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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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碧血董家凹

天汉县董家凹乡苏维埃政府内。乡苏维埃主席董俊杰正在和几个乡干部研究工作。穿白布汗衫的农民石小三气吁吁地走进屋,大声嚷道:“董主席,不好了,城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董俊杰一惊。

“县委杨书记和许多县苏干部都被抓起来了。”

“谁抓他们的?”

“是省保卫局的人,江奇带的队,我还听说省苏机关抓了许多人,潘栩和董晓也被夏曦抓了。”

“什么,他们俩也被抓了?”

董俊杰猛听到这消息十分震惊。作为大哥,对于妹妹妹夫的命运他更多一层担忧。妹妹妹夫都是那么忠诚的革命者,夏曦为何要抓他们呢?董俊杰感到很不对头,他象对别人又象对自己似的问道:“他们为什么抓这么多人?”

“说是抓什么改组派,改组派就是反革命!”

“哪有这么多反革命,简直是胡闹!”

“我也怀疑,怎么红军自己抓起自己的人来了。看县委书记他们是多好的人,你妹妹董晓是多好的人,这样的革命者,竟被当反革命抓了。”

“你还听到些什么?”

“我是到县苏机关去送信才知道的。现在县苏机关全被部队接管了。”

董俊杰听完这个报告,深感痛愤异常,他思考一下后说:“我们马上以群众集体名义写封信,要求夏曦释放人。”几位苏维埃负责人和游击队队长都表示赞同。于是,由一位乡文书执笔,很快给夏曦和湘鄂西省委写了封信,写毕,十多名乡苏维埃干部和三十多名群众都在信上按了指印。

信写好后,董晓母亲正准备去瞿家湾看望董晓,董俊杰遂将信交给母亲,让老人家务必送到夏曦手中。

第二天上午,这位老人乘船来到瞿家湾。在中央分局门口,她被守门的哨兵挡住了。

“老人家,你要找谁?”哨兵客气地问她。

“我找夏主席,请你们叫他出来一下。”

“你找他干啥?”

“我给他送封信哩。”

“你把信放在这里,我们给你转交吧!”

“不,我要亲手交他。”老人固执地说。

哨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进去报告了夏曦。夏曦听说有位老太婆一定要见他,即从办公室走出门来道:“你有什么事?”

“你就是夏曦吗?”老人打量了一下夏曦道:“我这里是有封信给你,这是我们董家凹乡全体老百姓写的信。”

“啊,写了些什么啦?”夏曦接过信封。尚未拆看,老太婆又道:“夏主席,我是董晓的母亲,我听说你们将她也抓了,她犯了什么罪呀?她可是好人啦,求你放了她吧?”

“呵,你就是董晓的母亲吗?”夏曦朝老人看了看道:“你女儿女婿是反革命嫌疑犯,我们还要调查哩。”

“天啦,你们别冤枉呀,我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她一直是积极革命的呀?”

“好啦,你别说啦,你赶快走吧!”夏曦不耐烦的挥手说。

“不,我要去看看我女儿,你们把她关在哪里,快告诉我,她都要生孩子了,我要去服侍她。”

夏曦想想老婆子说得有理,董晓快生孩子了,就让这老婆子去伺侯她女儿吧,即命人把老婆子带了去。

回头到办公室,夏曦将那封来信拆开,细看看,信上用绳头大小楷这般写道:

湘鄂西省委并转负责人夏曦:

我乡邻惊闻县苏负责人汤龙等同志和省苏董晓、潘栩等人被保卫局逮捕,据称罪名系反革命改组派。我等乡人愿以性命担保,这几位被捕的同志都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党革命者,而绝非反革命改组派。值此形势紧迫,国民党大兵压境的情势之下,我革命内部更应当团结一致,若无辜逮捕杀害受冤屈者,则对革命损失极重大矣!故此特写这信,请求上级能明察秋毫,勿滥捕无辜,希望将汤龙、董晓、潘栩等诸同志释放为盼。我们全乡人特此具保。

天汉县董家凹乡全体村民敬呈信的下方,是董俊杰石小三等四十五人的联名手印。

望着这溢满了红指印的一页信,夏曦不由得勃然大怒,拍巴掌道:“反了,反了!”

说罢,将来信朝桌上一甩道:“来人,给我去叫麻武来。”

一位警卫员随即跑出门去,一会儿便将麻武找了来。

“你马上通知江奇,要他去董家湾乡调查写这信的为首者,务必将首要分子逮捕!”夏曦说罢,就将那桌上的信递给了麻武。

麻武接过信仔细一看,立刻明白了夏曦的意图。他随即答允马上去调查,就匆匆走出了门去。

回头到保卫局,麻武立刻写了一纸命令,连同那封给夏曦的信,让人火速送到正在天汉县执行任务的江奇手里,江奇自从秘密处决彭国材后,即奉命到天汉县破获改组派,他把县委书记汤龙等二十多名县苏负责人全部逮捕关押。现在,当接到麻武的命令后,他即集合了一个班的兵力,拿着绳索和手拷,欲亲自到董家凹乡,去调查写信之事。并欲捉拿煽动对肃反派不满的首要分子。

江奇等一行人来到董家凹乡苏维埃政府门前,只见这栋破旧的土墙院子里没有动静,就径直来到院子里喊道:“董俊杰,你快来一下!”

董俊杰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招呼道:“江局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请屋里坐吧。”

江奇站着未动,他将手里的一封信一扬道:“这封信是你叫人写的吗?”

“是呀,是我们写的。”董俊杰老老实实答道。

“你为什么要写这信?”

这很简单,我们信里已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反对乱捕乱杀,没有证据怎能把好人当反革命抓。”

“嘿.果然这是你出的主意啰。”江奇冷笑着又问:“其他还有哪些乡干部?”

“他们都在,”董俊杰叫一声:“你们都出来吧!”屋子里的几个乡苏干部闻声都来到了院子。他们共有八个人。

江奇又问:“给省委写信,你们都按过指印吗?”

“是的,我们都赞成写这信。”乡苏干部都这般回答。

“好,给我们统统拿下。”江奇一使眼色,几名保卫人员欲要上前动手捆人。

“慢!”董俊杰大喝道:“请问江局长,为何要捕我们?”

“告诉你,你们写这信替反革命改组派求情,这本身就是反革命行为,现在我宣布,你们都被捕了。”

几位保卫人员再次拉开架式要动手。忽然,有人唧唧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四面八方有人呐喊而上。倾刻,几百名群众手拿梭标、刀枪,团团将几个保卫人员包围在院内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麻武举着手枪惊恐地叫道:“要造反吗?”

“反对保卫局乱抓人。”

“打倒夏曦!打倒江奇!”

众人齐声吼叫着。十多名持枪的游击队员也站在群众的一边。原来,董俊杰派人让母亲送信去后,他很不放心。为怕保卫局来抓人,他事先已作防范。他把群众发动起来,只等保卫局的人来抓就公开对抗。此时,乡游击队长董志民又对保卫局的人威胁道:“请你放下武器,不然。今天就要你们的狗命!”

江奇被这阵势吓呆了,他自知寡不敌众,于是转而下令道:“把武器放下!”保卫人员随即收起枪来。群众见保卫人员收了枪支,立刻蜂涌而上,很快将几名保卫人员一阵痛打,接着又用绳子将这一班人捆了起来,江奇也被五花大绑地捆住了。

“把他们杀掉!”有人高叫着。

“叫保卫局的人来倘命!”

江奇吓得面如土色,他没想到众怒难犯,今日竟然在乡下被老百姓困住了。

“董主席,快救救我们呀!江奇一改刚才嚣张的神气,转而哀求道:“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们可以不再抓你们了。”

董俊杰和董志民商议了一下,就走到江奇面前道:“我们放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们的条件!”

“你说吧!”

“第一,你回去要夏曦不要再乱肃反,要把汤龙和潘栩、董晓放出来。第二,要把被关押的县苏机关的几十名干部放出来。答允这两条,我们就放你们。”

“行,行,我答允你们!”江奇满口答允着。

于是,董俊杰就和董志民一起做了群众工作,让大家给麻武和几个保卫人员松了绑,并把枪支退还了对方。

江奇被放之后,立即带着那一班人,狼狈地向县府走去。

当晚,江奇派人火速到省苏政府找到了夏曦,汇报了董家凹群众造反的情况。夏曦听此汇报后,气急败坏地下令“我给你一个营指挥,马上把董家凹包围起来,将为首分子统统抓起来,就地处决。

第三天清晨天未亮,江奇即带了三百多人的部队,火速来到董家凹,将乡政府及邻近的两村庄的人包围。接着,将群众都赶到乡政府内集合起来。此时,乡长董俊杰和游击队长董志民等人都在院内,几名保卫人员逐屋搜查,一个个全都抓到了院内。

董俊杰被手铐铐住推到了江奇面前,江奇狠狠地说:“董主席,你还没跑脱呀!嘿嘿,现在再看你有多大本事。”

“呸!你这不讲信义的东西,比反革命还坏!”

“你还敢骂老子,老子毙了你。”

“毙了我老子也要骂,你们保卫局的人都是混蛋,反革命不会抓,尽抓自己人,将来你也会死有余辜。”

“啪!”江奇抽出了枪,气急败坏地开枪了。董俊杰立刻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下。接着,江奇又命人一个个认人。凡是那日参与闹事的群众全都被绑起来。十多名游击队员也没有跑脱。总计起来有八十多人被抓。

这些被绑的人用绳子连接之后,由二十多名行刑战士列队执刑,随着一阵排枪响起,八十多名无辜群众便被枪杀在河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