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由衷地祝福他们,并由衷地希望徐怀风能通过这件事,不再挥霍感情,而是倍加珍惜与亲人团聚的幸福。
林清寒想到这里,决定退出这场风花雪月的游戏,还原自己的生活,无论哭也罢,笑也罢,都不再与爱情发生关系。
可是,一段人生就是一场戏。无论是大半生坚守的信念,还是慎重作出的决定,有时会在瞬间瓦解,而新的思想则会在瞬间无限膨胀起来,直到把刚才决定的事情驱赶得无影无踪。
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出徐怀风的名字,还没有接通,已经让林清寒紧张起来。然后,她又像往常一样逼自己故作轻松地说出了规定动作似的第一句话:“你好。”
“清寒,我刚回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明天再去看你。”
“你忙你的,我很好,不必挂念。”
“清寒,我就要挂电话了,你保重自己,明天见。”徐怀风的声音里饱含依依不舍之情,好像历尽艰险在电话里相逢,不愿意接受再被挂断电话这样强行分开的事实一样,顿了顿,柔情万千地说:“清寒,我这就挂了,好吗?”
林清寒感觉到了他对她的思念,也感觉到他懂得自己对他的依恋,百种感情化作一句:“嗯,我等着你。”
等待的过程是个煎熬的过程,相逢的时刻定在十几个小时以后,对百无聊赖的林清寒来说,时间就像走在闰时闰分闰秒里,被无限拉长了。她要计划一下这个时间,首先要保持好心情,要好好睡一觉,见他时气色好一些。
林清寒打开日记本,写下心情:
都说多情美,
谁堪苦和累。
一腔闲情空自挥,
心远去难能归,
不知心恨谁。
心苦人憔悴,
痛怨偷心贼。
孤灯冷泪两相随。
难诉心语,
难诉心破碎,
难诉寒风折心蕊。
何夕共君醉。
林清寒在玩味文字的时候养成了一种习惯,除了以散文或现代诗的形式写出心情日记,也喜欢用自己热爱的古诗词节奏写心情,不管格律,只为了抒发感情。
记得有一次一个同事在她办公室看到满桌子古诗古词,就拿了一本古词格律送给她。她谢绝了,笑着说,我写随心笔记,可不喜欢抒情也受到条条框框限制,呵呵呵。
所以,她也不管是什么词牌,喜欢上了,就会多多阅读,也会在某一天的日记中自然运用。虽然是四不像,但是自己欣赏起来感觉很有味道,笑称是林氏风格文字。
约定的见面时间终于来临了,徐怀风提前等在茶馆。
林清寒在敲“浪漫满屋”的房门时,有意向后退了两步,避免与开门的人距离太近,失态于紧张慌乱中。
开门的徐怀风风采依旧,并没有因为这次意外显得消瘦或憔悴。
没有变样的他,却让林清寒感到陌生。
林清寒因为性格的原因,注定要在感情的问题上走一步退两步。投入他的怀抱,她有终于找到归宿的安全感,可是一旦离开,再见时就会恢复原来状态。
她自己解释说这大概是因为关系不正当,随时准备着魂归原位吧。
因为她保持着距离,徐怀风的热情也自动降温。
他们坐下来,深深地凝望一眼,林清寒就把头低下了,一肚子话突然蒸发了一样,捕捉不到一句。
徐怀风开始回顾自己的四川历险经历,讲到突然断掉的电话,以及因为没有信号与外界隔绝的几天。林清寒想起那段时间,一天天没有消息,一天天忧虑增加,终于病倒,和张姐、牛牧一起哭泣的无助,不由又流下眼泪,说:“回来就好,知道你会没事的,我不允许你有意外。”
林清寒的消瘦、憔悴和眼泪,让徐怀风更深刻地感到,自己已经在这个女人的生命里根深蒂固了,对她的愧也更深了。
林清寒对于徐怀风,让他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有时候很恨自己惹了她,却不能给她所希望的幸福。
林清寒在对徐怀风的感情上,也是矛盾的,发展不是,拒绝也不是,常常恨自己不够果断,导致在感情问题上“晚节不保”。
他们走出了茶馆,要去找地方晚餐。
商量一会儿,决定去大妈粥铺。大妈粥铺因为快捷、卫生、粥样多而生意很好。
他们刚走进粥铺,林清寒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又故作自在地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徐怀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我们还是去包间吧,这里太乱。”
林清寒坚持说:“不用,就坐这里吧。”不由得又朝里边那个人看了一眼,那人也正在看她。
徐怀风看在眼里,好奇地问:“认识吗?”
“是晓醒的爸爸。”
这回换成徐怀风愣了一下,并且浑身不自在起来,稍顿了一下,恢复常态说:“去打个招呼吧。”
“不用。”林清寒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他在美国的妻子,最近刚刚病逝了。”
“哦?是这样啊!”徐怀风声音不大,却似碰到天大的难题一样,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他回国了。”林清寒知道徐怀风多心了,就解释说,“晓醒说他经常因为工作回来,不过我从来没有碰到过。”
“我们点餐,不说他,一个曾经的熟人而已。”林清寒一脸坚毅,“现在是陌路,呵呵。”
徐怀风从林清寒的神态看出,她对自己的过去并没有释然。
那边的大程,看到林清寒很意外,看到还有一位潇洒倜傥的男士作陪更觉意外。但是他已经到了成熟的年龄,加上市场风云磨砺,处理事情是不会那么生涩的。大程通过观察,感觉他们并不像恋人,于是主动走过去:“这么巧啊,清寒。”
大程只扫了林清寒一眼(其实他还是不敢跟她对视,他是借公共场合的气氛,大胆问候清寒的)就饶有兴趣地把手伸给了徐怀风:“你好,幸会。”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林清寒眼前这两个男人,一样的英俊潇洒,一样的智慧和成功,对她有着一样的爱!
林清寒悲哀地想,人生若只如初见,她愿意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完成她的爱情童话。可是他们却都不属于她,有缘而无分!
两个男人落座后热情地交流着,好像忘了林清寒。
林清寒尴尬地坐在那里,很不舒服。
她好奇大程在娇妻刚去世不久就走这么远的理由,也不满大程这个不速之客来骚扰她,因为有可能,明天以后,大程这个人就会从自己的生命里连根拔除,重新植入新的有生命力的爱的种子。
林清寒被晾在一边,正好自顾自思绪万千。
她看着大程在举手投足、浅笑顾盼间那熟悉的一切,那曾经属于她的一切,心想如果大程只是出了趟远差回来,用他的爱唤醒她睡眠的热情,她也会立刻陷入,和他一起在爱河里畅游的。
她习惯性地皱起的眉缓缓舒展。
林清寒再看年轻几岁的徐怀风,那样一个自由不羁的阳光大男孩,却掉在了她这个泥潭里不能自拔。他的多情和朝气同样吸引着她。在他去四川失去联系的日子里,她总是想,为什么不能和他共建一个爱巢呢?不要长久和坚固,只要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能有一时的温暖不是很好吗?再说哪里有真正的长久和坚固啊!她在心里说服自己,如果他平安回来,再也不去折磨自己折磨他。
林清寒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柔情,却又在瞬间变得复杂,她惊异地发现,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同时爱着两个男人!
林清寒看了看表,徐怀风和大程也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表,异口同声说:“不早了。”又一起扭头向林清寒:“该回家了。”
他们在进行着男人之间的谈话,看似忘了身边这个女人。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女人的举动和表情的变化都被自己留意着。他们说的“不早了,该回家了”的时间都是针对林清寒的时间表而言。
出门后,三人都尴尬地站在那里,只有徐怀风是自驾车来的,林清寒和大程都是乘出租车来的。
“我们各走各的吧。”林清寒说,“目前,你们二位谁也没有资格送我。”说着失态地苦笑了两声。
林清寒这句话让两个男人都感到没面子,还没比赛就因第三方的原因中止,憋屈感升腾,郁闷写在脸上。但是同时,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句话又让他们都很满意,虽然自己在林清寒的心里的位置没有自己想象的重要,但是至少对方也没有那么重要,两人貌似在同一起跑线上。
三个人都有一个问题,他们真的在比赛吗?
林清寒一语中的,他们目前谁也没有资格。
一边是有妇之夫,一边是打死也不吃回头草的伤心之地。
林清寒回到家,心烦意乱。不清楚是谁出现得不是时候,到底是谁搅扰了她可能来临的幸福。
一夜无眠,为了自己的两难,也为了他们二人的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