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琪在内衣店门口等了大约五分钟,就见一辆满是灰尘的出租车停在了她的前面,随后,后车座的车窗徐徐而下,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车窗里。
“嗨!”他叫她。她朝他嫣然一笑,提起身边的几个购物袋,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你来得真快。”她说了一句,便拉开车门上了车。他很自然地朝后退,给她让出了地方,然而等她一上车,他又紧紧贴过来靠在她身上。
“走吧。”他对司机说。
“你今天……”她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见她,还想嘲笑他的打扮。就是来接她,也不必打扮得像个杀手吧,但是她刚想开口,他就亲了一下她的嘴。这个吻虽然无比短促,而且他也没出动他的舌头,但她却觉得回味悠长。她本来就喜欢这种小男生式的突然“袭击”,这让她觉得她跟他像在恋爱,而不仅仅只是一场男欢女爱。
她朝他多情地一笑。
“别多问,跟我走。”他用手指点点她的嘴唇,轻声说。
“好的。
谷平正在收拾各种解剖工具的时候,王立走了进来。“怎么样?有收获吗?”王立问道。谷平摇了摇头。
“没什么特别的,半自动手枪,近距离射击,一枪命中要害。从弹壳看,作案所用枪支应该跟前几宗案件相同。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最后还得看弹道分析的结果。”谷平将白布盖在尸体身上,问道:“他是谁?”
“他叫陆华,是一家酒吧的老板。不过,这家酒吧在他被杀当天正好歇业。据说酒吧被查出了违法行为,他的合伙人—酒吧的另一个老板,很可能面临坐牢。”王立向尸体的方向使了眼色,“我们到外面去聊,怎么样?” 谷平笑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吗?” “我可不像你。” 谷平吩咐助手收拾残局,然后走出了解剖室。外面是他的办公室,按照惯例,他开始用干洗手液洗手。“要不要来杯咖啡?”他问王立。“不用。” “几张卡片上的指纹有眉目了吗?”谷平洗完手,一边给自己冲咖啡,一边问道。“常豹那个信封上显示的指纹很小,估计是孩子的。从陆华屁股后面找到的那张卡片,指纹是成年人的。” “这跟以往不同啊。”谷平捧着他的黄色大号瓷咖啡杯,坐回到自己那张舒服无比的皮质扶手椅上。
“是啊,现在已经开始做指纹比对了,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黑背鱼应该不会让一个有前科的人给他送卡片。但怎么说呢?也不能不查。”王立情绪不高。
“你有没有想过,黑背鱼为什么要杀这个酒吧老板?难道他是‘4/5’?”谷平问道。王立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像。因为这次的谋杀跟以往很不同。首先,谋杀地点改变了,以往谋杀都是在被害人家里进行的,而这次是在一家大商场的底楼。其次,以往凶手都会挖了心再走,但这次他没有。他杀了被害人后很快就离开了。”
“你觉得这是突发事件吗?”
“有这可能。但谁知道呢,也许调查到最后,我们发现陆华就是‘4/5’。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排查他跟常豹、陆九及陈俊雄之间的关系了,工程浩大啊,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谷平,我想想都头疼。”王立一筹莫展地摇头叹息。
谷平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香气驱散了从解剖室里飘出来的消毒药水气味。
“还有一点不同。”他道。
“还有?”
“这是凶手唯一一次从被害人身上拿走装卡片的信封。”
“嗯,这也算一个。”王立点头。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谷平注视着王立。
“很简单,他也许觉得自己的指纹不小心留在了卡片或信封上,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把信封拿走。当时在场的人都说,罪犯检查尸体时,看上去有些着急;还有人看到被害人趁罪犯跟保安负责人说话时,把手伸进了裤子后面,就是后来找到卡片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看来当时被害人是知道罪犯真正在找什么的。”
“呵呵,也许吧。”
“被害人知道,凶手要找的不是什么信封,而是那张卡片,所以他把卡片放到了后臀部位。这样的话,只有经过仔细搜查才能找到,但以当时的情形来看,凶手是无法做到这点的。他那时候应该急于脱身,因为肯定有人报了警,真正的警察一定会很快赶到。其实他自己走出来冒充警察,已经非常失策。”
“对,他要在被害人身上找卡片,不是信封,而被害人在临死之前耍了个小花招。可那又怎么样?”
“我觉得很奇怪,凶手为什么急于要找回卡片?别忘了在前几宗案件里,他都没拿走卡片。”
“呵呵,你到底想说什么?”王立笑了笑。
“除了你刚才所说的,他可能在卡片或信封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外,我觉得他要拿回卡片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卡片上有下一个被害人的指纹,而被害人还没死。”
王立瞪大了眼睛。
“也许出了什么岔子,使被害人幸免遇难。你说那家酒吧在陆华被杀那天就停业了,那么前一天可能还在营业,所以有可能前一天晚上,‘4/5’和凶手曾经在酒吧逗留过,我猜陆华只是偶尔捡到了卡片,啊,对了!”谷平忽然想到了今天的报纸,“黑背鱼图画就是今天登的报,你们有没有在被害人身上发现报纸?” 王立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是有一张今天的报纸。我们认为,他可能是看了那张图意识到了自身的危险,所以才跑进商场的,也许他本来是想报警。”
“这当然也有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他想要的只是赏金。他在报纸上看见那张图后,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他就看见过一张类似的图,也许是罪犯或‘4/5’无意中掉在那里的,他准备拿着它去报警,然而在路上却碰见了罪犯。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身处险境,就跑进了大商场。罪犯为什么会来?当然是来拿回卡片的。他是否准备杀了陆华我不知道,但假如陆华看见他时,暴露出他已经认出对方是谁的话,那杀死他也理所当然,谁让他是目击证人呢?但是,我觉得罪犯这么急于要拿回卡片,应该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认为警方能通过卡片上的指纹找到下一个被害人,也就是说,被害人很可能曾经有前科,他的指纹在警局留过档。假如‘4/5’很清白,从来没在警方那里留过底,那警方有了他的指纹也等于是大海捞针,黑背鱼何必这么着急?”谷平琢磨道,“还有,我有种预感,也许找到了‘4/5’,想找到他就没那么难了,因为他一定跟‘4/5’有过接触,也许就在他身边。”
王立目瞪口呆地望着谷平,忽然冲过去拉开了门。“我过会儿打电话给你。”出门时,他拍了下谷平的肩。
二十分钟后,王立的电话打到了法医办公室。“老王,怎么样?”谷平问道。“指纹的主人找到了,想不到,她真的有前科。她真名叫叶琪,原来是夜总会的舞女,十一年前,曾经在一次扫黄行动中被捕。不过只关了两个月就被放了,就是在那时候,她在警察局留下了指纹。”
“想不到‘4/5’是个女人。”谷平很高兴能这么快找到目标。“难道一定是‘4/5’?不会是送信人吗?” “凶手怎么会找一个警方能查到指纹的人送信?那不等于在给警方引路?”
“呵呵,算你聪明,”王立低声笑起来,“我现在就得去找找这女人的下落了,要是她没结婚的话,应该还在干这一行,找起来不难。”
“好,祝你成功。”谷平道。
叶琪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衣服躺在一张铺有深蓝色床单的大床上。她支起身子,才看清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这是一间不过八平方米的小屋,没有窗,屋子里的陈设也极简单,只有双人床和一张小木桌,屋子角落的地板上放着几罐饮料和一袋食品,看上去像是从附近的炸鸡店买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但记忆还是慢慢清晰了起来。她记得在出租车上,他曾给过她一罐饮料,当时她并不觉得口渴,但想到他能如此体贴,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于是当着他的面喝了好几口。不知道为什么,喝完饮料后,她就觉得脑袋发昏,后来就失去了知觉。
难道这混蛋给我下了药?想到这里,她先是火冒三丈,继而心里又一阵恐惧。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什么人?他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他跟我在一起仅仅只是想跟我亲热吗?关于变态色魔的新闻她看过不少,知道世界上有些男人就喜欢以折磨女人为乐,难道他也是其中之一吗?但是,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她醒来后,应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被绑在椅子上才对。可是现在,她不仅毫发无损、手脚自由,而且穿戴也跟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妈的!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她从床上爬起来,正准备去拉门把手,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她定睛一看,正是他。他手里拿了张报纸,脸色阴沉,门开后,他很快就关上了,这让她根本没机会窥视室外的情况。
“喂!你想干吗?这是什么地方?”她推了他一把。“不是告诉你,这是我家吗?”他把门锁了起来。他的口气并不凶悍,这给了她勇气。她又在他背后猛推了一把,怒道:“谁要来这种破地方!我要走了!快点开门!”
他把钥匙放进裤袋,回过身来看着她。
“那得先把事情做完再走。”他道。
“什么事?”她朝后退了一步。
“你说呢?你不是很想的吗?”他开始脱衣服。
她冷笑地走到床边。
“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要回家,你听到没有?”
他把外套丢在地上,又脱掉了衬衫。“回家?”他赤裸着上身向她走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方面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可怕,另一方
面又觉得他很性感。她不禁瞄了一眼他的胸膛。
“哼!”她打量他,用嘲笑的口气说,“你的身材很一般。”
“到底是老贱货了,真有经验。”他冷笑。
老贱货!她可不想听这种词!虽然过去也有男人这么骂过她,但在亲热之前,他们可没说过这种话。她觉得有点伤自尊,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臭男人,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她还没说完,他就狞笑着咬住了她的嘴,一阵酥麻的微微疼痛感传遍了她的全身,接着她感觉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服,耳边传来纽扣绷断和拉链往下滑的声音,还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妈的!臭男人!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欲望却像涨潮的水一般向她袭来。
“你说的是安娜姐吧?警官,她还没来呢。”名叫丽丽的夜总会小姐靠在门框上回答了王立的问题。现在快晚上七点了,不过王立知道,对于夜总会来说这时间还有点早。“她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她啊,说不准,”丽丽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姿态优美地抽起来,
“有时候早点,有时候晚点,不过,她一般来得都挺早,平时这时候,她早就来了。”她抬起涂着深蓝色眼影的厚重眼皮,朝夜总会人来人往的大堂瞥了一眼。“今天她有没有打电话来说要晚点到?”
“没有。”丽丽心不在焉地答道,一边跟路过的一个姐妹招手。
“那你打个电话给她。”
“为什么?”
“照我说的做。”王立命令道。
丽丽斜睨了他一眼,满脸不情愿地从自己的小皮包里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然而拨完后,她听了听,马上就“啪”的一下收起了电话。
“怎么了?”
“关机啦。”丽丽不耐烦地说。
“她经常关机吗?”
“哪会啊,她平常从来不关机。不过,她最近有男人了嘛,偶尔晚点到,偶尔关下机有什么关系呢?”丽丽瞄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们这些警察什么都不懂,只会瞎问。
“男人?”王立注意到了这个词。
“我昨晚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她家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亲热。
那男的长得还不错呢。”她吸了口烟,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他们的好事让我给搅了,哈哈。” 王立从口袋里掏出了谷平的照片。“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丽丽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不是。”
“再看看!”
“当时黑灯瞎火的,我根本没看清那人的脸,但能肯定不是这个人。首先,他们的发型不一样,我看见的那个人头发比较短,眼睛也没他这么大。那个男人好像是单眼皮。” “你再仔细看看。” “昨天我只看了他一眼,我只能肯定那个人是单眼皮,一米七○左右吧。至于别的……呵呵,从后面看,他身材不错,挺结实的,不过不够翘,我说的是他的屁股。”见王立面露疑惑,她跺脚叫道:“我说的是真的啦!”
丽丽不像是在说谎,但王立总觉得干这行的女人终究不太可信。“你还看到什么?”他问道。“他脾气不好,被我撞破好事后发脾气了,一脚踢翻了一个垃圾桶。我本来以为安娜姐也会生气呢,不过……还好。” “她没生气?” “她说我来得正好,她差点被那男人掐死,不过当我问她以
后还会不会跟他见面时,她又说那个男人跟别人不一样啦,有男人味啦,嗨,反正安娜姐向来就有点贱,男人对她越狠,她就越喜欢。”
王立把照片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