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语言和谐艺术论:广播电视语言传播的品位与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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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广播语言传播的媒介文化形象(9)

具体到目前广播有声语言的定势问题,其负面的形象主要体现在语势趋同、“声音品牌”面目模糊等方面。可以仔细分析、归纳为两点:

第一,语速偏快和节奏局促。语速快的现象源于一种理解,有人认为既然广播是时间性媒体,在单位时间内说出更多的话可以传达更多的信息,占据更多的时间资源。表面上看是符合逻辑的,关键问题是传播的对象是具有认知心理过程的人群,而且这些人群的认知能力存在着差异,何况同一个人对不同内容的话语认知的能力也不同。因此,有必要对听众收听心理做一个具体细致的研究,也有必要对不同题材和语体的语言传播在听众接受心理上的具体反应进行研究。在研究的基础上找出一个传播效果最大化的基本规律。语速快与慢的适当性应该根据听觉认知心理的测试和感受满足的主观评价而确定,不是从众心理驱使下的时尚或潮流能左右的。否则,语速和节奏表达不适当,将导致收听状态偏离从容自在,从而削弱广播媒介的根本功能,同时也会影响到表达主体在听众心目中的印象。不同播音样式的语速根据内容、播出时段、听众群体类型、表达主体自然语速的个体特征而有差异,需要具体调查和测定。一般新闻性节目语速快,其中消息播报快于专题、评论和访谈;收听高峰时段的语速快于常态时段,因为此间听众一般处于目的性强的收听状态;面向青少年的节目语速快于针对中老年人的节目语速;女性的语速一般快于男性。但是,速度的差异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明显。大众传播活动中的表达主体职业能力的鲜明特征还在于,在语速和节奏恰当的基础上,进一步观照听觉审美心理的敏感和满足,不但追求听得清楚明白,还须达到听得舒畅愉悦,这是审美层次的要求,也是职业社会学意义的基本规约。

第二,语势单调,有固定腔调。语势单调的表达就像没有主旋律和副歌区分、没有高潮部分的歌曲,听上去好似心不在焉、神思恍惚或是絮絮叨叨、婆婆妈妈。有的表达就像蹩脚的小曲,哼哼唧唧、呕呀啁喳,听众听到前面的话就很容易预测到后面怎么说,缺乏新鲜感和趣味性。我们形象地称之为“唱调”。尽管“唱调”的表达有其固有的起伏变化,甚至可以做到通顺流利,但从整体听感上,变化简陋机械的固定腔调与苍白平淡的表达效果是一样的。而且,这样的表达令听众感到表达主体“动口不动心”,态度不够真诚自然,自己没有受到真正的体贴和尊重。

如何将“自我”中鲜活、自然的个性转化为节目需要的语言个性,涉及语言个性与语言表达功力的关系,这是个令很多表达主体困惑的问题。许多表达主体在生活中是趣味盎然的人,颇具个人魅力,但在节目中却苍白平淡、面目模糊;又或有些在生活中综合素质表现不错的,在节目中却显得水平不高、品位不佳。这是表达主体对职业的本质属性认识不够清晰,职业感和职业状态不够强烈,是职业素质在主体内部的素质系统中不能融通,但归根结底,是表达主体的语言功力欠缺的表现。在节目传播中,表达主体的角色绝对不等同于生活中的原型,强化节目要求的那部分自我,削弱节目排斥的那部分自我,是原则性的语言表达理念。另外,广播有声语言是一种语言艺术形式,虽然是口语语体,但并不是生活口语,不仅在语汇选择标准、语言组织方式、语言目标设定等方面比生活口语端庄、高雅、畅达,在语音、语调、语速、语气、节奏等表达范畴里也要求规范准确、鲜活丰富。在语言规范的基准上,学习和运用正确的发声方法美化音色、音质;明确广播传播语境对语言表达的具体要求,比如对象感集中、真诚,语流起伏变化丰富灵动,语音清晰有力等;使符合节目要求的个性特征流露在语言表达方式中,比如,热情、体贴、敏锐、干练、幽默等,表现出语言节奏干净明快、语气风趣不俗、语言组织严谨流畅、一语中的等。有些表达主体在节目中魅力尽失甚至面目可厌,不一定是语言思维或语言组织的问题,大多数是因为自我的个性与语言表达所需的功力之间错位,这一矛盾不易解决。

广播有声语言表达的艺术性体现在表达主体对“声音品牌”的塑造上。听众在接触有声语言表达时,或多或少地会产生“感受错位”或“认知杂音”,即节目传播的内容与听众原有的感受、知识、经验、观点、审美习惯等有差异时,听众会下意识地怀疑、拒绝或修正传者的声音信息。在这种情况下,表达主体需要在听众还未理解言语意义、做出清晰判断之前,就以悦耳动听的声音形象占领他们的听觉,这个“亲密接触”转瞬之间完成,它的作用是意想不到的。声音的“首音效应”和“光环效应”有可能伴随整个语言传播过程。美好的声音形象当然同时包括声音形式和内容。作用于听众思维和情感之前首先要给听众美好的感知觉印象,这是塑造声音品牌的一个重要方面。在频率专业化改革的趋势下,不仅频率的内容呈现系统性、专业化,而且有声语言必须呈现整体性频率特色。这是一个频率的声音品牌。在频率内部,每个表达主体要在频率整体风格的要求下创建和完善自己的声音品牌。

树立声音品牌的另一个要点是锤炼富有文学意味的汉语口语表达。有的人喜欢把普通话表达和英语节目主持相比较,主要目的是想说明两种语言表达的要求、现状、诉求等有多大的差距。诚然,我国大众传播学理论和实践落后于西方一些国家,但有些问题需要具体分析研究,得出客观、冷静、科学的结论,而且关键是要提出建设性的思路和策略。在声音方面,汉语和英语的语音系统差别较大。汉语普通话中有意义的最小语音单位是音节(sylla-ble),其中的元音响亮而丰满,一般不以辅音结尾,有音乐般抑扬顿挫的声调;英语表达的最小有意义的语音单位是词(word),很多元音夹杂在前后的辅音中,并不一定响亮、圆润,以辅音结尾的词很多,不易听清,只有简单的升调和降调,语流一般比较平。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对英语发音的颗粒感和收音的圆润不能做任何要求。而汉语普通话表达讲究字音的颗粒性,要求字正腔圆、珠圆玉润的听觉美感;汉语普通话有四个声调,在语流中幻化为语调的抑扬顿挫的调性美,而英语以升、降调来区别语法意义,它是不过于强调参差错落、抑扬顿挫的美感的。因此,在语言的韵律、节奏和听觉美感上,汉语普通话表达和英语表达在形式上的可比性并不是那么明显。汉语表达的思维逻辑和英语也有很大不同。英语的语法结构具有很强的拓展性,以中心词领起,使用大量复杂的关系从句,句子叠加式扩展的方向一般是向右的;汉语普通话表达很少运用关系从句,而常常使用复杂的定语、状语或补语,语句中心词有时在后部甚至末尾。这样语法结构上的差别显示了汉语和英语的思维方式不同,继而影响到表达方式。汉语普通话表达的逻辑性相对松散,对于韵律和情感的重视相对强烈得多。常以细腻、复杂、具体的描述和修辞打动人心,通过鲜明的语气和重音表达强烈的情感和态度。汉语的音节特征有利于这样的表达方式,音节(特别是元音)表现得更为清晰、丰满、有力、灵活,与需要表征的意义和情感相互作用,相得益彰。有时我们会看到某个播音员、主持人由于语文水平比较低,导致语言思维不畅通,语汇的择取单调、犹豫或是有失贴切,语言结构组织得凌乱、残缺,不能在思维和表达过程中即时修正、补救和打磨,由于语言思维和表达不同步、不和谐而导致有声语言的风采尽失。有的播音员、主持人语言组织的逻辑比较紧密,观点和主题比较突出,但语言的色彩单一,修辞简单,感情淡薄、刻板,假若多一些文学意味会取得锦上添花的效果。前面谈到了语言自身的隐喻系统能够为语言表达带来生机和神韵,但是如果没有语气和节奏的准确参与,隐喻的活力只能蛰伏在语言的内部,而不能形之于声令听众感悟到。语言的隐喻效果不是语义和语法形式天然承载的,而是通过表达主体的创作,以贴切、鲜明而意象无穷的声音形式表现出来的。

二、语感通悟是个性表达走向天人和合的审美观照

(一)语言通感拓展有声语言表达的审美意境

乔姆斯基认为,人一生下来就具有“天赋的语言机制”,能够理解、说出从未听过或说过的话语,能够辨析同义、歧义,生成语言,而且认为语言体系是有独立自主性的。乔氏的“天赋”的语言生成能力和语感有些关联,但不是同一概念,语感不仅是一种对语言的感觉,而且是存在于语言交际、文化传承和美学价值等层面的特殊能力。张颂教授对语感的论述已经非常详尽,“比较浅显的认识,可以这样表述:(语感是)社会人对语言文字的感觉。”进而详细地解释,“语感是人们受到语言文字刺激的时候,进行综合后的感受。这感受,就是‘感之于外,受之于心’,而受之于心既包括感觉、认知、直觉、美感,又包括感觉器官的敏锐程度、内心反应的强烈程度、经验积累的丰富程度、语言文字的修养程度。其中的感觉,不仅仅是听觉和视觉,还有味觉、嗅觉、运动觉、时空觉等等。”实际上我们从以上的阐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语感人皆有之,只是强弱高低不同。

我部分同意“语感是天赋的”这样的说法,之所以部分同意,是因为认为对“天赋”的理解有两层含义。我认为,在基因遗传和变异的作用下,有些人具有某些特殊禀赋的“因子”,人终究要继承人类演进的很多成果。在胚胎孕育的过程中,人的主动性已经渗透到“人之初”,当然那不是我们所能看到的显著影响。禀赋的“因子”是一种与人的自然发展有某种契合的“微量元素”(如果这就算作“天赋”的话),这些因子就像飘浮在宇宙中的微尘,在后天环境、自然养成和学习的多重作用下被从四面八方凝聚到一起,形成某种初具雏形的“天生”素质。有时,这个学习的过程或多或少地被漠视或忽略了,但研究儿童语言学的专家有机会进一步地发现人在成长过程中“语感”是怎样逐渐形成的。

语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像研究语言思维一样,我们通常只能避开人脑的“黑箱”理论,以主体的听说行为来预设和推断语感。在广播有声语言表达中,一是主要凭借其“在场性”考察发声吐字、音色语气、韵律节奏、艺术构思方式等;一是在想象空间和审美层面中考察语言的生命活力和意蕴。对语言行为考察的结论告诉我们,有声语言表达主体的语感具有艺术性特征。第一,表达主体对文字和有声语言的感受力和听辨力敏锐精确而且富有层次感、想象力。第二,表达主体要使语言表达形式同内心视像、观念性精神完全契合,否则,要么“词不达意”、“口是心非”,要么“言不尽意”、“口无遮拦”。第三,表达主体有声语言艺术表达的功力,无论是语言的组织和运用,还是声音形式、感情色彩的处理,都必须同日常生活的人际传播区别开来。否则,有声语言“当下”的零碎性和易逝性严重破坏语意“送达”,消解审美想象和审美意蕴的不在场性。

在广播有声语言表达中,语感的特殊意义在于化艺术通感为语言的可想象物,以综合、立体、多维、动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打动听众。通感是一种比审美联觉还要高级、复杂的联想和想象,在最能激发、调动听众想象力的有声语言表达中,通感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前面阐述过,说和听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听觉中有“第三只眼”,可以感受到声音的画面感。在有声语言的传播活动中,听觉对语言进行感觉和认知的同时,味觉、嗅觉、运动觉和时空觉等也主动参与进来,不断拓展联想和想象的能力,共同体验声音的魅力。表达主体在听的过程中,凭借心理认知、逻辑思维、联想和想象获得的经验,会在说的过程中转化为表达愿望、灵感和目标行动力,融合已经形成的富有意味的听觉意象,直接作用于有声语言的表达。

由有声语言刺激而产生的通感对表达主体的创作有特殊的作用,而追求通感化的表达是表达主体汲取了听感的营养,并将其转变成为增加表达吸引力和感召力的手段。我们知道,通感(synesthesia)是指某一感官接收到另一感官特征的暗示。但是通感不是一般的“感觉挪移”,而是一种超越审美联觉的综合的联想和想象。“雨过柳头云气湿,风来花底鸟声香”,“月凉梦破鸡声白,枫霁烟醒鸟话红”,从词语搭配的形式上看,这些诗句好像是混淆逻辑的诳语,但从审美通感的角度考察,可以发现诗句中运用通感表现的景色和情致高度统一,感觉和谐,自然融通,给人的审美愉悦是沁彻心脾的。语言艺术的通感是在审美知觉联合和沟通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联想和想象,形成的具有具体性、整体性和统一性的审美统觉。换句话说,语言通感是审美感官连通发挥效应,对语言表达的内容、形式进行审美领悟的一种高级心理活动。在有声语言传播活动中,通感不是先天的、自在的,是需要经过语言的感受力、辨析力、想象力的综合作用才能产生的。表达主体培养和传达语言通感的能力是为了激发听众的审美统觉,体悟语言丰富的审美意象和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