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喜欢缠綿的爱情方式,我喜欢有距离的感情交流,距离之中无形的美感抹去了形影相随的乏味和无聊。
我渴望到遥远的城市,去未知的环境里,看另一片风景。
真想一抬脚就能走遍天涯,到天涯的某一处景点住下来。
翻开地图册,整个世界的陆地、森林、海洋都近在眼底又远在天涯。地图上黄绿相间的斑点和深蓝的颜色一直是我关注的焦点。我知道,绿色的是森林,蓝色的是海洋。
最近的森林也很遥远。在黑龙江北部,大兴安岭有我国最大的原始红松林。海洋呢,就更远了,最直接的也在大连,渤海湾。
我天生就不安分。一个人坐下来就想像天涯的白云芳草,街市闹区,靓丽女郎,风味小吃,外国游客。可是天涯在哪?在东经多少度北纬多少度?我都不知道。
我心目中的天涯模糊得不能再模糊。
也许在身边的某一处,只要我一迈脚,就到天涯了。也许真的在某个半岛的海边,有一座欧式风情的山庄或别墅,别墅前有那种外国电影里青翠欲滴的大草坪,停着一辆精巧别致的跑车,有一个人微笑着从楼上的阳台朝我招手。
我逃脱不了这样的诱惑,我苦苦寻觅哪怕终生跋涉在路途。
大学时,别的女孩子都找了临班或跟其他系里的男生消磨时光,缠绵爱情。我并不喜欢这种缠绵的爱:情方式,我喜欢有距离的感情交流,距离之中无形的美感抹去了形影相随的乏味和无聊。每天黄昏,别的女生都去压马路,我就一个人坐在阶梯教室的台阶上或趴在桌前,用尽所有的爱情语句,用我全部的沉静感知一个人的存在。
静谧的黄昏无声无息。穿越时空地域,我走向天涯。
他在拉萨,是军人。
他常在信里向我描述拉萨的云有多白,天有多蓝,水有多清,布达拉宫又是那么古老和繁华。
我想起拉萨的天葬和八角街,想起拉萨的寺庙和北部雪域的无人区高原。
在他传给我的意境中,我感觉着拉萨的诗意化、情感化。它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彩画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清晰、明朗、鲜活起来,辽远而空旷,苍茫又神秘。
我喜欢这样辽远的空旷,这样苍茫的神秘。就像我十八岁的思维里涌出的情诗一样,没有经过物化的欲化的深思熟虑。大二还没有结束,我这样写信告诉他,毕业之后,我决定去拉萨。
拉萨瞬间成了我的天涯。
拉萨寄托了我的梦幻和以后的人生。
这期间,我在电视上看见一个叫龚巧明的女作家死在了那里,我的心一阵战栗。但是,我没动摇我自己。我想,死在自己热爱的天涯也是一种壮丽。
我终究没有去成拉萨,没有完成自己青春的壮丽。
他从拉萨复员回到内地的乡下去了。我确实伤心了好一阵子。我不再是拉萨的情人,可是,拉萨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天涯。
期间,我曾一遍遍地问他,必须回去吗?哪怕到藏北的高原,我也愿意追随。
现实就是现实。他从拉萨走掉了,他说青春最怕寂寞。我不懂。我们当然各赴各自的天涯了。
毕业之后,妈妈说,你就留在这个城市安家吧,哪儿也不许去。
我仍然在内心寻找我的天涯,而不是这座灰蒙蒙拥挤的城市。
家里人反对我风风火火,怕人家说长道智短。
事情总有偶然。夏天海边那个为期半个月的会议,让我再次领略了天涯的风情,遥远的牵挂撕扯着青春的情事。
我事先并不知道他家就在半岛的海边。朝南的屋宇,面向海水和沙滩。无论冬天还是夏天,成群的鸥鸟,翩翩地飞着,帆影叠映。早晨的海雾把大街和楼宇洗得一干二净,夏天是温凉的。
我喜欢海,是始于少年时期,当时渴望去海边。那是我遥远的梦一般的幻想。
如果不是他执意跟我说起那番话,如果不是他执意要等待下去,我不会那么轻轻一飞,越过时空的阻碍,就去寻找天涯的家,家里的我和他。
妈妈说,这是命,我命好。命里半斤难求十两。上帝要你来到这里谁也挡不住,你自己也决定不了,按着上帝预定的路线走就是了。
那么说,从小时候的想离开和长大后又嫁到天涯都是上帝作怪罢了!
我不信,但我没有反对妈妈的话。
我单纯地以为,我是在做一件从小就想做的事情,走一段自己想走的路,祈求主宰自己的力量,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岁月残酷地耗去我的青春和精力。
由此我想到:做过了,努力过了,经历过了,即使没有成功,甚至没有结果,也无怨无悔。人活着,不就是一个过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