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能够叫出我的名字,这倒使我很震惊,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如果他知道我的名字,就一定会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想到这里,我不禁伤心起来,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颇有感触地说道:“虽然你如此难过,但不知有人比你更难过呢!你为她而哭泣的那个人,她思念你的心情,比你思念她的心情更深切、更动人呢。你们俩人相恋的事情,早已在宫中悄悄地传开了。所以,请你不要奇怪,我对你如此了解。”他停了一会儿,问我:“那么,您希望我能帮您什么忙呢?”
我急切地说:“为了早日解除这种情苦别怨,我还真得请您帮忙!”
“好吧。”他答应了后,就约我第二天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我如约来到那个仆人的住处。他对我说:
“昨天晚上,她伺候完哈里发之后,我立即去找她,把你目前的这种状况全都告诉了她。她听后,真的很感动,她流着泪对我说,无论怎样,也要见你一面不可!这样吧,今天你就呆在我这儿,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时,然后再随机应变。”
我听后,即心焦,又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天黑。好不容易等到那个仆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件金丝绣的衬衫和一套哈里发的御用宫服,让我穿戴起来,并且还给我熏香,把我打扮成哈里发的模样。然后,他把我带到一个走廊上,指着两排门户相对的房子,对我说道:
“你看,这些房屋里都住着受宠的妃子。你拿着这些蚕豆,一路从这儿走过去,每经过一道房门,就在门前放一粒蚕豆,因为这是哈里发的习惯。记住,当你走到右手边的第二道走廊时,就会看见一间有云石门坎的房间,那就是你所钟情的女郎的卧室,你什么都不用想,尽管推门进去。以后我会帮助你离开这里的。”
仆人将一切细节都仔仔细细地给我说明白之后,便匆忙离去。我按照他说的办法,数着房门向前走,边走边在每道门前放下一粒蚕豆。我死盯着那个以云石为门坎的房间,迅速地向它奔过去,但就在马上快到它面前的时候,这时忽然听到从近处传来一片喧哗声,我回头一看,发现有灯火在闪烁,并且正一点点地向我这边靠近!
我急心找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躲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看,大事不好了!在越来越近的灯光辉映下,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哈里发的身影!坏了,是真的哈里发来了。在他周围前呼后拥着无数个宫娥彩女。这时,我耳边隐约地传来一些宫女的议论声:
“真是奇怪极了,刚才应该已经有一个哈里发从我的门前过去了,他身上的熏香味我都闻到了,在门口我也看到了他放的蚕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可是,现在前面闪闪的,不也正是哈里发的烛光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我们有两个哈里发吗?”
“这件事确实太奇怪了,哈里发是众穆民的领袖,我们只能有一个哈里发,又有谁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假充哈里发呢?”
听了她们的议论,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因为我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宫女的怀疑,也就是说,我已经处于极端的危险之中,随时都有杀身之祸。此时,光亮依然在向我逼近,距离我藏身之处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吓得打起哆嗦来,两腿直发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瘫在地上了。
这时,哈里发突然停了下来,一伸手推开身边的一道门,走了进去,宫娥彩女们也随之一拥而进。我趁机飞快地溜到一处哈里发已经走过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哈里发和宫娥彩女们又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还接着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我正要去找的那个宫女的房前,说道:
“叫顿鲁出来吧。”
宫娥彩女们一声呼唤,顿鲁随即开门走了出来,她向哈里发行过大礼后,又跪下去吻哈里发的脚。哈里发问:
“今晚上你能陪我喝几杯吗?”
顿鲁含笑答道:“亲爱的皇上,您大驾光临,使寒舍蓬壁增辉,我即使是今晚毫无酒兴,也应该陪皇上您喝几杯。”
哈里发听了,非常高兴地大笑起来,然后命令一个侍从到库中取一串名贵的项链赐给她,接着走进她的卧室。这时有一个站在后面的宫女一回头,刚好发现了角落中的我在窥视,便跑到我跟前,问:
“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赶紧将她拽到了屋角里,跪下去向她求饶,说道:
“尊贵的姐姐呀,请看在真主的份上,救我一命吧!”
宫女说:“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不是刺客,就是窃贼!”
一听这话,我吓坏了,就哭着说:
“小姐请小声点,您听我说,您看我像刺客吗?您看我像是一个贼吗?”
她看了看我的装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
“你还真有胆量,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伪装成哈里发!我问你,你有几个脑袋?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告诉我吧,你这是为什么?”
我说:“我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痴情人,是爱情使我不顾一切地如此打扮冒死跑到这儿来的。”
宫女听我这样一说,似乎明白了。她对我说:
“看起来你倒像是一个正派人,不过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这样吧,你就躲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她去了,没过多一会儿,回来了,还拿来一套女人的衣服。她很善良地在前面为我遮挡着,让我赶紧换好衣服,然后让我跟在她的后面走。她把我带到她的卧室里后,对我说:
“你不必再紧张了,在我这里很安全。我问你,你是不是那个阿布·哈桑·阿里?”
我很奇怪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宫女说:“你和顿鲁之间的恋情,我已听说了,所以看你这模样,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你这人也真有胆量,居然敢装扮哈里发到这儿来。难道你不知道吗?此事如果被哈里发知道了,你可就真的活不成了。现在好了,你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危险,因为你是顿鲁的恋人,她又是我们的好姐妹,我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跟你讲吧,顿鲁实在是太痴情了,她常常忍不住在我们面前提到你的名字,所以我们都知道你。她告诉我们,她如何到你的辅子里看你,她每次都拿你的钱,你怎样跟踪她到河边,等等。虽然看得出来,你也非常地爱她,但你却不知道,她对你的爱意比你对她的爱慕要强得多。但你怎么在这里?是她叫你这么做的吗?还是你自己偷偷跑进来的呢?你真的不知道,你这是拿生命来冒险的呀!即使是把你当刺客或窃贼抓起来的话,你也是必死无疑呀!”
我说:“尊敬的小姐,促使我到这儿来的动机,是我心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是我自己甘愿冒生命危险,前来看她,听听她说话,为了能见到她,就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宫女说:“你们男人啊,向来说话都是这么好听。”
我忙说:“小姐,有真主作证,我说的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我从未对她产生过一点点的非份之想,而仅仅是一种无法自拨的感情而已。”
“这么说,”宫女沉思一会儿,怜悯地说道,“你是真心地爱她的了?看来,我也不得不同情和帮助你了。”
紧接着,她就推门出去,对她的丫环说:“你去到顿鲁小姐那儿,先向她问好,然后,说我今晚上心情不好,如果她有空闲的话,请她到我这儿来玩。”
丫环去了一会儿后就转回来说:“小姐,顿鲁小姐说她很愿意到你这儿来玩,但是不巧,哈里发此时头疼得厉害,她必须赶紧到哈里发那里,好生侍候哈里发,所以没有一点时间来玩。而且,大家都知道,哈里发身体不好,如果自己不到他身边服侍他的话,是很不礼貌的。”
宫女听后,脸上有点变了色,她又对丫环说:“你再去一趟,看看没人的时候,悄悄地对她说,我有十分紧要而且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必须让她今晚过来一趟才能解决,所以务必请她尽快过来一下。再告诉她此事与她密切相关。”
丫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去请顿鲁小姐。过了一会儿,顿鲁小姐真的跟着丫环迈着小方步,款款地来了。宫女让我躲在屏风后面,然后起身去迎接顿鲁。两个好姐妹一见面,就欢天喜地地相互拥抱、亲吻,亲热了好一阵子。顿鲁问道:
“好姐姐,你这么着急地叫我来,到底有什么紧要、机密的事情呀?”
宫女只是格格地笑个不停,也不回答她的问话。顿鲁被宫女笑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宫女见到她这种样子后,就对着屏风后面的我,轻轻地叫道:
“喂,里面的朋友,请出场吧。”
我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顿鲁一见到我,先是一怔,继而便不顾一切地扑到我的怀里,激动得泪流满面,过了半天,才想起来问我: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于是我便把自己受到爱情的折磨,实在不能忍受这种痛苦,所以才冒死进宫来看她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她一边听,一边流泪,哽咽着说:
“你为能和我见面,这样冒死前来,担惊受怕,吃苦受罪的,真是让我既感动,又难过。我要赞美真主,是他使你转危为安、如愿以偿的。”
说完,她谢别宫女姐姐,然后把我带到她的寝室里去。正当我和她坐在屋里,互相倾诉离愁别绪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顿鲁一听,便知道是哈里发为偏爱她,又一次亲驾光临她的寝室了。
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束手无措,连门都出不去了,又没有地方躲,也没有地方藏,怎么办呢?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心爱的人招来杀身之祸呀!还是顿鲁有办法,在她的屋角有一个地道,她让我钻了进去,又盖好地道的门,伪装了一下,这才出房迎接哈里发。她请哈里发进房,坐下后,又吩咐丫环拿好酒来,她自己则侍立一旁,不时地为哈望发夹菜、斟酒。
提起哈里发最初最宠爱的妃子,名叫芭芝突,是王子比拉的生母,后来,不知为什么,哈里发和芭芝突之间发生了矛盾,感情破裂了。芭芝突生性倔强、高傲、自负极了,凭她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向哈里发低头服输的。所以,她只有等待哈里发首先主动与她和解才肯罢休。而哈里发则认为自己是众穆民的领袖、一国之君,所以,他只有等待,于是他与她针锋相对、僵持良久,互不相让。
哈里发是一个好色之徒,决心从众嫔妃中找一个比芭芝突的姿色更好的,最起码是不相上下的妃子来。以取代芭芝突的地位,哈里发发现顿鲁不仅人长得很美,而且能歌善舞,所以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常常把她唤来,让她歌舞一番,从而,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次,哈里发又来找她,让她弹唱,以解自己的头痛之苦。顿鲁应命,怀抱琵琶,略调琴弦,玉指轻动,引吭高歌,她略带忧郁地唱道:
命运使我和他两相依令人称奇,
感情的破裂痛使恋情销声匿迹;
我不愿意听你在人前说我痴傻,
只盼望你对人说我是缺乏耐力;
对她的渴望使我难熬日日夜夜,
翘盼与她消遣娱乐到世界末期;
她的皮肤如丝绸头发柔软奇异,
适度悦耳的辞令使人难把话提;
秀眉明目传情披露着内心隐秘,
豪饮之后理智不清我掩面痛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