《年少行》其三)等诗句中,人们看到了一种为国家民族不惜牺牲个人一切的忠贞精神;从“浑驱大宛马,系取楼兰王”(岑参《武威送刘单判官赴安西行营便呈高开府》)、“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李益《塞下曲》)等诗句中,人们看到了一种一往无前、虽死无憾的无畏精神;从“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杜甫《前出塞》其六)、“燕然山上云,半是离乡魂”(于濆《塞下曲》)等诗句中,人们看到了一种同情士卒、泪尽泣血的人道精神;从“铁骑横行铁岭头,西看逻娑取封侯”(高適《九曲词》其三)、“萧条清万里,瀚海寂无波”(李白《塞下曲》)等诗句中,人们看到了一种横扫敌患、靖定边尘的进取精神。此外,边塞诗中还出色地描写了祖国边疆的壮伟风光和兄弟民族的友好情谊。无数优秀作品中所表现的这些积极思想,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足资我们借鉴、继承。
唐边塞诗对后世影响深远,受到历代人们的高度重视。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评》说:“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到激动人意”,首标“征戍”。明代李攀龙、王世懋、胡应麟,清代沈德潜等评选唐诗,几乎都将边塞诗作列为冠首,由此可见它在后人心目中的地位。在群芳灿烂的唐代诗苑中,边塞诗确是一丛奇葩,十分引人瞩目。尽管边塞诗在中国文学史上早有滥觞,唐以后亦赓续未断,但是,能够在诗坛上发生如此重大影响、形成如此恢宏局面的,却只有唐代。所以我们说,唐边塞诗是卓然独立的。
诗酒行
诗与历史相知,诗与酒相惜,酒与历史相行,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总不缺乏诗酒同行的味道。历史已远我们而去,留给我们的只有跳跃在文字间的想像和在诗史中的滔光掠影,鼓角铮鸣,以及那弥漫着的酒的芬芳。
诗,自产生就与酒结下不解之缘。古之诗与酒可谓浑然天成,诗中情也尽化酒中。数之当以唐为最。中华民族的盛世唐朝把诗酒结缘推向了历史的巅峰,唐代经济繁荣、国力强盛,酿酒业空前发展,酒已不在是奢侈品。诗人把饮酒聚会、吟诗作赋两项活动融为一体,文人们常常借酒激发诗歌创作热情。唐代诗酒最相连,真正做到了诗酒交融,形成了无酒就无诗,有诗必有酒的独特文化。赞美酒的诗歌更是不计其数。诗酒唐朝的诗中有诗仙、诗圣、诗丐、诗魔;酒中有酒圣、酒痴,更有酒中八仙:贺知章、李王进、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诗酒唐朝中也有个别样的朝代。
古之文人离不开酒,古之诗人离不开酒,古之诗词也离不开酒。早有魏武帝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体现了酒对文人的影响。到了唐代,文人饮酒做诗,更是蔚然成风,可谓无酒不成诗。酒之千秋功过,在文人来说大都充当了一种情感的消遣、排解之物,他们借酒吟诗,也借酒抒情。唐之送别有酒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古人。”唐之愁也有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千百年来,流传至今的赞酒诗篇不计其数,但其中脍炙人口的名篇多出至唐朝。唐朝酒香之浓郁可以说在诗人们笔下发挥到了极致。唐时期的诗人,几乎个个都是诗酒狂客,这个精英荟萃的创作群体,用酒与诗把时代的精神和民族的心态表现得潇洒狂放,树立了诗酒的高峰。
山水诗人王维、孟浩然等人以田园山水诗表现出盛唐时代的和谐宁静,反映出诗人喜山好水、淡泊宁静的思想状态。很多作品都写出了诗人饮酒游赏、把豪放的诗情与酒意融入自然,达到令人神往的境界。边塞诗人高适、岑参等人诗酒豪放,以酒诗歌咏心中之志!边塞诗酒,高扬着为国出征的雄壮激情,深含着诗酒抒发的豪迈情怀,成为盛唐的一道特殊风景线。
唐代许多诗人的心目中,人生的最大快乐,不是封侯拜相,不是拥有金山银海,不是得道成仙,而是有诗与酒的享受。
九转灵丹那胜酒?五音清乐未如诗。
——杜苟鹤《白发吟》
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
——白居易《对酒行吟赠同志》
酒与诗是双美,缺一不可。只会端起杯来傻喝狂醉,那一点诗意也没有。当然酒与诗的“分工”又不同。“取兴或奇酒,放情不过诗。”(白居易《移家入新宅》)高高兴兴地饮酒,诗也就流出来了。酒象是魔术师手中那根棍子,它任意指挥,诗人的情思就随它而动。“酒肠堆曲蘖,诗思绕乾坤。”(杨乘《南徐春日怀古》)酒进入肠子以后,在里面七弯八拐,左飞右旋。“绕”着石头,石头会走路;“绕”着草木,草木会说话。山起舞,河歌唱,天地万物,全都灵气浮动,无不象醉了一般。
谈到唐朝、谈到诗、谈到诗人、又谈到酒,那么就不能不重墨谈谈唐朝著名的诗人兼酒民李白、杜甫、白居易。
郭沫若先生说李白“生于酒而死于酒”,李白的一生真是别要饮,聚要饮;喜要饮,悲要饮;闲要饮,忙要饮。“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饮三百杯”。李白的诗歌语言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风格多样,尤以雄奇、飘逸、奔放著称,气势充沛,汪洋恣肆。诗人磊落不羁,游遍大江南北,他热情奔放地讴歌了祖国的锦绣河山,名句名篇俯拾皆是。杜甫称“李白斗酒诗百篇”,他在微醉时吟成的酒诗,大多也脍炙人口,流芳千古。如“兴酣笔落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等。这位“诗仙”兼“酒仙”最后竟死于“腐胁疾”,即慢性酒精中毒症,此病为大量饮烈性酒五年以上才染。呜呼,哀哉!
杜甫的诗歌,“浑涵汪茫,千汇万状”,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被誉为“史诗”。
杜甫少年即豪饮,世称“少年酒豪”,他嗜酒如命,“百罚深杯亦不辞”,他喝酒“饮如长鲸吸百川”,只可惜,“耽酒须微禄”,他一生穷困潦倒,“街头酒价常苦贵”,“酒债寻常行处有”,后半生难得见他有几回“痛饮狂歌”的日子。公元770年,杜甫避难到湖南耒阳,县令慕其诗名,送酒慰问。结果,饥肠辘辘的他,一醉竟成千古不醒。杜甫真可谓是尽醉而归,此真乃百不幸中唯一的幸事也。
白居易晚年自号“醉吟先生”,他爱酒,“酒盏酌来须满满”,“唯当饮美酒,终日陶陶醉”。白居易的诗歌通俗浅切地反映了社会现实,真率地抒发了个人情怀。他在诗歌的题材、风格、表现形式等多方面摆脱了盛唐诗的传统,为后人的诗、词创作开启了新的门径。他的诗《琵琶行》真可谓是“千古绝唱,诗坛圭臬”。他死前要求简葬,只带一坛酒入墓。由此可见他对酒情有独钟、难舍难分。后来传说有盗墓者挖掘坟墓,先见一坛子,打开酒香四溢,不禁喝得酩酊大醉,这才保住了香山居士的遗骨。白居易墓中藏酒,真可谓料事如神矣。
一边饮酒,一边作诗。酒渗到诗里去,诗融到酒中来,真是难分难解。“酒里诗中三十年,纵横唐突世喧喧。”(段成式《哭李群玉》)人的一生就这么度过。当时的社会风气,不会作官,不会发财,没人取笑;而不会饮酒,不会作诗,则视为无能。许多人都以诗酒自豪,贫不为耻。当官的死了以后,骨埋山丘,尘随风去,再没人理会,而诗酒之徒,却为人津津乐道。
酒承载着诗人的喜怒哀乐,演绎着世间的悲欢离合。酒激发了作者的诗情,诗丰富了酒的内涵。这就使得酒和诗这两种本不相关的事物交融到了一起,诗中有酒,酒中有诗,浓浓诗意中飘散着郁郁酒香。酒能使人的大脑兴奋,使人的情绪和思维进入活跃的状态,调动起人的记忆和平时积淀在头脑中的各种信息,催发灵感。因而古之文人骚客若杯酒不沾,清醒理智,那么令人所津津乐道的《将进酒》、《月下独酌》、《饮酒》等诗篇,概不会出现,没有酒,诗不尽兴,酒对诗可以说是一种发扬,诗对酒则是一种文化的积淀与情感的抒发。
唐诗是我国文学史上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长久为人们所传诵。它不仅是中国古今诗歌的高峰,而且还体现了很多的民族文化。唐代诗人多嗜酒,他们把自己的情感释放在酒里,又用自己的生花妙笔把酒和自己的情感注入在诗中。作者醉于酒,感于生活的朝代,吟者醉于诗,忆于过往的时代。
历史已经远去,诗人已经远去,而酒还在伴我们一路同行,并且酒这位千年长者走到今天,并未见衰老,反而更加焕发了生机,那里有诗,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