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是否应当做一个适当的辩护。说追求真实是爱好学习的人的天性。他不停留在人们对每件事物的看法上。而总要继续前进。在他抓住每件事物的本性以前他不会丧失他的热情和爱。也不会停止他的脚步。而且一旦接近它。把它与真实的事物结合在了一起。产生了理性和真理。他才有了真知。才真实地活着。才停止了阵痛。”
“说得非常合乎情理。”他说道。
“怎么样?这种人会多少喜爱虚假吗?或者说。完全相反。会憎恨虚假呢?”
“他会憎恨虚假。”他说道。
“如果是真理领路。我想。我们可以断言邪恶的合唱队是不会跟着走的。对吗?”
“当然不会。”
“不过。一种健康而正直的脾性也总是伴随有节制。”
“对。”他说道。
“那么。我还有必要把哲学家的本性的合唱队从头至尾再依次讲述一遍吗?你肯定还记得与这个合唱队相一致并与之同行的是勇敢、大度、学习能力和记忆力。而且你当时还反对过我。说什么人们虽然将被迫同意我的说法。但是如果他们抛开这些理论。而去观察辩论所涉及的人们的话。他们就会说。他们发现其中有些是无用的。而许多却是坏人、一身邪气。就这种诽谤的起因而论。我们现在就正要探讨这一点:为什么许多都是坏的呢?而且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们才又重新提出了哲学家的本性的问题。并且明确了它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是这样。”他说道。
“这样一来。”我说道。“我们就必须对这个本性的被腐蚀进行一番考察。并找出它在许多的哲学家身上是怎样被毁掉的。以及为什么在少数。而恰好又是这些人们并没有称他们是邪恶的。而只是称之为无用的身上却没有。这之后我们就应该考察一下那些模仿哲学家的本性。并在实际行为中打扮成哲学家的人的心灵的本性。看一看那些从事实际上对他们并无价值。而且他们也无力从事的活动。并且还常常弹错了调从而使哲学到处蒙受如你所说的那种名声的人到底是一些什么货色。”
“你所说的腐蚀是指什么?”他说道。
“我会要解释的。”我说道。“如果我有能力向你解释清楚的话。这会儿我猜想大家都会同意我对这一点所做的说明吧。要想成为一个完美的哲学家就必须具有我们刚才所描述的一切——具有这样的天性的人是极少的。而且人类中天生具有这种天性的也极为少见。是不是这样?”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
“现在我们可以思考一下对这少数的人存在着多少巨大的毁灭的源泉。”
“那么它们是什么呢?”
“最令人听起来吃惊的是我们在那种天性中所赞美的每一种因素都参与了毁灭具有那些因素的心灵。它们要把心灵从哲学那里拉开。这里我指的是勇敢、节制以及我们谈到过的一切。”
“是的。”他说道。“听起来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而且更有甚者。”我说道。“美、财富、体力。城邦中有权有势的亲属(这些被称作的好东西)都腐蚀心灵。要把它从哲学那里拖开。你明白了我指的是哪一类东西了吧?”
“我明白了。”他说道。“而且很高兴能听到你对它们更详细的论述。”
“那么。”我说道。“你就必须把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那样你就会感到很清楚了。而且对我们以前对于它们的论述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那么你要我怎么来理解呢?”他说道。
“凡是成长的每一粒种子或东西。不论是来自土地或动物。”我说道。“我们知道任何东西得不到食物。得不到适合于其生长的气候或土壤。它愈是健壮。它就愈得不到充分的发育。因为坏对于好的。比对不好的作用还要更大。”
“当然。”
“因之我猜想最好的本性由于培养得不恰当比普通的本性会变得更坏。”
“对。是这样。”
“阿得曼托斯。对于心灵我们是否也可以这样说呢。”我说道。“同样。具有最好的本性的心灵在受到不好的教育时。会变得坏得出奇。你是不是认为普通的本性会是巨大的不义和道德败坏的根源?或者。相反你认为那种精力旺盛的本性才会受到不良教养的腐蚀。而一个软弱的本性是永远做不出什么大事来的。不论好坏?”
“是的。”他说道。“是这种情况。”
“所以。我猜想如果我所假定的哲学家的本性得到了适当的学习机会。那么它必然会成长起来。获得各种美德。但是如果它没有能够被播种在适宜的土壤里并得到适当的营养。除非得到了众神的指引。那么它就会走向反面。或者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相信有些年轻人是受了诡辩家的影响而堕落的。而且确实有些诡辩家有能力促使相当多的年轻人堕落。或许说这话的人正是最大的诡辩家。他们积极地进行宣传教育。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塑造成他们所需要的那样。”
“可是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进行这个工作的呢?”他说道。
“当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我说道。“坐着开会、参加法庭审判、在剧院看戏、军营或者其他任何群众集会时。他们大呼小叫。对某些话和事进行指责。对某些话和事则高呼口号和鼓掌赞扬。此外。岩壁和四周的墙壁发出的回声又使得他们的指责和赞扬变得加倍的响亮。在这种情况下。正如俗话所讲的你想年轻人的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呢?又有什么私人的教育能够抓得住年轻人。而不让他被这类指责和赞扬所裹胁。被洪水所带走。洪水到哪里他就被带到哪里。这样他当然就会跟着他们说什么是高尚的和什么是卑贱的。并且跟着他们做。他们做什么也就做什么了。”
“这是必然的。苏格拉底。”他说道。
“而且。”我说道。“还有一个最大的必然我们还没有提到呢。”
“什么?”他说道。
“当这些教育家和诡辩家用语言不能说服的时候。他们就会用行动来影响。你没听说过他们用诽谤、罚款和死刑来惩罚那些不听从他们的人吗?”
“听说过。”他说道。“他们惩罚得很严厉。”
“因而。你想还能有什么别的诡辩家或别的私人教育家能够与他们相抗衡。并且战胜他们呢?”
“我想是没有的。”他说道。
“确实没有。”我说道。“甚至企图这样做都是极大的愚蠢。因为要使人接受一种与他们相对立的道德教育是不可能的。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会可能。我的朋友。就照谚语的说法。为了神圣起见。让我们把它作为一个例外吧。你应当清楚。在这种条件下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得救。变成它所应该的那个样子。那么如果你说那是神挽救了它。那也绝对不会有错。”
“我没有异议。”他说道。
“除了那点以外。”我说道。“还有一点也希望你没有异议。”
“什么?”
“被这些人称作诡辩家。并且被认为是他们在技术中的对手的挣工资者的教师。他所传授的不是别的。也是教人一些信念。众人聚集在一起时发表的一些意见。只是他们把那些意见称作智慧。就像一个饲养野兽的人通过一段时期与那巨兽打交道之后记熟了巨兽的愤怒和欲望。记熟了应当怎样接近它和抓住它。记熟了由于什么原因它会变得凶狠或温驯。尤其是记熟了在什么条件下它会发出什么样的吼叫。以及人们发出的什么样的声音又会使它变得老实。他也把他学会的这一切叫作智慧。而且把它归纳成一种技术。转而去向他人传授。丝毫不知道在这些意见和欲望中哪些是高尚的和卑贱的、善的和恶的、正义的和非正义的。而完全听从巨兽的喜爱——把使它高兴的叫作好的。把使它不高兴的叫作坏的。他提不出任何别的理论。只知道把需要的就叫作正义的和高尚的。他自己既不知道也无能向别人说明需要的本性和善的本性实际上是多么的不同。依你看。以宙斯的名义发誓。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被赶出教育者的行列呢?”
“是的。”他说道。“依我看他们真应该被赶出教育者的行列。”
“有人认为智慧就是在五花八门的人群中能够测算出他们在绘画、音乐。尤其是政治方面的喜怒哀乐。那么你觉得这种人与我们上面所讲的那个饲养巨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一个人如果在与群众交往中。——不论是展示他的诗歌、手工艺品。或者对城邦效力——能使自己成为多数人的需要——那么这种所谓的迪俄墨得的需要就会迫使他创作出这些人所赞美的东西来。然而那些东西是真的是好的和高尚的吗?迄今为止你听到过有谁为它提出的论据又不是荒谬的呢?”
“没有。”他说道。“我想我也不会听到。”
“那么。请你把这些都记在心上。而且再回想一下下面这个问题:许多人都会承认或相信存在的只有美本身的。而不是众多的美的事情。或者存在的只是任何事物的本身。而不是众多的特殊事物?”
“绝对不可能。”他说道。
“因而。”我说道。“也就不可能许多人都是进行哲学探讨的了。”
“对。不可能。”
“这样一来。那些进行哲学探讨的人必然要受到他们的责难。”
“必然。”
“同样也受到所有附和的群氓以及企图讨好他们的那些人的责难。”
“那是显然的。”
“那么。基于这样一种情况。你觉得一个具有哲学家天性的人怎样才能继续他的实践。而且把自己的探讨进行到底呢?你可以依据我们先前对这个问题所说过的认真思索一下。我们曾经一致同意过学习能力、良好的记忆力、勇气和大度是哲学家的天赋。”
“是的。”
“这样的人是不是从童年开始就总是在一切活动中都是第一。尤其是如果他的身体素质天生与他的心灵相匹配的话?”
“当然是的。”他说道。
“那么我猜想他的亲人和同城邦的公民肯定在他成年后都会想利用他来为他们办事。”
“当然。”
“因而他们将跪在他的脚前乞求他、敬重他。并且吹嘘将属于他的权力。”
“这是常见的事。”他说道。
“你想。”我说道。“在这种环境下那样一个年轻人将怎么做呢?尤其是如果他恰好又出生在一个大的城邦。富有而高贵。甚至还长得漂亮和高大的话。他是不是会欲望无穷。以为他将不仅有能力管理希腊的事务。而且还有能力管理野蛮人的事务。结果自命不凡。野心勃勃和狂妄自大呢?”
“他肯定会这样。”他说道。
“如果这时有一个人很有礼貌地对正处于这种不可一世的情况下的年轻人说了实话——他还缺乏他所需要的智慧。而且那种智慧是只有通过奴隶般的劳动才能获得的时候——你想他能轻易地穿过无数邪恶筑成的厚墙听得进去吗?”
“绝对不能。”他说道。
“即使。”我说道。“由于他良好的天性和对这种言语怀有好感。那个年轻人能够有所醒悟。而被引向哲学。那么那些认为会丧失他的可利用性和合伙关系的人又会怎么做呢?为了使他不被说服并有所醒悟。他们对他又会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什么话说不出呢?而且为了使对他进行说服的人无法对他进行说服。他们也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没有什么话说不出的。他们会暗里阴谋策划。明里则组织公开审问。”
“这是必然的。”他说道。
“这样一来这个人还能进行哲学探讨吗?”
“毫无可能。”
“从此你就可以看到。”我说道。“当我们从前所说的哲学家天赋的那些基本要素没有得到良好的培养时。它们就会以某种方式成为脱离哲学的原因——财富和这一类的东西。”
“是。没有错。”他说道。“当时说的是对的。”
“我的好朋友。”我说道。“最佳的天赋在进行最佳的追求的时候。其毁灭和堕落的可能性就有这么大。而且这种天赋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很难得的。尤其是从这些人中既可产生对城邦和个人造成最大伤害的人。也可能产生对城邦和个人造福的人。而任何天赋低下的人都是不可能对个人和城邦做出什么伟大贡献的。如果他们碰巧被引入了这个好的方向的话。”
“非常正确。”他说道。
“因而。那些最适宜于从事哲学研究的人就这样遭到放逐。离开了哲学。他们自己从而过着一种不适合于自身或者非真实的生活。而另外一些卑鄙的小人却乘虚而入。走进了哲学——哲学像一个丧失了亲人的孤儿——并且受到羞辱。这些人使她蒙受指责。那些指责甚至像所说的——说什么与她私通的有些是一文不值的人。而更多的是做了许多坏事的人。”
“是的。”他说道。“他们是那么说的。”
“而且他们说的也是对的。”我说道。“因为另外一些侏儒看到那个地方虽然挂满了各种各样好听的牌子和头衔。地方却是空荡荡的。这些人正像那些从监狱里逃跑出来奔向庙宇的人。他们也狂喜得跳出了自己原来的手艺而奔进了哲学。而他们在自己原有的手艺圈里可能还是最好的行家。因为哲学虽然遭遇到这样一个处境。但与其他技术相比仍然还是占据着一个比较庄严的位置。许多天赋不全的人——如同他们的身体已被手艺弄得残缺不全一样。他们的心灵由于机械操作的结果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于是就都来瞄准了哲学。这不是必然的吗?”
“完全如此。”他说道。
“你觉得。”我说道。“他们是不是就像一个刚刚得到了一些银子。还清了债务的秃头小铜匠。他刚洗完了一个澡。穿上了新制的长袍打扮成了新郎正准备去娶主人的女儿。因为主人破了产、穷了?”
“像极了。没有一点区别。”他说道。
“这样的一些人又能生出什么东西来呢?不是歪种就是平庸之辈。”
“必然如此。”
“当那些不配受教育的人来学哲学。并且以一种不相称的方式与哲学为伴时。我们说他们又能产生出什么样的思想和意见呢?它们只能是所谓的诡辩。和与任何真实的或值得认真思考的东西全然无关的东西。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