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让我们看一下他所受的教育。他经常聆听一位老者的谈话,这位老者喜欢坐在村子中央椴木的浓荫下畅谈。他也玩耍,而玩耍就是上课,正如我们的作者所说:“在孩子所有的运动中,仅从他们的遍体鳞伤,你就可以感受到创造本能的萌动。曼金感觉到他生来就是人,他的职业就是工作。你给他最适合的礼物便是工具,不管怎样,刀或笔枪,是建设还是破坏,都是为了工作。为了改变,在要求技能和力量的群体运动中,不管是为了战争还是为了和平,作为军官还是士兵,男孩训练自己学会合作。这个小女子出于对自己家庭命运的长远考虑,又开始钟爱起洋娃娃了。”“聪慧”一词,是值得我们深思的。我们所做的就是清除幼儿室里呆板或毫无用处但仍直直矗立着的没有一丝生气的玩具。在这方面乔和内斯陈两个小男孩有着绝对相等的机会,两人都成长在一片开明的土地里,拥有天地万物的一切美德。我们可以想象小内斯陈怎样拿出拌有面包牛奶的粥碗,坐在墙顶,看着夕阳日落,多么的惬意呀!他与母牛、家畜及其他动物交朋友。游戏可以使他变得活泼、睿智,尤其是想到他那位满口战争轶事、冒险经历,展现给他精彩绝伦的世界的父亲时,“可以激发他的想象力,又赋予他真实的历史的趋势。”“当听客们群情昂然之时,我也积极倾听。从他们的旅途险境,像海兹一样,野蛮并非遥不可及,于是一个模糊的冒险王国在我面前不断延伸。
我通过聆听在椴木树下的老人的故事知道,无穷无尽也是一门知识。若没有40年前那些可敬老者们的高谈阔论所赋予我的综观全局的本领,无穷无尽对于我来说仍是天外星河,难以理解。带着惊奇我开始发现恩特弗立足于世界的中部,并发现竟然还有历史和地理等诸如此类的科学。渐渐地,发现有一天,我也要为追求它们而肝脑涂地。”看上去,自然以不同的方式向所有的孩童敞开,不管是流逝的历史时光还是广袤的空间地理,这些理念好似都是滋润孩子心灵的必须营养品,那么学校的作用又是如何?它是消除这些必需品还是提供连想象力都无法达到的精神推动力?尽管方式不同,历史地理也对乔产生一定的影响。在尤尔家族的所有房子前都摆放着历经三百年的铭文石碑,一个古朽的橡木箱子也逐渐地向这个小男孩展现它所具有的意义。地理方面的知识则与他叔叔蒂斯?蒂斯恩所居住的广漠的荒地相联系。荒地上有一位古怪寡居并总是睡在草皮堆上的农夫,但他却时常可以冒出一些睿智的见解。他的珍贵的财产是一副旧地图,白净的墙上潦草地涂满了他自己的一些遍布全球的粗略的旅行行迹,从中国到秘鲁,从汉堡到全世界的各地。这就是一个孩子应该得到的地理知识。在我们所有犯下的罪过与错误中,没有比骗取孩子们并剥夺他们了解各种生活主张的权利更让人痛恨的了。描述小内斯陈怎样缓慢地获得基础地理理念这一过程是令人愉悦的(顺便说一下,描述应整段整段地进行,而不要随意地引用别人的话语。《裁缝哲学》毕竟不是一本新书,除了新书人们还读别的吗?),“感觉就像坐在载有人力行李的四轮马车上,漫步山下,环绕村庄,向北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而向南则是隐约可见的黄昏。
直到第八个年头我才意识到这个四轮马车简直就像是陆上的月亮,又像天体,完全根据纯粹的自然规律升降起伏,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不断闯出自己的天地,又像一个怪异的梭机,不停地编织使其更加紧密,难以渗透。然后就是——我所做的并不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反省(至少在精神上是真实的)。第二天,即使你向一位爱尔兰农民询问该怎样上路时,他都会告诉你:‘任何道路,纵然是最简单的小径,都会指引你到达世界的末端。’”如果没有了那群从非洲来的年复一年不断筑巢的燕子们,人们就不会领悟羽毛世界的甜蜜温馨。“虽然笼罩着生存的神秘性,在深邃的苍穹下,仍等待着四个黄金季节所带来的变化无常;即便是阴冷的冬天也会带来它的溜冰游戏、狩猎比赛、风雪漫天和圣诞颂歌,孩子们在这种情形下也可以席地而习。这些事情都可以用文字表达,可以凭着音节,部分地了解这个世界的重大脉络。而真正重要的是,这些字母不管是由大的金边字还是由小的非金边字铸成,都可以让你醒目地阅读它。而内斯陈渴求学习的行为本身就是博光万丈的祈祷,他的存在就是快乐柔和的因素。”同样乔也长在一片广袤的空间,受到四季的眷顾。但这些小男孩没有一个快乐洋溢的童年。实际上,只有从孩子的角度着眼,我们才能体会童年的快乐。幼童感受悲伤像感受愉悦一样敏锐深刻,而且经久难忘。经验不能代替希望,否则最终得到的都是悲伤和失望。所有的孩子大概都像内斯陈,“得到的关心有如一缕,厚不及丝线,却分外夺目,并且不断再现、不断延伸,我们被必须这一束缚拘束着,当必须的束缚升华到责任的实施时,我们不禁满心欢愉。”在这一方面,内斯陈比乔有优越性。由于受到精心照顾和谆谆教诲,他生命中的必须已转化为“我能够、我应该、我将会”的责任。这并不是说乔没有学会责任。实际上,他在学校里所获得的经验已告诉他国王身份的意义,但由于没有经过他自身愉悦的选择,责任对于他来说仍只是必须,而没有转化为内心所必有的东西。
有一天,威滕驾起四轮马车,穿过一片荒地,将三个孩子送到蒂斯?蒂斯恩叔叔家野餐。回来的路上他们聊了起来,蒂斯说:“世界上最好的事就是住睡在荒地上,吃着猪头。”小埃尔斯伯叫道:“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不,”乔反驳道:“工作才是最好的。”他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呢?带着无邪的童稚般的眼睛,他日复一日地观察到懒散和无视家园的后果:无人管理的牛羊、无人重视的庄稼、无人打理的房子,这些都给这个聪颖至极的孩子一个印象,而且形成一个信念:工作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对此,他永远不会忘记。纵使别人的懒散曾给予他深深的烙印,他也不会从冗长单调的工作中懈怠一天,他会孜孜不懈。他学到的另一件事便是:“埃尔斯伯和我永远不会进酒馆。”“但如果有机会呢?”埃尔斯伯问道。“那也绝对不会。”小乔以后的发展是自主的,没有太多的叮咛,也没有太多的障碍,但内斯陈却说:“我总是被强迫着。自己的愿望,再怎么勇敢,也不得不放弃。每到一处,顺从就像一条拘紧狭窄的枷锁压制着我。如果形成了顺从的习惯,犯大错甚至比小过失更保险。顺从是我们公认的责任和命运。任何人只要不顺从就会自食其果。这一点在年少无知时就已被全面详细地灌输。我们将要做的毫无争议将变成应该做的,即使是一些零星琐事,我们也应该做。所以对于我来说,顺从不仅建立在世俗的选择上,而且还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上。我不想对我儿时的教育产生质疑。”但反抗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在儿童所有挖掘出来的素质中,被动并不具有唯一性。他们通过自律使其具有被动性,但他们所需的远非一所整洁有序的房子所能提供的,他们需要更广泛的空间来发展自己。一间阁楼、一片花园、一块围院、一亩田地,只要他们愿意,都是孩子们自由发展的必需品。如果我们能杜绝这样的想法:孩子们是有点迟钝的,无法理解规则并且不能合理地管理自己,那么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他们对于我们所知晓的属于成人世界的国家行政法令方面的理念,多少会产生一些冲突的意识。对于法令,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顺从它,而且当我们的顺从受到挑战时,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忠于它。
在学校外习得直面生活的勇气
“乔应该学习了。”他的父亲说,“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应是土地经纪人。来,让我们为乔——土地经纪人干杯!”接着他们一饮而尽。全村的人都知道乔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他到校后找莱勒?彼得斯准备去大学预备班读书。看着这个满头金发的少年与老教师坐在沙发上,用他深邃渴求的眼光吮吸着书中的知识,我们的感觉应该不错。他看的当然应是一本英语书,因为莱勒?彼得斯可是一位颇有主见的人,他自己懂得一点英语,并认为英语是通往智慧之路的关键,确切地说,进而可以了解世界的意义。当然学一点拉丁语也是必要的,但那只起辅助作用。这儿还有一段美丽的插曲。校长的侄女,利思贝斯?琼科,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乘老师不在时央求乔陪她一块出去钓鱼。当他们坐在河边摇晃着鱼竿时,乔无意中听到校长和地方官吏的谈话,从中得知他父亲的事业正处于下滑状态。这就是生活给乔上的另一堂课。老校长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乔,令人钦佩的是他坦诚了无意中已听到他们的谈话。老校长历数了乔的祖先所创下的业绩,最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那个伟大的思想家歌德——你从父辈中继承的应是为了拥有就必须劳动。”这一忠告使其铭记于心。从那时起小男孩感到既然没有人承担责任,他就应该站起来。他注视着正在工作的农民,两个正与他哥哥做生意的马商,在他的凝视下也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但一个手头上有如此繁杂的事情需要处理的孩子怎么能有时间准备大学预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