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十大文豪白居易
48590800000029

第29章 白居易作品选(23)

臣闻:王者发施号令,所以齐其俗,一其心。俗齐则和,心一则固,人于是乎可任使也。《传》曰:“人心不同,如其面焉。”故一人一心,万人万心,若不以令一之,则人人之心各异矣。于是积异以生疑,积疑以生惑。除乱莫先乎令者也,故圣王重之。然则令者,出于一人,加于百辟,被于万姓,渐于四夷。如风行,如雨施,有往而无返也。其在《周易》涣汗之义,言号令如汗涣然,一出而不可复也,故圣王慎之。然则令既出,而俗犹未齐者,由令不一也。令不一者,非独朝出夕改,晨行暮止也。盖谨于始,慢于终,则不一也。

张于近,弛于远,则不一也。急于贱,宽于贵,则不一也。行于疏,废于亲,则不一也。且人之心,犹不可以不一而理,况君之令,其可二三而行者乎?然则令既一,而天下之心犹未悦随者,由上之不能行于己、推于诚者也。

凡下之从上也,不从口之言,从上之所好也。不从力之制,从上之所为也。盖行诸己也诚,则化诸人也速。求诸己也至,则感诸人也深。若不推之于诚,虽三令五申,而令不明矣。苟不行之于己,虽家至日见,而人不信矣。圣王知其如此,故以礼自修,以法自理,慎其所好,重其所为,有诸己者而后求诸人,责于下者必先禁于上。是以推之而往,引之而来,导之斯行,禁之斯止。使天下之心,然唯望其令、听其言而已。故言出则千里之外应如响,令下则四海之内行如风。故曰:禁胜于身,则令行于人者矣。又曰:下令如流水发源,盖是谓也。如此,则何虑乎海内之令,不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者哉?

十四辨兴亡之由

问:万姓亲怨之由,百王兴亡之渐,将独系于人乎?抑亦系于君乎?

臣观前代:邦之兴,由得人也;邦之亡,由失人也。得其人,失其人,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天地不能顿为寒暑,必渐于春秋;人君不能顿为兴亡,必渐于善恶。善不积,不能勃焉而兴;恶不积,不能忽焉而亡。善与恶,始系于君也;兴与亡,终系于人也。何则?君苟有善,人必知之。知之又知之,其心归之。归之又归之,则载舟之水,由是积焉。君苟有恶,人亦知之。知之又知之,其心去之。去之又去之,则覆舟之水,由是作焉。故曰:至高而危者,君也;至愚而不可欺者,人也。圣王知其然,故则天上不息之道以修己,法地下不动之德以安人。修己者,慎于中也,栗然如履春冰。安人者,敬其下也,懔乎若驭朽索。犹惧其未也,加以乐人之乐,人亦乐其乐;忧人之忧,人亦忧其忧。乐同于人,敬慎着于己。如是而不兴者,反是而不亡者,自生人已来,未之有也。臣愚以为百王兴亡之渐,在于此也。

十五忠敬质文损益

问:忠敬质文,百代循环之教也。五帝何为而不用?三王何故而相承?将时有同异耶?道有优劣耶?又,三代之际,损益不同,所祖三才,其义安在?岂除旧布新,务于相反相异乎?复扶衰救弊,其道不得不然乎?又,国家祖述五帝,宪章三代,质文忠敬,大备于今;而尚人鲜朴而忠,俗多利而巧。欲救斯弊,其道如何?

臣闻:步骤殊时,质文异制。五帝以道化,三王以礼教。道者无为,无为故无失,无失故无革。是以唐、虞相承,无所改易也。礼者有作,有作则有弊,有弊则有救。故殷、周相代,有所损益也。损益之教,本乎三才。夏之教尚忠,忠本于人,人道以善教人,忠之至也。故曰:忠者,人之教也。忠之弊,其民野。救野莫若敬,故殷之教尚敬。敬本于地,地道谦卑,天之所生,地敬养之。故曰:敬者,地之教也。敬之弊,其人诡。救诡莫若文,故周之教尚文。文本于天,天道垂文,而人则之。故曰:文者,天之教也。文之弊,其人。

救莫若忠。然则三王之所祖不同者,非欲自异而相反也,盖扶衰救弊,各随其运也。运苟有异,教亦不同。虽忠与敬,各系于时,而质与文,俱致于理。标其教则殊制,臻其极则同归。亦犹水火之相形,同根于冥化,共济于人用也。寒暑之相代,同本于元气,共成于岁功也。三王之道,亦如是焉。

我国家钦若五帝,宪章三代。典谟不易之道,祖述而大用;忠敬迭救之教,具举而兼行。可谓文质协和,礼乐明备之代也。然臣闻孔子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损益始终,若循环然。其继周者,百代可知也。”臣观周之弊也,爵赏黩,刑罚穷,而秦反用刑名,祚因中绝。及汉杂以霸道,德又下衰。迨于魏、晋以还,未有继而救者。是以周之文弊,今有遗风,故人鲜朴而忠,俗犹利而巧。

伏愿陛下:以继周为己任,以行夏为时宜;稍益质而损文,渐尚忠而救。斟酌于教,经纬其人;使瞻前而道继三王,顾后而光垂万叶。

则尽善之道,大同之风,不专美于上古矣。

十六议祥瑞辨妖灾

问: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斯岂国之兴灭,系于天地之灾祥欤?将物之妖瑞,生于时政之昏明欤?又,天地有常道,灾祥有常应,此必然之理也。何则桑谷之妖,反为福于太戊;大鸟之庆,竞成祸于帝辛?岂吉凶或僭在人,将休咎不常其道?儆戒之徵安在?改悔之效何明?又,祥必偶圣,妖必应昏。何则明时不能为无灾,乱代或闻其有瑞?报施之道,何缪滥哉?

臣闻: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者,非孽生而后邦丧,非祥出而后国兴。盖瑞不虚呈,必应圣哲;妖不自作,必候淫昏。则昏圣为祥孽之根,妖瑞为兴亡之兆矣。

《文子》曰:“阴阳陶冶万物,皆乘人气而生。”然则道之休明,德动乾坤,而感者谓之瑞;政之昏乱,腥闻上下,而应者谓之妖。瑞为福先,妖为祸始。将兴将废,实先启焉。然有人君,德未及于休明,政不至于昏乱,而天文有异,地物不常,则为瑞为妖,未可知也。或者天示儆戒之意,以寤君心,俾乎君修改悔之诚,以答天鉴。如此,则转乱为治,变灾为祥,自古有之,可得而考也。

臣闻高宗不聪,飞雉于鼎;宋景有罚,荧惑守于心。及乎懋懿德以修身,出善言而罪己;则升耳之异自殄,退舍之庆自臻,天人相感,可谓明矣!速矣!且高宗,三代之贤主也,有一德之违,亦谪见于物。宋景,列国之常主也,有一言之感,亦冥应乎天。则知上之鉴下,虽贤王也,苟有过而必知。下之感上,虽常主也,苟有诚而必应。故王者不惧妖之不灭,而惧过之不悛;不惧瑞之不臻,而惧诚之不至。足明休徵在德,吉凶由人矣。失君道者,祥反成妖;悟天鉴者,灾亦为瑞,必然而已矣。

抑臣又闻:王者之大瑞,在乎天地泰,阴阳和,风雨时,寒暑节,百谷熟,万人安,赋役轻,服用俭,兵革偃,刑罚措,贤者出,不肖者退,声教日被,讴歌日兴。此之谓休徵,此之谓嘉瑞也。王者之大妖,在乎两仪不泰,四气不和,风雷不时,水旱不节,五谷不稔,百不藏,徭役烦,征赋重,干戈动,刑狱作,君子隐,小人见,政令日缺,怨日兴。此之谓咎徵,此之谓妖孽也。至若一星一辰之瑞,一云一露之祥;一鸟一兽之妖,一草一木之怪,或偶生于气象,或偶得于陶钧,信非休咎之徵,兴亡之兆也。何则?隐见出处,亦不干常。

明圣之朝,不能无小灾小;衰乱之代,亦或有小瑞小祥,固未足质帝王之疑,明天地之意耳。王者但外思其政,内省其身,自谓德之不修,诚之不着,虽有区区之瑞,不足嘉也。自谓政之能立,道之能行,虽有琐琐之妖,不足惧也。臣窃谓:妖祥废兴之由,实在于此。

故虽辞费,不敢不备而言之。

二十三、判

得乙与丁俱应拔萃乙则趋时以求名

丁则勤学以待命互有相非未知孰是立己徇名,则由进取;修身俟命,宁在躁求?智乎虽不失时,仁者岂宜弃本?属科悬拔萃,才选出群:勤苦修辞,乙不能也;吹嘘附势,丁亦耻之。躁静既殊,性习遂远。各从所好,尔由径而方行;难强不能,吾舍道而奚适?观得失之路,或似由人;推通塞之门,诚应在命。所宜励志,焉用趋时?若弃以菲葑,失则自求诸己;傥中其正鹄,得亦不愧于人。无尚苟求,盍嘉自致?

得丁冒名事发法司准法科罪节度使奏

丁在官有美政请免罪真授以劝能者法司以乱法不许宥则利淫,诛则伤善;失人犹可,坏法实难。丁僭滥为心,从事。始假名而作伪,咎则自贻;终励节而为官,政将可取。节使以功惟补过,请欲劝能;宪司以仁不惠奸,议难乱纪。制宜经久,理贵从长。见小善而必求,材虽苟得;逾大防而不禁,弊将若何?济时不在于一夫,守法宜遵乎三尺。盍惩行诈?勿许拜真。

得甲年七十馀有一子子请不从政所由云

人户减耗徭役繁多不可执礼而废事役且有辞,信非懋力;老而不养,岂谓爱亲?恋若阻于循陔,怨必兴于陟岵。顾惟甲子,及此丁年。户减事繁,政宜勤于昼夜;家贫亲老,养难阙于晨昏。在子道而可矜,虽王徭之宜免。事闻诸礼,情见乎辞。天子敦风,犹劝养其三老;庶人从政,亦何假于一夫?况当孝理之朝,难抑亲人之请。所由之执,愚谓不然。

得景于逆旅食噬腊遇毒而死其党讼之

主人云买之有处生不可保,死必有因。盍知命于丧予,岂尤人于食我。景秋蓬方转,朝薤欲。旅次爰来,将受飧而已;生涯溘尽,当终食之间。

且非祭地之疑,自是逢天之戚。永言其党,不察所由。死且焉知,徒云噬腊之毒;买而有处,请无置堇之嫌。诚虐士之可哀,在主人而何咎?幸思恕物,无妄罪人。

得诏赐百寮资物甲独以物委地而不拜

有司劾其不敬云本赃物故不敢拜赐表主恩,拜明臣礼。苟临事而不敬,虽有辞而勿听。甲列在朝行,颁其资物;宜荷天而受赐,何委地而如遗?曾是奸赃,诚可恶于清德;今为宠锡,谅难拒于鸿私。既为善而近名,亦失恭而远礼。

必也志疾贪冒,节励贞廉;自当辞让有仪,岂得弃捐不拜?况人不易物,钟离委珠而徒为;心苟无瑕,伯夷饮泉而何爽。宜许有孚之劾,用惩不恪之辜。

得乙为大夫请致仕有司诘其未七十

乙称羸病不任事时制未及,尚可俟朝;疾疹所加,固难陈力。乙位参食采,志在悬车。揆以纪年,桑榆之光未暮;验其羸病,蒲柳之质先零。既称量力而行,所谓奉身以退。虽发未种种,告老无乃速欤?而心既谆谆,致政固其宜矣!请高知止,无强不能。

得景为县官判事案成后自觉有失请举牒

追改刺史不许欲科罪景云令式有文政尚从宽,过宜在宥。苟昨非之自悟,则夕改而可嘉。景乃寮,参诸簿领;当推案务剧,讵免毫厘之差?属褰帷政苛,不容笔削之改。误而不隐,悔亦可追。县无罔上之奸,州有刻下之虐。先迷后觉,判事虽不三思;苟有必知,牒举明无二过。揆人情而可恕,徵国令而有文。将欲痛绳,恐非直笔。

得甲替乙为将甲欲到乙严兵守备不出迎

发制书勘合符以法从事御史纠其无宾主之礼科罪不伏师律贵贞,兵符示信。苟未会合,敢忘戒严?乙奉中权,甲承后命。推轮相代,言赴及瓜之期;衷甲自防,犹轸前茅之虑。且信惟守器,权在隐情;符节既未合同,军卫如何彻警?所宜虑远,安可徇私?阙于将迎,虽乖主礼;究其守备,是叶军谋。无责建牙,恐非直指。

二十四、碑志序记表赞论衡书

海州刺史裴君夫人李氏墓志铭并序夫人赞皇县君李氏,赵郡高邑人也。六代祖素立,安南都护。

五代祖休烈,赵州刺史。高祖讳至远,天官侍郎。曾祖讳畲,国子司业。祖讳承,工部尚书、湖南观察使。考讳藩,门下待郎、同平章事,赠户部尚书。夫人讳娥,相国长女也,适河东裴君克谅,今为海州刺史。一子曰,左卫骑曹参军。一女适陇西李遂,遂为寿州录事参军。由此而上,得于国史、家谍云。

夫人为相门女,邦君妻,不以华贵骄人,能用恭俭克己。抚下若子,敬夫如宾。衣食之馀,傍给五服亲族之饥寒者。又有馀,散沾先代仆使之老病者。又有馀,分施佛寺僧徒之不足者。浣衣菲食,服勤礼法。礼法之外,讽释典,持真言,栖心空门,等观生死。

故治家之日,欣然自适;捐馆之夕,恬然如归。宝历三年三月一日,疾终于海州官第。其岁十一月十四日,归于某所先茔。享年五十有四。

夫人之从裴君也,历官九任,凡三十一年,族睦家肥,辅佐之力也。由此而上,得于裴君状云。夫源远者流长,根深者枝茂。噫!李氏之世禄世德,有所从来。矧相国端方廉雅,孝友忠肃,自从事彭城,登庸宰府,不以夷险而迁其道;宜乎居极位,享名贤也。

夫人敬恭勤俭,柔顺慈惠,自女于室,妇于家,不以初终而怠其行;宜乎启封邑,光德门也。裴君修文达政,洁己爱人,自佐邑从军,连牧二郡,不以寒暑而易其心;宜乎荷百禄,号良二千石也。呜呼!非此父不生此女,非是夫不称是妻:斯所谓类以相从,合而具美者也。论撰表志,其可阙乎?铭曰:

高邑之祥,降于李氏。相门之庆,钟于女子。女子有行,归我裴君。君亦良士,宜贤夫人。夫人虽殁,风躅具存。勒名泉户,作范闺门。

如信大师功德幢记

有唐东都临坛开法大师,长庆四年二月十三日,终于圣善寺花严院,春秋七十有五,夏腊五十二。是月二十二日,移窆于龙门山之南岗。宝历元年某月某日,迁葬于奉先寺,其先师塔庙穴之上。不封不树,不庙不碑,不劳人,不伤财,唯立佛顶尊胜陀罗尼一幢。幢高若干尺,圜若干尺,六隅七层,上覆下承,佛仪在上,经咒在中,记赞在下,皆师所嘱累,门人奉遗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