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1年6月13日于格林尼治
亲爱的儿子:
作为人类最必需的知识,犹如一座桥梁,将人类、事物、时间及空间联结在一起。美好的理念赋予其清晰的涵义;良好的社会交往使其日臻完美;而明智的方针、政策总会适时地加以推崇和倡导。
在社会交往中,应学会同各种不同类型的人打交道。打个比方,如果将要与你交谈的是一位国王,你应该尽可能地放松和沉着,就像国王的贴身男仆一样。但有所不同的是,每看一眼、每说一个字以及每做一个动作都应该对国王怀有最崇高的敬意。为了做到得体并使自己显得有教养,在与人相处时,不要过分张扬你的优点,不然的话,在遇到一个比你更优秀的交谈对象时,相形之下你就会显得愚蠢和没有教养。
谈话的时机也重要,你必须耐心地等待直至时机的到来。说白了,你首先必须搞清交谈的主题,成为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在此之前,不要急于发表自己的见解。对于那些预先就明确的交谈主题,你必须万分小心地加以提防,以免中圈套,使自己陷于不必要的尴尬境地。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运用一些谈话的艺术和技巧,转弯抹角地刻意奉承对方。比如,可以借用其他人的看法表扬对方的优点。这样做的结果,国王或者认为自己确实很伟大,或者至少认为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伟大者。在同大臣或将军交谈时,也很有必要保持这样的一份谨慎,因为这些人也都希望能获得与国王同等的尊敬。说实在的,他们也理应受到人们更好地尊敬。
在与同辈交往时,利用类似的谨慎对付对方的攻击,也十分奏效。然而当你开始与他们交谈的时候,还是应该注意某些细节。聆听方任意中断别人的谈话,或演说方谈话不着边际,都是极不恰当的。在这种场合,讲话时态度和动作过于自信,都是极为愚蠢的。这种太过放松的结果,在旁人看来就是一种漫目无礼的表现。举例来说,如果你在社交场合,有这样一些行为:将胳膊交叉怀抱放在胸前、不断转动你手上的鼻烟盒、用脚踩踏地板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搔头挠耳,等等,那将显得极无教养。确实,这些动作在他人看来,至少不是很有教养。在社交场合,最大的困难是将内在的放松与外在的尊敬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尽管只要加以留心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当你在一个不同阶层混合的集体中,与可以平起平坐的同伴在一起时(对一个多元的集体而言,所有的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平等的),你可以彻底地放松,言行和举止可以具有相当的自由度。在社交集体中,必须带有一种礼节上的尊敬。如,你可以委婉地提出一个你感兴趣的话题,然而非常小心地将其引申开来。你的话语、手势以及动作,具有较大的自由度,但这决不是说你可以无拘无束。你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行事,将手插在口袋里、抽鼻烟、坐着、站着或者来回走动,都是你个人的自由。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认为,在与人交往时,吹口哨、戴着帽子、耷拉着吊袜扣或带扣、靠在沙发或躺在床上等举止是合适和妥当的。在一个人独处时,这样的行为和举止并不为过;但在公众场合就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对长辈是中伤,对同伴是冒犯,对晚辈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侮辱。姿势与行为的放松,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但它显然与疏忽、粗心有很大的不同,决不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身处社交场合,应该随时加以关注和观察。无论一个人做什么,都应该带着放松和随意的心态去做。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不恰当的,就必须坚决放弃。
在与不同阶层混合的集体相处时也是如此,不同年龄和性别的社交伙伴应该加以区别对待。当着上了年纪、严肃以及自尊的男士,你不应该只谈你的快乐。老年人从年轻一代处所期望的仅仅是获得一点点的认同和尊重。你应该如与同龄人相处时那样浑身放松,但你的举止风度必须有所不同,也即必须带有更多的敬意。巴结他们并不是错,反而能使你学到不少东西。老年是一个自以为是和需要安慰的年龄,因为这一年龄的人已不可能与年轻人一道尽情地玩笑和傻笑。与女士交往,无论你内心如何看待她,外表上都应该表露出最大的尊敬,并注意把握机会,表现自己。她们所具有的性别身份使她们享有这样的特权,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同时,尊敬对方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不会有错。尊敬能使人愉快并获得某种程度的愉悦。如果你已经拥有了它,那么有意无意之中便会称颂他人的优点,即便想要有预谋地编造他人的缺点也会变得很困难。但这儿,需要引起注意的也是年龄、排行以及处境上的差异。
文明礼貌的另一层重要的涵义,平时很少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这就是,不要不看对象地向任何人随意发挥你的幽默机智,而应该观察、遵守以及适应对方的情况。例如,如果你碰巧有一种很高兴的心情,精神很饱满,你可能会出门,高唱一曲以宣泄自己的兴奋和喜悦。但当你面对一个天性严肃、忧伤的人或者某个遭遇了伤心事的人,你还会这样做吗?我相信你不会。另一方面,当你情绪低落或遭遇悲伤的事情之际,你也不会选择同那些喜气洋洋的人一起悲叹你的处境。如果你控制不住即兴而至的心情或性情,那么就独自出去,专找那些与你有着最为接近心境和性情的人进行交谈。高声大笑的人绝对与文明礼貌格格不入,因为它只能是那些平庸之辈在一些非常愚蠢的事情上取乐时暴乱与吵闹的证明。
年轻人的果断与决心显得很重要,但他们似乎很少意识到这一点,总是使用一些柔软的、缓和的表述。但同样是年轻人,年龄和经历不同,在果断和决心方面所希望和能够做到的程度也有所区别。
有这样一种文明,涉及到社会上最低等的阶层。这类人,在绅士眼中,被看作仆役,甚至是大街上的乞丐。绅士将他们看成是同情的对象,而并不侮辱他们。对待他们谈话中的错误不是加以批评,而是冷静地给予纠正,即便要加以拒绝也带有人道主义的色彩。世界上不存在一个地方,能使卑微的人变成一个绅士。总之,文明是风度的别名,延伸到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他们是人生中的财富。为了实现这种文明,格雷斯女神应该到场,因为她能使我们既优雅又开心地去履行这一切,这也是“文明”最终想要我们做的。后者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前者则是施予每一个人的无尽的优点和装饰。希望你能将两者统一起来!
尽管你跳舞跳得很好,但不要认为已经好到极点了,要不然你就不会再努力,以使自己跳得更好。尽管应该让你知道你的举止是优雅的,但你仍应将更优雅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如果米雪儿可以做到,你就不应该就此感到满足。继续向前,祈求格雷斯女神终生保佑你。
现在所有激昂的情感和快乐的感觉充满了我的心头。我既没有任何苦恼,也没有狂暴的喜悦来鼓励我自己,我最大的欢乐是能在你之前,为你的美好前程作打算。希望并相信你会为此感到高兴。你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但在你这个年龄,其他人恐怕很难听到这样的教导。迄今为止,你的性格不仅在道德境界方面无懈可击,而且对于一些低下的、肮脏的以及不是一个绅士应具有的缺点,你也不曾沾染。我希望你在今后能一直保持这样。你的知识听起来很开阔、也渊博,特别是在有关你远大前程的方面更是如此。在人生的初始阶段已拥有这些东西,那么还有何求呢?现在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并非是命中注定的,而是凭你自己的经历获得的。你已有且仍将拥有的充足的财富将确保你具有这样的美德并继续勤奋。如果我在这方面帮助你,那么你就永远不会有足够的能力去克服自身的粗心你也有神灵们的最大保佑,因此所有你想要的,都是你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取的,犹如吃已经为你准备就绪的早餐。这是世界上仅有的知识。
优雅的风度,普遍的礼貌,以及各种各样的体面,这一切能保持你在社交场合的良好形象。凭藉自己的才华,用最少的注意力看清场合及性格的变化,这是十分必要的。你去外国发展的目标,将指引你从事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你在国会的境况将使你不断得到充实,取得进步。想像一下这一你为自己设计的令人愉快的前景,就像我为你考虑的一样,然后凭藉着你自身的才华努力去实现它。就我而言,我会尽力资助,确保你能够实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