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我的失望,哄我说:披婚纱未必幸福,未必一生是蜜月,我们在简陋的家中却体味相知相守的快乐。
有过几次恋爱经历,为嫁什么人真是烦恼了好一阵子。
哥哥和姐姐都是过来人,对于爱情的选择都有一针见血的论点和感慨,似乎娶过了嫁过了,真正过起了日子才发觉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娶了不该娶的,嫁了不该嫁的。
柴米油盐紧巴巴地过日子,想像中那种浪漫那种情调早被一日三餐冲撞得一干二净,没钱就更惨了。
对于我嫁什么人,哥哥姐姐都有自己的观点。哥哥说人要活得有模有样,活得呼风唤雨,就得有权有钱,并且暗示我谁还没有女朋友,至于引申意义,哥哥没挑明。
姐姐的观点很明确,权是别人给的,钱却是自己的。没权可以,但不能没钱,没钱再好也不嫁。
姐姐有她的道理,姐夫是个司机,家境贫寒又是长子。倒是姐姐脑子灵,肯吃苦,这几年下海经商倒腾得有模有样,家业兴旺。姐姐自知苦日子难熬,决不允许唯一的妹妹重走她的老路,不给我找个有钱的先生决不罢休!
在姐姐的紧锣密鼓中,一位二十四岁的电器行老板开始与我频频约会。他长得帅气,清一色的名牌包装,说话也斯文,那副高档金丝眼镜在他脸上显得很文化,很知识。姐姐大概透露给他我是学中文的,又是那种嘴巴很厉害的女孩,所以,他跟我说每一句话都似乎要刻意斟酌一番。
看得出来,他是想努力给我留下好印象,并有意向我证明,他虽然没有学历,但能把钱赚到那个数,也不是人人都行的。
我对生意人的印象是那句古诗的浓缩:商人重利轻别离。但是,姐姐不允许我有这种印象,她十分生气地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想跟他的女孩能排成一个连,读了几天书就清高得不得了!就怕你没这个福分!你没结婚,当然不知道钱的重要!”
为了姐姐所说的福分,我放下清高去接近他。很愿意像姐姐希望的那样,做一个有钱男人的太太,享受青春女人该享受的一切。
读书的周末变成了约会的周末。每次约会,我们不是去酒店就是去咖啡厅。我对这种“昂贵”的感情交流,惴惴不安,认为是浪费人家的血汗钱。
老实说,我是普通人家一个读书的女孩,我的世界是书香和音乐的世界。我的朋友是清一色读书人,凑在一起,简单的几听啤酒,一盘廉价的烧烤也吃得其乐融融。
一次同他去吃日本料理,一个很美貌的女子在我面前跪着斟酒,我脸刷地热起来,很不自在。那个女孩纤细玲珑,看上去与我同龄。她把日本女人谦卑的服务做得极其老到,叫我无法平静地接受。那一刻好像跪下去的是我,而不是她。
我握住她的一只纤细小手,说,不必这样,小姐,你起来吧。
他在一边很生气地看着我做这一切,等到那女孩在我的说服下退出去以后,他说:“我有钱我愿意这样!没见过你这么土气的人,让你享受你都不会享受。”
“我当然愿意享受,但不是让别人给我跪下。”我争辩说。
他说:“这叫情调,你懂吗?”
我说:“我不懂。”
我承认自己素面朝天,用廉价的香水,买普通的服饰,一顿饭两个人花去几百元钱我很心疼。因为那是我一个月的薪水。
渐渐地,跟他在一起,我有了不是自己的感觉。我无法使自己“情调”,使自己心安理得享受富贵,更怀疑自己能否胜任这种爱情主角。
从每周一次的约会发展到一周两次。然后是他经常用大哥大把电话旁若无人地打到我办公室,告诉我他从海南或是南方某个城市刚下飞机,告诉我他刚脱手的一批货又赚了多少钱,收线之前忘不了大献殷勤地说很想我之类的话,惹得那些“孩子妈”羡慕不巳。
每次与他约会,我都努力去寻找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可惜,我一直也没有找到。
在他轻轻的拥吻中,在他狂歌曼舞的“爱情”中,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