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河原本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灰白了说:“我们是听说的,听说的……想捡点死鱼回去喂猫。”
王贲临再一声冷笑:“喂猫?我看你们两个就是野猫子进屋,没安好心。回去老老实实等候调查。”
王贲临轰走了苏家河两口子。成无双让包中奎也先回去,吩咐如果有人再来捡死鱼也别阻止了,只是一定要留下些样品来,要不技术员来了没法检验。
王贲临在办公室里转两圈对成无双说:“你在村里的人缘不好嘛,一做点事就有人捣乱,各人还是要检讨哈。”
成无双白他一眼:“你也是个胎神,莫非这件事是谁做的还不知道么?”
王贲临摸摸自己的头笑了:“晓得不晓得的,弥陀佛阿弥陀佛。”
成无双说:“我不管你拜佛还是拜神仙,这件事我就交出来了,你要不给我个交代就和你没完。”
一直等在边儿上的联防队员高眼镜儿冲着王贲临扮个鬼脸儿:“司令,老革命遇到新问题,查不出结果硬是不好交代哟。”
王贲临笑着拍了高眼镜儿背上一巴掌,便摇头晃脑地走出办公室去。黄葛村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于他而言,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来。
突发的死鱼事件让成无双损失惨重,但这一回女人却没有爆发。把喜欢看热闹的人们搞得很失望。
女人回到家里就张罗着熬制她最拿手的绝活:火锅,农技站的技术员几乎每个人都欢喜着这一口。吃过她亲手熬制火锅的人,都在劝她趁着好时候开个火锅店儿,让大家都享享口福来。
牛油火锅的香味直惹得周围四邻纷纷都来串门,撺掇女人赶紧在镇上开个店儿,好喂喂大家肚里的馋虫。成无双嘻哈笑着就给上门来讨汤料的人们一家弄了一小锅。
万家的万红利和老三万红胜是一对双胞胎,生在抗战胜利那一年。她说:“无双你就是笨,去了黄葛村也不晓得带点赵爹的藤菜回来,那个鲜菜烫起吃才有味道撒。”
成无双手里拿着满是红油的汤勺冲万红胜一举:“你以为你聪明?赵爹都病了,到哪去要藤菜?再说都这个季节了,老藤菜和老男人一样,有啥子嚼头。”
万红利笑得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盆子,和同来的人道了谢就纷纷告辞出来。众人都说成无双虽然脾气不好心底却是最宽的,又忍不住替她唏嘘了半天。她家鱼塘被投毒的新闻早已传回到镇子里。
成无双近乎于机械地熬着汤,佐料一样不少,咸淡调配得适度。心底却像是被这锅里的滚油直接浇了上去,疼得她人都有些抽搐。这世上的风雨似乎都让她赶上了,但她倒也不怕。
郁捷琳拒绝了成无双吃火锅的邀请,她知道这喳闹今晚请的是传授养鱼技术的技术员,不想去凑那个热闹。赵永年的哮喘病不重,这让她杂乱的心情略好一些。金怀远破天荒没有带鱼回家,而是买了一大块新鲜牛肉,在家烧了一大锅,同样惹得邻居们都来嗅一鼻子。
吃晚饭的时候,郁捷琳特意带着金杰给万高升端去了一小碗热腾腾的洋芋烧牛肉。万高升笑呵呵地抿一口酒呵呵的笑:“这琳儿一嫁过来我就知道,镇子里的女人从此就都被比下去了。”
万红胜把金杰拉到身边坐下说:“记住了,以后不准再喊万大爷,要喊万外公了,你妈就是我们家嫁出去的。”
万红利也跟着起哄说:“这下老爷子牛肉吃到嘴里,就直接化到心里了。”
万高升拉郁捷琳也在身边坐下说:“房子的事情,我听你妈说了,别往心里去。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儿多了,哪能都顺着你想呢?有时候你这一跟头下去,再爬起来眼界就宽了。”
万红利打趣道:“琳儿你个没良心的,要是搬走了以后谁陪我散步呢?领导不分房给你就是让你陪我多散步锻炼身体,好长得漂亮些。”
郁捷琳紧紧握了握万高升那双有力的大手,手心里就传递出一股暖流来,命运在一个红脸膛的老人跟前显现出可爱来。
郁捷琳拍着万高升的手说:“大爹你放心,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就由他去吧,我不会被这些小事情放倒的。”
吃过晚饭,金怀远突然提出要和郁捷琳去涂山湖散散步,这让李田世和郁捷琳都吃了一惊。金杰和金郁赶紧行动起来,把郁捷琳腰上的围裙解掉就给轰出门去。
涂山湖的这一汪水在镇子里是难得的一处水景。风吹过湖面,荡起来一连串的涟漪,把淡淡的水腥味弥漫在静谧的夜空中。走在湖边的人,会体会到一份安静的清凉。
郁捷琳和金怀远沿着湖边的堤岸慢慢走着,似乎谁也不愿先开口说第一句话。终于女人说:“你要我出来,就是练习走路么?”
金怀远呵呵笑说:“琳儿,你觉不觉得咱们浮图镇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的,难得一份俊秀哦。”
郁捷琳说浮图镇是好啊,可就是离城里远了点儿。
金怀远拍掌一笑说,他敢保证一件事。不用10年,城里人就都会喜欢上这安静的山间镇子,到时候自家那小房子说不定就大值钱了。
郁捷琳笑着给了男人背上一巴掌,说想不到这家伙除了钓鱼还是晓得点儿其他事哟。
金怀远伸个懒腰,说要是真糊涂那就要遭老辈子些拿鞋底板儿打哟,我又不是天生喜欢挨打的人。
两人站在湖边用小石头比赛着谁的水漂打得远,却看见一对男女相互纠缠着搂搂抱抱地就走过来。郁捷琳一眼就认出女人是王子君,而男人不是罗广。她冲金怀远苦笑一下,也不想去撞破了这神秘的事情。
金怀远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不禁叹息说王子君这回是真撞鬼了。那男人正是他的小鱼友牛延请。那是个永远不着谱的耍娃儿。
郁捷琳掐了自家男人一把,说怎么不早说?
金怀远笑笑说:“哲学家说过,命运在自己手上。”
成无双熬制的火锅儿吃得农技站的孙技术员连连叫绝。桌上猪肝儿、瘦肉这几样荤菜大家吃得不多,倒是吃了几大筲箕的素菜。王贲临和孟长江交替着和孙技术员干杯,孙技术员说话便有些不利索了。
他告诉成无双,这回鱼塘里的毒料虽然还没出检测结果,但凭经验他就知道这毒性不会太大,毕竟大一些的鱼还没有多少中毒的症状,但清理水质却是必须抓紧进行的头等大事。
孙技术员斜着眼镜看孟长江:“你这村长怎么当的?不讲你在村里作威作福,但最起码你家的产业应该得到尊重嘛,怎么反倒被人给算计得楞个惨?”
孟长江吃一块刚烫好的猪肝儿,吃进嘴里就连连点头说这东西少烫一会儿吃着真是嫩。
王贲临又和孙技术员干一杯,眼见得有吐酒的症状便自告奋勇把技术员送回家去。走出门口却回头笑一笑,那笑容就深了。
成无双收拾完了回到自己卧室里。喝了不少酒的孟长江斜躺在床上并没有睡。见女人进来就说一句:“我是不是很没用?”
成无双洗了头,她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啷个没得用哦。你没得用,三个娃儿是天上掉下来的呀?”
孟长江一把搂过女人说:“你比我明白。咱们的事儿是小事。不能因为自家的这点事,干扰村里的一些大计划,我的女人真不得是喳闹。”
成无双在男人胸口狠狠揪了一把,说:“他最好不要太过分,我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雨在后半夜,就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