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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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告别冬妮亚

冬妮亚在睡意蒙眬中听到母亲轻轻地说话声:“冬妮亚还没睡。进来吧!莉莎。”

“这么晚了,莉莎,有什么新闻要告诉我吗?”冬妮亚面带倦容,微笑着。

“新闻嘛,倒是很多!不过有一些事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讲。”

莉莎一边笑,一边调皮地望着冬妮亚的母亲。

冬妮亚的母亲笑着说:“好吧!过一会儿我就让你们俩单独谈。现在您先把能公开的新闻说一说吧!”她开着玩笑,一面把椅子挪到沙发跟前。

冬妮亚的母亲陪着她们坐了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莉莎往冬妮亚跟前挪了挪,搂着她,低声给她讲了在十字路口她所看到的一切。

“冬妮亚,当我看出那个人是谁的时候,我是多么吃惊啊!……你猜那人是谁?”

冬妮亚正听得出神,她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膀。

莉莎脱口而出:“是柯察金!”

冬妮亚猛地战栗了一下。

清晨,家人还都在熟睡,冬妮亚就醒来了。她迅速穿好衣服。为了不惊醒别人,她悄悄地走到院子里,解开长毛大狗特列佐尔,领着它向城里走去。

阿尔焦姆刚好也从乡下回来,他把挣来的一带面粉放到院子里,喊了一声:“保尔!”

没有人应声。

阿尔焦姆进了屋,一看就愣住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

这时,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一个姑娘牵着一条大狗站在他面前。

“我找保尔·柯察金。”她打量着阿尔焦姆,轻声地说。

“谁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我刚刚回来,房门开着,家里没人。您找他有事吗?”他问姑娘。

冬妮亚走到阿尔焦姆跟前,向周围看了看,急促地说:“我也说不准确,不过,要是保尔没在家,那他就是被捕了。”

“什么?!”阿尔焦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我们到屋里谈吧!”冬妮亚说。

阿尔焦姆一声不响地听她讲着。当冬妮亚把她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之后,他感到万分沮丧。

“这孩子是鬼迷心窍了,惹出这种事来……现在到哪里去找他呢?请问,您是谁家的小姐?”

“我是林务官图曼诺夫的女儿。我认识保尔。”

“我要走了。说不定您能找到他。”临别时,冬妮亚轻声说,“晚上我再来听您的信儿。”

阿尔焦姆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城防司令部的办公室,警备司令嘴角上叼着一支香烟,正龙飞凤舞地写着最后几行字。这时,门口传来了马车的响声,进来的是一只胳膊缠着绷带的萨洛梅加。

警备司令把香烟叼到另一边嘴角上,说:“我这儿关着一个小坏蛋。你知道吧!我们在车站抓住了那个朱赫莱,你记得吗,就是煽动铁路工人造反的那个家伙?”

“记得,他怎么啦?”萨洛梅加很感兴趣地往前凑了凑。

“那个小坏蛋在大白天把朱赫莱劫走了,他俩抢走了哥萨克的枪,打掉了他好几颗牙。朱赫莱跑得无影无踪,那个小坏蛋却叫我们抓住了。”

“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了吗?”

“我整了他5天,他什么也不说。老是一句话:‘我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我放的。’真是一个地道的土匪。你知道,那个押送兵认出了这个小坏蛋,差点没把他掐死,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拉开。现在没必要再关下去了,我正呈请上司批准把他干掉。”

保尔被关押在仓库里,他无法入睡,他脑子里总在翻腾一个问题:“以后会怎么样?”

遭到毒打的身体像针扎一样疼痛。

黑暗吞噬着牢房的每一个角落。令人窒息的、不安的夜降临了。思路又转到吉凶未卜的明天。这只是第七夜,但是却好像已经熬过了好几个月。睡在硬邦邦的地上,全身疼痛不止。仓库里现在只剩下3个人了。老头躺在板床上打着呼噜,就像睡在自家的热炕上一样。这老爷子对眼前的处境满不在乎,夜夜都睡得又香又甜。酿私酒的老太婆被警备司令哥萨克少尉放出去弄烧酒去了。赫里斯季娜和保尔都躺在地上,离得很近。保尔昨天从窗口看见谢廖沙在街上站了很久,忧郁地盯着这座房子的窗户。

“看样子,他知道我关在这儿。”

一连三天都有人送来发酸的黑面包。是谁送来的,没有说。这两天警备司令又连着提审他。这是怎么回事呢?

拷问的时候,保尔什么也没有说,一问三不知。可是被捕的那天夜里,他被押解着走过高大的机器磨坊时,听见一个匪兵说:“少尉大人,干吗还把他带回去?从背后给他一枪不就完了?”

当时,他却又害怕起来。是啊!16岁就死了,这多可怕!死了,就再也活不成了!

大头目佩特留拉决定亲自来这里视察部队。

师长坐着一辆掉了漆的、像痨病鬼似的福特牌汽车,前往车站迎接佩特留拉。

切尔尼亚克上校和哥萨克上尉走进警备司令部,看到又脏又乱的警卫室里,所有的床铺都是乱糟糟的。上校发起脾气来就不得了。他发疯似的一脚踢翻了路中间的脏水桶。

那些哥萨克一见事态严重,弄不好真会挨一顿抽,而且他们全都知道切尔尼亚克的厉害。于是就都像火烧屁股似的忙碌起来。“还得去看看那些囚犯。”上尉提醒说,“谁知道他们都关了些什么人?要是让大头目看见,那就糟了。”

上校和上尉来到关着犯人的仓库,一脚踢开了小仓库的门。

他仔细端详着每个犯人的脸。

“你是为什么给抓来的?”他厉声问那个坐在板床上的老头。

老头欠起身子,提了提裤子,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家院子里一匹马丢了,可那能怪我吗?”

“收拾起你的破烂,赶快给我滚蛋!”

他喊完之后,又转身问那个酿私酒的老太婆。老太婆忙不迭地说:“长官大人,我给关起来可实在是冤枉!我是个寡妇,他们喝了我造的酒,随后就把我关了起来。”

“得了,赶快见鬼去吧!”

被关押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老头和老太婆跑出了仓库,大家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两个人有权处置犯人。

不一会儿,就放走了好几个人。

保尔是最后一个,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就这样一个个走掉了。

这时上校站在保尔面前,用那双黑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喂,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上校马上就听到了回答:“我从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做鞋掌。”

“什么马鞍子?”上校没有听明白。

上校轻蔑地看着他。

“这个警备司令搞些什么名堂,竟然抓来这么一帮囚犯!”他对着保尔喊道:“你可以回家了。告诉你爸爸,叫他好好收拾你一顿。行了,快走你的吧!”

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从地上抓起多林尼克的外套,朝门口冲去。他穿过警卫室,从刚刚走出来的切尔尼亚克身后悄悄溜到院子里,然后从栅栏门出去,跑到大街上。

在那个憋死人的仓库里饿了这么多天,他一点劲儿也没有了。他想回家,可是不敢回去,又想到谢廖沙家去,但也害怕被人发现,那上哪儿去呢?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继续往前跑,越过一个又一个菜园子和庄园后院。直至撞在一道栅栏上,他才发现,这高高的木栅栏里不正是冬妮亚家的花园吗?自己为什么偏偏跑到这里来了呢?

他也不明白到底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反正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他知道花园里有个木头凉亭,那里谁也发现不了他。

保尔纵身一跳,翻身进了花园。他看了看那座隐现在一片树木后面的房子,便向凉亭走去。凉亭四面光秃秃的,夏天爬满凉亭的山葡萄不见了,现在一点遮挡都没有。

他正要转身回到栅栏那里去,但是已经晚了,他听到背后的狗在汪汪狂叫,保尔做好了自卫的准备。

冬妮亚沿着小路跑来了,当看到站在栅栏旁边的竟是保尔,她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保夫鲁沙,是你呀!”

冬妮亚注视着保尔,内心交织着无限的怜爱和温暖的柔情。她用力握着保尔的双手,说:“保夫鲁沙,亲爱的,亲爱的保尔……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你这倔强的孩子。现在,你就和我们,和我住在一起吧!我怎么也不放你走了。这儿很清静,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不能留在这儿,要是他们到这里来搜,你们家就会受牵连。”

是呀,能到哪儿去呢?这些天的折磨已经使他难以支持,他现在是又累又饿,他真想有个地方休息一下。他终于让步了。

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会变化得这样快。早晨他还在坐牢,现在却坐到了冬妮亚身边。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变幻莫测:一会儿乌云满天,一会儿阳光灿烂。要是没有再度被捕的危险,他现在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幸福的人了。

然而,在这宽大而安静的屋子里,他也有随时被抓走的可能。

得离开这里,什么地方都行,反正不能留在这里。

“你在想什么呢?”冬妮亚俯下身子问他。保尔觉得她那碧蓝的眼睛好像深不见底。

“我今天就得离开这儿。”他坚决地说。

“不,不行,你今天哪儿也不能去!”

“冬妮亚,你该帮助我。你到机车库去找一找阿尔焦姆,再捎个纸条给谢廖沙。我的手枪藏在老鸹窝里,我自己不能去拿,让谢廖沙给拿下来。这些你能替我办到吗?”

冬妮亚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冬妮亚跑去开门,是阿尔焦姆。阿尔焦姆站在门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保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阿尔焦姆两只手臂紧紧抱着保尔,弄得他的骨节都“格格”地响起来。

大家商量好,保尔明天走。阿尔焦姆把他安顿在勃鲁扎克的机车上,带到卡扎京去。

“就这么办,明天早晨5点钟你到材料库去,我去送你。”

阿尔焦姆告别以后就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冬妮亚和保尔。两个人谁也没有睡意。再过6个小时他们就要分别了,也许从此以后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在这短短的几小时里,心里的千言万语怎么能够说得完呢?

从他们建立感情以来,这是第二次接吻。除了母亲以外,谁也没有抚爱过保尔,他在屈辱和残酷的生活中长大,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抚爱。在人生的道路上结识这样的姑娘,对他来说真是极大的幸福。

天已经渐渐透亮,换上外衣,吃过早饭,他们穿过潮湿的晨雾,向车站走去,绕道来到堆放木柴的地方,阿尔焦姆正在火车头旁边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保尔紧紧抓住机车扶梯的把手,爬了上去。他回过身来,看到风正猛烈地吹动着冬妮亚的衣领和栗色的鬈发。他向她挥手,她也使劲儿地挥着手。

远处传来了火车加速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