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三年前,大古第一次来到万剑岛的情景,丛林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刀墓,而后,在雷诺那里,大古终于知道了这座岛的故事。
这座岛原本是个无人的荒岛,也不知是谁在外散布消息,在这里有一座祭坛,而祭坛里有一把绝世好刀。
消息一出,天下剑士没有一个不心里头痒痒的。
就算是手里已经拥有了好刀的剑士,也想来瞧瞧这把绝世好刀。人呢,都是这样,永远得不到满足。
陆陆续续地,那时候不管有名没名的剑士或是用刀之人,都来到了这座岛,可谁也没有勇气敢去祭坛,因为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
一天夜里,祭坛周围响起了兵器碰击的声音。
于是,战争爆发了。
那是一场以个人为单位的战争,冠之以贪婪的名号。
那夜,圆月皎洁,一抹淡淡的黑云正慢慢侵蚀着唯一的亮光。
祭坛周围,树林里,剑士营地处,到处都是血雨腥风。
一名剑士刚刚用自己手中的刀砍下对方的头颅,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胜利的喜悦时,就被另一名剑士偷袭了。这名剑士转过头去看杀害自己的凶手,才发现凶手正是这几天陪伴自己的“朋友”。
那夜,忠诚,友谊,信念,道义,纷纷在贪婪的切割中被绞成了碎片。
无数的剑士被杀,又有无数的剑士被偷袭。死亡的怨念肆无忌惮地弥漫在这座岛上。
终于,一个最强的剑士诞生了,他很疲惫,他的身后身下,是已经气绝的尸体,是慢慢咽气的人体,是血淋淋的刀,是汗涔~涔的衣,是血,是汗,是无间地狱。
黑云将圆月笼罩了,却有一丝白月光透出云的包围射向那位最强剑士。他伤痕累累,血液慢慢渗出身体,宛若是一位刚从地狱走出的幽冥。
他没有言语,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这些曾经或许是名扬四海的死人,在他眼中都一样罢了,死人都是默默无闻的。
死者的刀在鸣泣,在微颤,在哭诉,但这些又怎么能比得上祭坛里的那把绝世好刀呢。
最强剑士拖着身体,走着,走着,用手中被血液包裹的刀撑着自己的身体,走着。
当他走进祭坛中,这曲悲壮而又雄浑的祭歌似乎就永远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每当后人谈及此事时,都是以一个“曾经有人说有一个绝世好刀”为头,以“去那里的人都没有回来”做结。
直到一位名叫哥尔。D。罗杰的人对一个名叫雷诺。D。菲特的人说起此事时,这幅似乎是上个世纪后就尘封已久的画卷终于缓缓展开了。
当雷诺。D。菲特根据罗杰给的地点寻到了这座已是遍地白骨的岛时,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他是在一个黑夜登岛的。
接着他就迎来了他的战斗,一场“怨念”主导的战斗。
化为白骨的剑士永久地暴露在空气中,死前的怨念寄托在他们手中的刀上。“不甘心!”“为什么?!”“别杀我!”“剑士是不能有背后之伤!”“放过我”……
雷诺听到了无数的声音,哀求,愤怒,后悔……这种巨大的负面情绪寄托在刀上,于是这些白骨动了,嘎达嘎达地动了,在刀的驱动下,就像是许久不上机油的齿轮。
当雷诺结束战斗时,此前还是完整的白骨骷髅变成了一地碎骨,还是完整的刀也变成了一地碎铁。
从那时起,雷诺就有了一个念头,解救这些暴尸荒岛无人掩埋之人,解脱他们的遗恨并汇集引导。
于是他就做起了晚上收骨白天打铁的活,直到三年前大古的到来,才让他有了可以休息的夜晚。
今夜,祭坛外只剩一具尸骨未收。
大古扛着一米七的逍遥,来到了岛的中心——祭坛。
骷髅已经嘎达作响起来,大古看了起来,这是三年以来的必修课。
每当这种时候,都是骷髅自己动作的时候,就像是在复习一般,手中的刀会带着骷髅做着生前最引以为傲的剑技,这些通过大量的战斗经验所总结出的招式,正被大古一点一点地如海绵般吸收学习着。
一套下来,大古已经被剑技的精妙之处深深折服,感叹为何如此伟大的剑士要为了一把不知是否是空穴来风的刀而惨死此处。
大古走向那具骷髅,今夜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骷髅的头骨处有几道裂缝,而肋骨也断了几根,可见当时能走到与祭坛如此近的地方,是多么的不易。
刀身上的怨念正蔓延到白骨上,如同一堆紫色的藤蔓。
怨念聚集完成——原本黑如深洞的眼窝霎时有了紫色的光芒。
“让我怀着敬意,送你入土吧。”
逍遥出鞘!
两把刀相逢。
到了近处,大古才认出这把刀的名字——正宗,全称为名物观世正宗。刀身无铭,一把浸满了鲜血的砍人之刃。
刃上的鲜血由于年代的久远已经变得暗黑,但依然没有失去刃的锋利。
这大概就是名刀的尊严。
就在那瞬间,双方已经进行了几个回合的试探。
“邦”“邦”“邦”
大古有一种砍在竹子上的感觉,是错觉吗?
单手挥刀,朝骷髅的头骨劈去,借助一米七的长度,很好地扩大了攻击范围。
但骷髅双手持着正宗,防御自己的头部。
逍遥与正宗对劈,又是一声“邦”。
很是奇怪的声音,为何会发出此声?大古又做了几次挥砍,还是那种“邦”的声音。
渐渐地,大古加大了攻击频率,声音密集到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响彻了整座岛屿……
“吵死了,看来今晚是睡不安稳了。”在小屋里,雷诺在吊床~上抱怨,而挤在木床~上的三个女人由于惊吓和声音,早就可以预见自己是注定要失眠的。
这吊床原本是大古的,而那大木床则是雷诺的。
当初雷诺睡木床的时候,很不要脸地说:“老人家都要睡木床的。”
一种仗着自己是老人就可以吃饭不给钱的嘴脸。
当然,大古也没有和他计较。
挤在木床~上的女人们畏畏缩缩的,始终不能入睡。
“喂,女人,你们到底睡不睡,老头子我明天还有活要干呢!”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那个坚毅的女子干脆坐了起来发问。
“苏西小姐,你还是……”
“不了,你们睡吧,我睡不着。”
雷诺也跳下了吊床,点起了平时舍不得点的蜡烛。
“今晚,有那个臭小子熬喽。”
老头似乎很欢快地吹起了口哨,旋律大概是……《最炫民族风》
“吹的真好听呢。”苏西对雷诺笑了笑。
老头看着苏西,拎了一张自己做的手工粗糙的凳子坐下,说:“这是那个臭小子教我,就是有点太快,气会喘不过来。”
“没想到,他还是多才多艺。”
“那小子脑袋鬼精鬼精,什么想法都有。”
“恩,连杀人的想法都有。”
这时,老头不说话,反而是站起身来,身上有股气势压得苏西喘不过气,有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而睡在木床~上的两个妇人是相安无事。
“你要对我~干什么?”苏西紧张地看着走向自己的雷诺。
雷诺突然卸掉了那种气势,转而恢复了往日的那种神经兮兮的逗逼笑容,这才让苏西有了喘气机会。
“小姑娘,第一次出海吗?”
“恩。”
“感觉怎么样?”
“如果没有那些海贼,我想,会是一次不错的旅行。”
“可大海不会是永远平静的,阳光明媚只是她的一面,凶恶丑陋才是她的常态。人也一样,有好人,就会有坏人,不杀了坏人,坏人就会把好人杀了。”雷诺说完后便向门的方向走。
留下苏西,瞪着一双大眼睛,瞳孔里是摇曳的烛光。光芒照着她的身体,衣物包裹着的曼妙身躯。
雷诺在门处停了下来,似乎在和苏西说话:“我去看看那个臭小子,想睡的时候,就把蜡烛灭了。”
“节约资源,人人有责呦~”
就在苏西眨眼时,人已不见。
“这,就是父亲一直不愿让我出海的原因吗?”苏西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算丰硕的胸脯,握紧了拳头。
“——噶达噶达——嘎达嘎达——”
骷髅虽然动作不是很流畅,但优势就在速度快,加上“正宗”这样的名刀协助与丰富的战斗经验,一度让大古处于下风,但其中也有大古这一天下来高强度的战斗,导致体力下降的缘故。
但是大古终于解开了那个“邦”“邦”的谜底。
那是“正宗”在高兴的声音,每一次与逍遥的碰击,都是正宗发出快意之声的时候,不知多少年了,终于可以再来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来吧!我无所畏惧!
大古越战越勇,手中的逍遥似乎也和正宗一样,都在享受战斗。
在享受战斗的过程中,大古有种肌肉微微发颤的感觉,这是在渴求超越吗?
果然,高手的对决,往往能激发人无限的潜能。
大古闭上了眼睛,凭着本能随意地回击。此时的他已然不是从前那种只会用刀砍人的大古。
用刀,有很多种境界,最低的境界只是在用刀,就如切菜砍人,刀只是工具而已,更高的境界是刀不是工具,而是伙伴,是战友,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剑士死后,怨念会寄托在刀上的原因。
人生如荒原,纵然惨烈凄凉、尸横遍野,也有骷髅的栖身之地,既要报恩复仇,也能在暗夜中咏唱真善美之歌!
大古睁开了眼,瞬间剑压凝聚。
以刀身与右手为轴心,如同旋转门把手一般,扭转逍遥,然后释放出剑压,使刀高速旋转,刀身周围的空气被带动起来,形成一股螺旋状的龙卷风,强力地劲风裹挟着刀尖向骷髅刺去!
最强的突刺技能!
骷髅以正宗刀身格挡,试图挡下这种强悍的突刺。
“荒骷髅之歌——”
“邦”
正宗碎了。
大古刺去,正宗的铁片碎落一地。
接着,那具在逍遥的螺旋带动下,竟然自己旋转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二十一圈后重重地落地,散落成一地白骨。
“安息吧,正宗前辈。”
大古左手扶着右手,呼呼地大喘气,果然刚才那招“荒骷髅之歌”极度地损伤右手肌肉。
大古脑门上的汗滴落在“正宗”的铁躯上。
“啪啪啪”掌声响起。
雷诺从身后的林子走了出来。
“干得不错嘛,臭小子。”
“还行,呼,呼,就是,有点累。”
“今天,有点难为你了。”
“明天就可以进祭坛了。”
“说的也是呢,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想想有点小激动呢。”
“可能是……”
大古轰然倒地,只不过手中还在紧紧攥着逍遥。
雷诺摇了摇头,将大古扛了起来,哼着孙子教给他的《最炫民族风》,缓缓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晚风袭来,意外的有点凉意。
雷诺将自己头上的斗笠扣在了大古脑袋上。
心满意足又带着点怜惜地对在自己肩上睡去的大古说:“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