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觉得,人生就像是个大舞台,也有上场和下场。我从演员到老师,从宁夏西北内陆高原到风光秀丽的海南岛。这好比从舞台的左侧登台,右侧下场,从右侧下场了,又从左侧登台。无论我如何在舞台的左右出场下场,我始在人生的舞台上旋转。我们努力奋斗,孜孜以求,只是为了能在舞台上舞得更柔、更美、更精彩。
我一直认为,到风光旖旎的海南岛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个美丽传说。这个美丽的传说,又是源于一次意外。
2000年的一天,我无意中从电视里看到海南三亚鹿回头的宣传片,我当时就被鹿回头里的爱情故事吸引了,同时吸引我的还有那一望无际、蓝如草原上的天空的大海,洁白细碎的沙滩,椰风海韵的风姿,这对我们而言是那么的神秘,在那静静地坐着一定会让人无比的惬意,一定会让人情不自禁翩翩起舞。后来电视画面,还放了一组黎族青年跳竹竿舞的镜头,我没想到海南的民族舞蹈也可以这么奔放地跳,这神秘的天涯海角对我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我想,有机会一定要到海南去看看。
有一句话叫“心想事成”,我想创造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很多想法,也懂得生活和热爱生活的人。我因电视的一组镜头而产生到海南看看的想法,竟然在不久后成为了现实。
那天,我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来自遥远的海南。电话里的人自我介绍说是海南琼台师范学校(当时还没有升级为大专)主管艺术类的刘老师,是通过我的一个同行朋友知道我的,她想邀请我给她们学校编创舞蹈作品同时指导一下艺术团的训练,如果可能,希望我到琼台师范来看看。不过这次到海南往返的路费我得自理,学校方面只负责接待并给予一定的劳务补助。我当时答应刘老师,考虑考虑再给答复。挂了电话,我心里就觉得这事情有点玄,我担心自己会被骗。虽然在宁夏歌舞团十多年,我到过的地方很多,甚至出国都不担心自己受骗,那是因为平时去参加演出,我们都是团队出去的,而且有领队,都是团里统一安排吃、住、行,我们只管跳舞,其他的根本不用操心。的确,几天前朋友跟我打过招呼,说海南的一所中专学校要找一名舞蹈专业人才,帮忙搞个舞蹈节目什么的,他就推荐了我,并把我的电话留给了对方,这是我后来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为这事我和家里人商量,家人都担心有假。毕竟,我的祖祖辈辈都没到过海南,都觉得海南是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他们对海南的认识,只局限在古人所称的“蛮荒”、“贬官谪臣”的地方,甚至还有的说海南地治安不是太好。听了大家的话,我退缩了,本来就觉得心大心小的,再加上往返的路费4000多元要自理,况且父亲那阵子正生病住院,也急需用钱,因此我决定不去了。
一个星期后琼台师范学校的刘老师又打来电话,电话里她热情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过来。我把不去的决定告诉她,她问我其中的原因,我当然不能说是担心受骗。只能借故说是工作忙和往返的路费太高了等原因。见我这么说,刘老师当时就和学校沟通,答应给我报销回程的机票,我只需负担来的路费。见她这么有诚意,我只好答应说再做考虑,若去再和她联系。
因为心里没有想去的意思,所以这事情就没放在心上,再加上工作忙,我很快就把这事情给忘。
一个星期后,我又接到了刘老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问:“白老师,你怎么还不来呀?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这一次,倒是家人劝我了:“你看人家都打了好几次电话了,这么有诚意,看来不会有假,不行你就去看看,否则多对不住人家。”我也感觉到校方是真诚的,决定动身去海南。为了以防万一,我把还是把往返的路费、吃住费用都带上了,一共带了8000多元,这才放心地踏上了海南的征程。
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我是下午3点钟到的海口,走出出口,我径直去取行李,然后随着人流朝外走。我四处张望着,琼台师范学校的刘老师说会来接机,但我们谁都没见过谁,我想她们一定会举着个接人的牌子吧。不过,写着我名字的牌子我没看到,但我倒是看到一男一女朝着我走过来。女的三十几岁,一米六的个头,模样端庄、秀丽。男的二十出头,个子和差不多帅气的一个小伙。到我面前时,那女的对我笑了笑,问道:“你好,你是从宁夏来的白金锋老师吧?”
“是的。”我说。
“我是琼台师范学校的刘老师,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司机,一起来接你的。”那女的说。
“哦,你们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一听声音,果然是和我通电话的那个刘老师。
“不麻烦,倒是这一路你辛苦了。”刘老师说。接着司机很热情地帮我拿行李。
“我还担心你们找不到我,正四处看有没有举着我名字的牌子呢。”我笑着说。
“你一走出来我们就认出你了,毕竟搞舞蹈的人气质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好认。”刘老师说起话很直爽。
走出机场,我深刻感受到了海南给我的“下马威”,下午3点来钟的太阳,肆无顾忌地挥撒着光和热。好在是坐在学校派来接我的空调车里,否则我早就汗流浃背了。车沿着宽大的公路行驶着,刘老师一路给我做介绍,“这里是灵山镇,这是府城高登街……”不一会就到了琼台师范学校。
进入校园,一股古朴、文雅的气息迎面扑来,后来我才知道,琼台师范学校是一所有着三百年悠久历史的学校,康熙四十四年(公元1705年)春,清王朝派著名学者、道台焦映汉赴任抵琼。焦映汉陕西进士出身,注重教化,到达海南后,为了“勤宣德教,扶植士气”,“学无他歧,教归一辙”,他捐献俸银六百两,建造“琼台书院”,由此开创海南历史上第一所府立学院,成为清代海南的最好书院和最高学府。在清代的科举试笔,琼台学子金榜题名众多,共造就了1名探花,10多名进士,100多名举人,教化生徒1万多人。琼台书院创建之前,会试进士榜,清代琼籍学子没有一人进士及第。这里说的探花,就是史载嘉庆皇帝大为惊叹“何地无才乎”,大名鼎鼎的张岳崧,嘉庆十四年,从师于琼台书院的定安才子张岳崧赴京殿试,一举荣获一甲第三名,成为科举史上琼州惟一的探花郎。而流传海内外的《搜书院》故事也发生在这里。
刘老师领我去见校长,然后带我在学校里转转,感觉学校虽不大,但环境还可以。最后我们来到学校的体艺馆,体艺馆里有二三十名学生在等翘首以待。一见到我,学生们就主动地鼓掌表示欢迎,有的同学则说:“白老师,你知道吗,我们都盼你、等你一个月了!”听着掌声和学生的话语,我的心里暖洋洋的,没想到海南人民是这么的热情。
在和几位老师认识后,我又和几个担任过主要角色的学生聊了一会。接下来,我被安顿在琼山市委招待所。不过,说真的,出来看到学校周边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像个小村镇,房屋没有规划又那般破旧,当时我心里很是失望,我开始觉得自己当初想要抛弃现有优越的条件来海南从头开始是多么的可笑。
刘老师让我在招待所休息一下,晚饭时她再来叫我。我一看时间,才4点多钟,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于是要求和她一起到学校,组织学生进行排练。既然人都来了,该做的事情还得帮人家做。
听说我要组织排练,校长、艺术系主任、人事科长以及一些老师都来观摩。我从4点多中一至排练到6点多才去吃了晚饭,吃过晚饭后,我从7点多钟又开始进行排练,到了晚上10点,舞蹈《夯》的整体效果出来了。从动作、节奏到队形都排练得很到位,第二天学校领导审查一致通过,紧接着我就开始订返程的机票。见我这么急着走,学校执意挽留,并要安排我到三亚旅游,但我拒绝了,毕竟宁夏歌舞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处理呢。
学校领导对我的工作态度十分欣赏,同仁们对我的工作评价是“严谨、严肃、投入、认真”,所以学校当时就表示希望我能考虑到学校任教。原来说好是只报销我回去的路费,结果是往返的路费学校都给报销了,并且还付给我一笔劳务报酬、派车送我到机场。
想想来海南这一两天,学校对我的照顾,的确让我很感动,尤其是刘老师见我晚上排练太晚,担心我饿着,还亲自打包夜宵给我吃。这些许许多多的小细节,都让我看到了学校的诚意、海南人民的热情,但一想到周边不尽人意的环境,我还是打了退堂鼓。
可人算不如天算,我急忙着要赶回宁夏,无奈老天爷要把我留下来。那天到了机场,才知道有台风,飞机不能起飞,机票只能改签到三天后再走。
于是我们又折回琼山,我又重新住进了琼山市委招待所。才来海南两天,我就感受到了海南天气的“冰火两重天”。我当时怎么都不明白,来的当天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第二天,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乌云遮天、狂风大作、哗哗啦啦的暴雨就下得好欢快。也就一天功夫,台风就停了,明灿灿的阳光又洒满了大地……现在在海南居住久了,对海南这种特殊的热带季风天气已经司空见惯了,有时还很喜欢这种狂风暴风后的干净和清爽,房屋、街道、树木像是被洗涤过般透明……
台风虽然一天后就停了,但由于我的机票是改签到三天后的,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我的任务就是享受海南的美食和浏览海口的风景。台风后的第二天,刘老师做向导,学校派车载着我到海口市区转了了一圈。在海口市中心的繁华和热闹区,我看到了海口的另一面,尤其是金贸区的高楼鳞次栉比,一幢幢大厦也正在“隆冬隆冬”地打地基,这让我感受到了海南这个全国最年轻省会城市的青春活力;当车子行驶在滨海大道,道路两旁亭亭玉立的椰子树,还有远远望过去若隐若现的大海,这种感觉好不让人心旷神怡,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滨城市。
“刘老师,这才是我想象中的海口,是我想要的生活中的地方。”心由境生,我由衷地对随行的刘老师说。
“海南是个施展才华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来,凭你的才能,五年以后在金贸区买套自己的房子是不成问题的。”刘老师也高兴地回应我。
“五年后在金贸区买套房子,这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吧,这有点不太可能。”我说。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凡事都有可能,许多闯海人的条件不怎么,但在海南都发展得很好,海南是个创造奇迹的地方。”刘老师的话对我真的很有诱惑力,我这颗不安份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环顾这撒满阳光的城市,掠入眼窗的椰风流翠,海口这座年轻充满朝气、流光溢彩的城市,正以其独特的魅力召唤着我,我有些心猿意马了。
两天的时间里,刘老师领着我不但游略了海口的各景区,如五公祠、海瑞墓、海口老街……还请我吃遍了海南的四大名菜——文昌鸡、加积鸭、东山羊、和乐蟹,此外还有临高乳猪、新埠岛的海鲜等海南特色佳肴。尤其是知道我喜欢吃海鲜,刘老师更是介绍各种各样的海鲜品种让我尝个鲜。短时间内,我不但深刻地领略了海南的风土人情,还“亲嘴”感受了海南丰富的餐饮文化,我心里在慢慢地喜欢这“鱼米之乡”。
临行时,学院领导紧握着我的手说:“白老师,祝你一路走好,欢迎你来海南,我们学院需要你这样的老师,我们的学生更需要你这样的老师,海南的舞蹈也需要你们这样年轻人注入新鲜血液……”这一番诚垦而又言之凿凿的话语,又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
刘老师和司机把我送到了机场送关口,看着我走进去才道别离开。
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到了安检口,验了票时才发现我随身携带的挎包不见了,我无法登机。包里不但有这次回程的机票、手机,还有1万多元现金呢。因为父亲住院,这一次来海南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敢乱花,以前出差,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每到一处我总是会给妻子杨艺和家人捎上礼物的。这一次,谁的礼物我都没买,即便是逛街,我看上了一系列的珍珠产品,我很想买给妻子杨艺,但我还是忍住了没买,但没想到包却丢了。
我赶紧向机场方面报案,机场调出监控器查看。发现在安检时,有个男子偷了我的包,但是那人弓着腰,根本没法看清楚他的脸,所以没有办法查出是谁。因为包是在机场里丢的,几经交涉,机场方面只同意赔偿我500元钱。我当时很是气愤,这500元,就单单赔我的包钱都不够,那挎包当时在香港买时就花了800多元的港币,更别说包里还有1万多元的现金以及手机和海口到西安、西安到宁夏的机票了。我当时和机场方面交涉,是想看看机场能否补偿我一张机票,让我顺利回到家也就算了。但机场方面却态度强硬,说包里有这么多钱,没有人能够证明。表明了我的身份,同样还不能取得机场方面的信任。
没有办法,我只好借用机场的电话给琼台师范学校打电话,告知他们我在机场发生的意外。学校领导很重视,立即派刘老师赶来过问、处理。刘老师出示相关证明,向机场方面证明我的身份,并表示我的身上带有这么多钱很正常,但机场方面还是不肯让步。理由很简单,我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确实丢了这么多钱,最终还是补偿500元。我当时的心情糟糕透了,感到万分的懊恼。这节外生枝的事情,一下子又把我对海南的美好印象击个粉碎。
学校又像家人一样把我接了回来,校领导也对我表示关心,学校的刘老师、娄老师他们更是不停地安慰我。有的老师甚至打趣地说:“你看海南多热情呀,为了挽留你,简直是想方设法的,又是台风又是机场截留的。”听了他们劝慰的话,我虽然感到挺无奈的,但心里豁然开朗了。的确,换个角度想,这是不是在暗示着我,海南是我事业最终选择的地方。
后来学校又出钱给我重新买了机票,找机场方面给我特批,我才顺利地回到了宁夏,回到了家。那天,刘老师送我到机场,临走时还以个人的名义硬塞给我200元,说是在路上买水喝。我推辞不下,只好收下了。海南一行,虽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让我收获更多的却是人世间的真情,正是这一份份浓浓真情,让我对海南有了更美好的向往……
我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我做任何一件事都会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决定。从海南回来,我毅然做出决定,到海南去发展。我正式跟妻子杨艺提出到海南发展的意愿。杨艺问我:“你真的舍得放弃现有的优越环境,到海南去吗?”
“是的,琼台师范学校(当时还没有升级为大专)虽然只是中专学校,但是学校里舞蹈这方面的专业还是属于业余的状态,我觉得我可以在那片有待开垦的土地,播撒舞蹈的种子……”同时,我把这次到海南发生的事情,学校领导和老师对我的关照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艺。
“既然你决定要去海南,那就去吧,我相信你的选择不会错的。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会一直追随在你身边的,还有我们的女儿努努。”杨艺听了心里也很是感动,对于我到海南发展她不但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而且更是极力支持。打从认识到结婚,她就是这样一直默默地支持我,做我最坚实的后盾,也正是有了妻子的支持,我才得以放开手脚地去追逐舞的脚步,做一个真正意义的舞者。
其实,从教,这也是我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想法,海南之行点燃了我心里的“导火线”,即便不是到海南,我也可能会在合适的时间选择其他地方。也许杨艺并不知道我内心一直埋藏的这个秘密,当年我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时我本该回到我的母校西北民族舞蹈学院任教的,因为当时我觉得自己只有理论水平,而舞蹈实践水平缺乏,再者当时宁夏歌舞团也到北京舞蹈学院要人,我自己也愿意到歌舞团发展,所以我被分配到了宁夏歌舞团。但在心里,我一直对母校抱有歉意,毕竟当时学校培养我,就是希望我能教书育人,而我并没有为学院尽到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所以这一次考虑到海南任教,是经过这十多年的舞台摸、爬、滚、跳,我觉得不论是从自己的理论水平,还是专业水平来说,都已经成熟了。尤其是在舞蹈创作和编导方面我也需要有人来实践我的作品。况且海南建省办特区以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应该到海南去,让我的理想和智慧开出更美的花朵。
到海南发展的决心定下来了后,接下来我们得把决定告诉双方父母。我的父亲对我的选择,从来都是这个态度:“年轻人的事,自己拿注意就好了。”
“在宁夏不是好好吗?干啥要跑这么远?”倒是母亲心里不舍和有些不愿意,用母亲的话来解释是我一直在她身边生活了几十年,要去这么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她不放心。
“海南那是个好地方,气候环境非常的好,很适合养老的。妈,到时你和爸爸还有杨艺的父母可以一起到海南来过冬,不是很好吗?”我尽可能地以海南的诸多优点宽慰母亲的心。
“妈妈,我看哥哥去海南不错,现在很多东北人都往那边去发展呢。”我弟弟和妹妹们虽然也劝我慎重考虑,毕竟这样的徒迁是人生中的大事,但还是在母亲面前帮我说好话。
“对呀,我同事的弟弟现在就跑到海南去做生意了,开了个餐馆,生意还挺火的,现在还买了房还把他的父母都接到海南了呢,况且弟弟是工作,这样也挺好的。”姐姐也在一旁帮腔。
“趁着年轻的时候到外面世界看看,这是好事,我支持你们,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照顾好我的宝贝女儿和孙女。”倒是杨艺的父母好说话,毕竟是从事过舞蹈的比较能理解我们,十分支持我的海南之举。
“亲家母,孩子们都大了,他们的事就由他们自己拿捏吧,我们老了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就由他们去吧!”见母亲对我到海南有情绪,丈母娘替我安慰母亲。
就在家人对我到海南发展的事议论纷纷时,我把这次到海南的经历一一道出,当家人得知学校给予我这么大的帮助以及海南同仁们是那么的热情关照我,家人都沉默了,半晌,几乎都发出一致的声音:“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