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社会生活中,也和演员在戏剧中一样,总在担当着一定的角色,这一定的角色必须按社会结构中为他规定的规范行事。如一个家庭中有夫妇亲子关系,丈夫、妻子是夫妇关系中的两个角色;父、母、子、女是亲子关系中的四个角色,每个角色都有一套权利义务和行为规范体系。人在社会生活中处于一定的角色地位,也就有了一定的身份。角色和身份是一个复合体,它包括年龄、性别、辈分、社会地位、经济地位以及在交际双方相互关系的位置等等方面,是由这些方面综合决定的。人的话语行为必须符合角色的行为规范,尊重别人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说话对人缺乏敬重,就会影响人们之间的感情。
毛泽东很讲究说话艺术。对于长者或历次革命的元老,他都是以诚心相待,以真情相待。
1945 年 8 月,毛泽东肩负着国家和民族的希望,乘飞机深入虎穴去参加重庆谈判。
一下飞机,他就从众多的欢迎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并大步迈过去握住对方的手亲切地说道:“你是张表老?您好!”
这人就是银髯飘拂的民盟中央主席张澜先生。在这之前毛泽东与张澜素未谋面,毛泽东这一见如故的寒暄,使张澜先生感到很亲切,但不奇怪,为什么呢?原来他们虽然相互不认识,也从未见过面,但他们却“神交已久”,相互之间慕名敬重。
听到毛泽东热情的称呼,张澜便握紧毛泽东的手说:“润之先生好!你奔走国事,欢迎你光临重庆!”
毛泽东说:“大热天气,张老您还亲自到机场来,真是不敢当,不敢当!”
一句出乎意料的寒暄,换来推心置腹的情谊;神交已久的慕名,成了肝胆相照的至交。在以后的和谈之中,张澜竭力从中斡旋。
和谈无望时,张澜曾推心置腹地向毛泽东建议说:“你们当坚持的,一定要坚持;好为中国保存一些干净的土!”又说:“已经谈拢了的,就应公开出来,免得蒋介石以后不认账,如果你们有不便,我可以给国共双方写一封公开信,把问题摊开,好让全国人民监督。”
毛泽东深表感谢地点头赞许,并说:“谢谢张表老!”
《双十协定》签订后,10月11日上午,毛泽东离开重庆,张澜又赶到机场送行话别,并高兴地说:“日后,中国实现民主了,我到延安去看望你哟!”
毛泽东连说:“欢迎,欢迎!我用延安的川菜来招待你。”(5)
有人说:“只有被感情支配的人最能使人相信他的情感是真实的,因为人们都具有同样的天然倾向,唯有最真实的生气或忧愁的人,才能激起人们的愤怒和忧郁。”在话语交际过程中,要使对方感受到情感的真实,说话人的话语一定要受到发自内心的充沛的情感的支配。
长期以来,工商界尊重的两位老人,一位陈叔通,另一位是黄炎培,毛泽东有时写给他们两位的信,信封上如果写“黄任老”、“陈叔老”,那在信中开头就写“任之”、“叔通”,反之,也是如此。陈叔通对此很感动,认为毛泽东日理万机,对于称号前后排列这样的小事,还要考虑得这样周到。
1948 年,人民解放战争节节胜利,中国共产党发出“五一”号召,陈叔通从上海赴香港,转往解放区。到了石家庄后,陈叔通见到了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地。毛泽东对他说:“叔老你长期在旧社会能够出污泥而不染,真是难得。”
毛泽东尊敬地称呼他为“叔老”,称赞他过去不为权贵、洁身自好的高风亮节,使陈叔通感到平易可亲,待他如同家人。
接着,毛泽东还对他说,你是清朝翰林,经历了几个时代,见多识广,你的经验是很宝贵的。
毛泽东不仅这样说,也真正这样做。除了会议时征求陈叔通意见外,还不时请他到自己家里叙谈。之后,陈叔通把亲身体验到的感情对人说,他看到历代的最高统治者,都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毛主席可以说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受亿万人民爱戴的领袖。他和蔼可亲,在他面前感到同家里人谈话一样。
陈叔通每次约定时间去拜访毛泽东时,毛泽东大多在门口等候,他出门时,待车走远了,他还看到毛泽东在招手。(6)
毛泽东称呼长者为“老”之外,在说话时还爱称他们为“先生”。
全国解放前夕,毛泽东、周恩来等非常关心在香港的民主人士,设法派人把他们辗转送到北京。1949年2月28日,柳亚子、叶圣陶、马寅初等人同船从香港出发赴京。毛泽东从石家庄到北平时,柳亚子等人前去机场迎接。当晚,毛泽东在颐和园益寿堂招待民主人士,场面十分热烈。
不久,毛泽东约柳亚子同游颐和园。
5月2日,毛泽东起床后,就坐上了汽车,从双清别墅来到了颐和园东门外,这时,柳亚子已在那里等候。
毛泽东一下汽车,就走到柳亚子跟前,两个人一见,就高兴地握起手来。柳亚子一时心情激动,手握拳头半举着说:“共产党伟大!毛主席伟大!人民解放军伟大!”
毛泽东赶紧说:“人民伟大!包括你,包括我!”
两人边走边谈,经过戏园的大院,来到谐趣园游览,然后爬坡到了益寿堂,这里是政治协商会议筹备处的接待室。
在益寿堂休息喝茶时,两人继续交谈着。毛泽东说:“柳先生既有清醒的政治头脑,是一位政治家,也是一位大诗人。你写的诗,我爱读,有趣味,有意义,有千百万读者喜欢你的大作,我就是这千百万读者中的一个。”
柳亚子说:“我写的是老一套,我很想写与现实生活紧密结合的诗,但是很不成功,我自己也不满意。最近,我拜读了主席写的诗词,心里真痛快,这些诗词通俗易懂,而且寓意深长。”
说到这里,他还跷起大拇指,连称“伟大!伟大!”
两人交流了一阵子,毛泽东便对柳亚子说:
“咱们今天都很高兴,走,游园去。”
两人走出益寿堂,直接来到了长廊。
柳亚子说:“慈禧太后腐败无能,屈服帝国主义的压力,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灾难。她把中国人民的血汗搜刮起来,奉献给帝国主义,建造她的乐园,真可耻。”
毛泽东说:“她用建设海军的钱,建了一个颐和园,当时来说,这也是犯罪。现在看来,就是建立了海军,也还是要送给帝国主义的。建了颐和园,帝国主义拿不走,今天人民也可以享受,总比他们挥霍了要好呀。”
在参观了小火轮和石舫之后,两人又上了游船,开始游览昆明湖。坐在游船上,毛泽东又对柳亚子开玩笑说:“先生你现在可以赤膊上阵发表文章、讲话,现在与蒋介石时代不一样了,你的人身安全是有保证的,你的意见会受到尊重的。”
柳亚子高兴地说:“我一定按照主席说的去做,我要尽力做一些对人民、对政府有利的工作。”(7)
与人的日常交谈,也贵在推心置腹。大诗人白居易说得好:“功成理定何神速,速在推心置人腹。”只要你捧了一颗火热滚烫的红心,怎么不使人感动呢?真缘于诚,人际关系贵在真诚,恳切至诚之心,怎能不动人心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是毛泽东口才总体的高明之处。
毛泽东很尊重、敬爱宋庆龄,他们始终保持着诚挚的友谊,亲切的交往。在全国解放前夕,毛泽东在信中称宋庆龄为“先生”。
全国解放后,毛泽东到上海视察时,曾亲自到宋庆龄家里探望她。宋庆龄也非常关心毛泽东等领导同志的健康,每次从上海回到北京都要亲自问候,并送些礼品,每年还要寄去贺年片。
1956 年元旦,毛泽东收到了宋庆龄寄去的贺年片,十分高兴,提笔给宋庆龄写了一封既生动有趣又热情洋溢的信。在信中,毛泽东亲热地称呼宋庆龄为“亲爱的大姐”,对她送来贺卡深表感谢,接着,毛泽东以幽默的口吻,关心而风趣地写道:“你好吗?睡眠尚好吧。我仍如旧,十分能吃,七分能睡。最近几年大概还不至于要见上帝,然而甚矣吾衰矣。望你好生保养身体。”
短短数语,毛泽东革命的乐观精神和对战友的诚挚情意溢于言表,读后令人感到十分亲切。
1957 年毛泽东访问莫斯科时,宋庆龄是代表团的副团长。按照苏联人的安排,团长毛泽东和副团长宋庆龄住在克里姆林宫里,工作人员住在外面的宾馆。
其中,毛泽东住在过去沙皇住的房间里,宋庆龄住在过去公主住的房间里。
毛泽东对宋庆龄也是始终保持着特殊的尊重,甚至可以说是表现出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尊重。
从莫斯科归国时,毛泽东与宋庆龄坐一架飞机。毛泽东让宋庆龄坐头等舱,自己坐二等舱。
宋庆龄说:“你是主席,你坐头等舱。”
毛泽东说:“你是国母,应该你座。”毛泽东还是坚持让宋庆龄坐在了头等舱里。但是,“你是国母”几个字把毛泽东对宋庆龄的敬重之情自然而然地表达出来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