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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一定不要成为母亲的样子(1)

1

19岁的时候,我有过后悔,叔叔和母亲在我视线中消失的那段时间,我应该是正常的,因为在那段时间,我很少听到有人在我的身后偷偷说疯子。甚至我开始回想我之前的生活,我觉得我对叔叔和母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想叔叔和母亲的爱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而我却是这场爱情的杀手。

我曾经想过要远离叔叔和母亲,这或许是我可以摆脱以前生活的唯一途径,就像当年母亲要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的道理一样,远离家庭才是根治我的灵丹妙药。

可是不是的,叔叔与母亲从来没有远离过我的生活,它以梦的形式来干扰我,我做了有关叔叔与母亲的无数次的梦,我走不出那些梦,也走不出叔叔和母亲对我的包围。

而且,看,就在那天,我又鬼使神差躺在了我家门前的凳子上。

我在门前的凳子上睡了一夜,隐隐约约我感到我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在凌晨的时候,那个人在我的身上盖了一件东西,那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衣服,我原本有些冷,衣服盖在我的身上,我暖和了许多。

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了身边有一个奇怪的人,他没有头发,像是一个和尚,他的眉眼又好像是我熟悉的,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我很困,也懒得多想。在那个和尚的身边,我躺在门前的凳子上睡了一夜。

是母亲发现了我,在睡梦中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我睁开眼睛,看见母亲由惊讶到张皇失措,她大声喊“丙坤”,然后叔叔就跑出来了。他们就站在我面前,呆呆站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而此时和尚早已经离开。

时间过了多久,一支烟的时间或者是一杯咖啡的时间,或者时间更长,三个人在那里,不说一句话,就像是三尊塑像:我躺在门前的长凳上,叔叔和母亲呆立两旁。

叔叔首先动了起来,他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喊了一声“月儿”,我母亲也动了,她已经泣不成声。

于是我在母亲的哭声中回了家。

我又回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试图忘掉这个地方,甚至不想回忆。可是我自己走遍全城的每个角落,最终又回来了,我手拉着叔叔的手,在母亲的哭泣声中回了家。

那天当路人甲要我忘掉以前所有的记忆时,我非但没有真的忘记,反而更加记起。我记起了母亲和叔叔,我很想知道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母亲是不是每天都会带着淫荡的心情,穿过客厅,走到叔叔的怀里。

所以那次回家之后,我想知道叔叔和母亲的关系。我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睡,我时刻关注着叔叔和母亲的房间,我渴望能听到他们房间里的一点响动。只要有一点点的响动,我就会轻轻走到门边,打开一个小缝,看母亲是不是走进了叔叔的房间。这几乎成了我的一个愿望,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渴望见到他们媾和还是渴望我歇斯底里的爆发。

正如叔叔所说,我一点都没有变,从16岁到19岁,三年中我没有变化。我永远记得爸爸所说的话,爸爸说只有白痴才会变化。

我渴望看到母亲走到叔叔的房间,我已经来了十几天,我日夜监视着他们的动静,我的精力就快耗尽了,我摇摇欲坠,可是母亲一直不肯走进叔叔的房间。

你为什么不肯走进叔叔的房间?有一天我这么问母亲。妈妈没有回答我。我说妈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理解女人的需要与悲哀,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干扰你们的幸福。

此时母亲眼中充满了泪水,继而泣不成声。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那真是一幅亲情交融的景象。母亲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的女儿长大了,女儿回来了。

“所以,妈妈,你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过你们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说。

也许是我那番话起到了作用,总之我等到了,那是在深夜,我听到了轻轻的开门声,我迅速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打开了一个小缝,我的母亲正在走向叔叔的房间,我屏住呼吸,可我的心脏在急剧跳动着,我不知道我是害怕还是激动,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先稳住自己,我必须听到叔叔房间里有嘈杂的声音,然后我才能在客厅里疯狂地叫嚣。

我轻轻走到叔叔的门口,里面已经有了沉重的呼吸声,那是我所熟悉的呼吸声,从小到大,我听够了如此的呼吸声,这沉重的呼吸真让人崩溃。

我知道已经到了我发作的时候,我想如以前那样大声喊叫,可是我没有,我压抑着我的欲望,偷偷走过去,我悄悄打开了叔叔的门。

我见到这样一幅景象:两个黄色的、赤裸的身体叠加在一起。

外面突然响起了呼呼的风声,我知道在北风的催促下,这个冬天很快就要来了,今年的冬天或许也是要下雪的,要不然天空不会这么早就刮起凌厉的北风。

2

当我看到叔叔和母亲赤裸的身体叠加在一起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疯狂叫嚣,我反而说不出话,和三年前一样,我失语了。我很想对着母亲喊一声“淫荡”,很想唱那首嘈杂的歌,可是我的嘴巴发不出声音,我只是瞪着我的眼睛,看着黄色的叔叔和母亲在洁白的床上自由运动。

叔叔终于发现了我,他用手推开母亲的身体,他慌忙去找衣服,可是因为慌乱,他怎么也穿不上他的衣服。我看到了他的阴茎,那时候它还处在惊恐和激动中,它依然挺立着。叔叔想拿衣服遮住它,可是它太庞大了,衣服悬挂在上面,犹如悬挂于树枝,并不能遮住它。

母亲也看到了我,当叔叔用衣服遮盖他的树枝的时候,母亲赤裸着身体,拿起被子裹住了慌乱中的叔叔,然后她走出了叔叔的房间。当她走到我的身边,她看了我一眼,她头发凌乱,赤身裸体,如女鬼一般。

世界静极了。

我退回了我的房间。

我应该很开心,我实现了一件我等待了很久的事,我应该如以前一样哈哈大笑,可是我没有,我再次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我拿出父亲的打火机,这早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我都会拿出那枚打火机,它对我的意义已经不单单是父亲留给我的礼物,而是我的伙伴,我唯一的伙伴。

那天我拿出了它。当那次我说我要做父亲的模特而惊吓了父亲之后,父亲好久不再出现,可是那天父亲出现了,他依然站在蓝色的火苗上,对着我笑。

“月儿。”父亲说。

我口不能言,我只在心里说,爸爸,你看到了吗,我从来就不会变。

爸爸一直笑,他笑的样子很滑稽,他像是发现了一个什么秘密,或者是如我一样,实现了一个阴谋,这让他觉得非笑不可。他终于笑够了,他对我说:

“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然后父亲就消失了。当父亲消失之后,我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出这样一句话:我从来不会背叛你,爸爸。

父亲才是我永久的主人。

当我写出那句话之后,我出了门。那时是深夜,街上行人很少。在这个城市,当深夜来临、街上行人稀少时,傻子就出现了,平时他们蛰伏在城市的角落,他们只在深夜现身。比如那天,当我只身走在街上,我的身后就跟了一群傻子,他们衣衫褴褛,嘴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我从来不怕他们,我回过身来,对他们做出一个“O”的口型,我本来是要轰走他们,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那群傻子对着我笑,然后他们从我身边跑过,有一个人还对我喊着:美女,美女。

他们跑开了,消失在深夜。

我去了路人甲的家里,我悄悄打开了门。他正在熟睡,他的生殖器瘫软着,如同一个死去的人。

我没有喊醒他,而是躺在他的身边。

可是路人甲还是感觉到了我,他突然醒了,他看到我之后就悲伤地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路人甲哭泣,他的眼泪居然那么令人动容。他说月儿,你跑哪里了,你知道吗,我都急疯了,我每天晚上都会在那个角落等你,可是我等不到你。月儿,你怎么可能这么狠心,怎么可以离开我这么久。

他终于说完了,然后他又开始如以前一样打量我的身体,一点一点看,看过了正面,他把我翻转过来,抚摩我的脊背。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他喃喃细语。

在路人甲的喃喃细语中,我又看到了叔叔的阴茎和母亲赤裸的身体。那时我有了变化,我开始狂躁不安,我大口喘息,面对着赤裸的路人甲,我的眼睛中充满了欲望的火焰。

我的变化让路人甲很惊讶,他终于确定发生了什么,他很兴奋,开始抚摩我的乳房,他说月儿,这就对了,你可以的,我就说过你可以的。

我们又一次做爱了,那一次他特别猖狂,我知道他是等待了很久,他终于等来了。他不断喊我宝贝,他连月儿都不喊了,那一定是忘记了我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在男人忘情的时候,只有宝贝才是他最想要喊的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他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和我做爱,并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红。他说“红”是中国最美丽的字,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可以叫做“红”。

他居然把那场游戏也叫做红,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知道红是一朵花的名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那是我第三次和男人做爱,之后我后悔得要死,我开始特别讨厌我当时的身体。19岁的时候,我觉得女人的身体永远不能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快乐,因为那是淫荡的表现,或者是淫荡的开始。可是在那一次,我是非常潮湿地迎接住了路人甲的身体,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快乐。那时我觉得我真的和母亲一样,成了一个淫荡的女人。

我一定不要成为母亲的样子。

我坐起来,和路人甲并排坐在一起。我伸手指了指我的背包,路人甲递给了我,我想从背包里找什么,可是我找不到,我很着急,怎么也找不到。

“找什么?”路人甲说。

那时我依然口不能言,我给他描述打火机的样子,可是他看不明白,他说月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很着急,我拿出他的一只手,用我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上写了“打火机”三个字。他终于明白了,接着他递给我一个红色打火机,和父亲留给我的打火机比起来,它丑陋极了,我扔掉了它。

我一直摇头,我想说不是的,不是这一个,是父亲留给我的那枚打火机,可是我依然发不出声音,当时我害怕极了,我怕我真的会永远失去说话的能力。我吓得一直哭,眼泪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那时路人甲才意识到了我是真的病了,他摇晃着我的肩膀,他说月儿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路人甲把我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我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医生说那是一种心理疾病,并不是身体上的,我的声音器官完好如初,只是我自己不愿意说话,而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我的不愿意,等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看到天上的太阳,或许就会好了。

路人甲松了口气,他带我回了家,在路人甲的怀抱中,我很艰难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路人甲喊我起床,我看了看窗外,窗外一片明亮,太阳已经升起,它挂在天空中,美妙绝伦。

我坐起来,喊了一声:路人甲。

我看到了路人甲的笑,那种笑是欣慰的笑,他的嘴角上扬,眼睛透着欣喜,他回了我一声:月儿。

我好了,短暂的失语之后,我恢复如初。

我记起昨天的情景,昨天晚上我看到叔叔和母亲身体的叠加,我看到叔叔如树枝一样的巨大的阴茎,我还记得我来到路人甲这里,和他做了一场叫做“红”的游戏。

当然,我记得我问路人甲要打火机,可是他没有给我打火机,反而把我送到了医院。

“打火机。”我说。

“没有那枚打火机,月儿。”路人甲说。

我想起来了,离家的时候,我把打火机放在我的床头了。这真的很遗憾,我想如果我没有把打火机放在家里的话,那么昨天晚上,我的父亲应该能够听到我的叫声,我的叫声和母亲的叫声应该没有什么不同,同样凄婉而淫荡。

可是很遗憾,他没有听到。

“下次我们做爱时,一定提醒我打开父亲留给我的打火机。”我说。

“不要再打扰你的父亲,他已经死了。”路人甲说。

3

我并没有在路人甲那里待上多久,那次我去找他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和他做一场叫做“红”的游戏,当我清醒过来,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之后,我就离开了路人甲。

我走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冬天虽然很冷,可是因为太阳高悬,也便不觉得冷。有几个老人正坐在街边,他们一边晒太阳,一边晒宠物。

母亲和叔叔并没有出门迎接我,甚至当我走进门,他们也没有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这让我觉得诧异,我以为他们出门了。我走过去敲叔叔的门,过了好久他才打开门,他的脸通红,眼神闪烁不定,他定是还在想着昨天的一幕,他尴尬极了。

他吞吞吐吐,他说月儿,你回来了。

其实当我看到他的脸,我也想起了昨天的一幕,想起了我看到的,他的巨大的阴茎。

母亲呢?我问。

在屋里,她睡着了。

可是母亲显然没有睡着,她或许是听到了我和叔叔的谈话,她出来了。看起来她的状态特别不好,她的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当她看到我,对我嘿嘿一笑,然后她也说:

月儿,你回来了。

我斜视母亲,正想开口,可叔叔连忙把我拉到一边,他说月儿不管怎么样,不要再提昨天的事,不要再去刺激你的母亲。

可是我完全不理会叔叔,我凑到母亲的耳边悄悄说:

“妈妈你知道什么叫做红吗?”

母亲很惊讶,她说:“红?”

我和路人甲的观点是一样的,我也发现“红”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字,所有美丽的东西都可以叫做红。我急于把这个发现告诉叔叔和母亲。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可以叫做红,”我说,“就在昨天,我和一个男人玩了一场游戏,他说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