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2)
“唔,他们给我并没有留下什么恶劣的印象。但是,如今却是站在另一个方面了,只要我能够用自己的力量让他们最终的下场只是罪有应得,我就一定会干的。而且,这些会让我的声望大大地提高起来!有些交易,其内情我是十分清楚的,而等到立法机构派人来进行追究和调查的时候,那些是有很大价值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和局势来看,这些是为期不远的事情了。州长的情况他们现在也已经开始调查了,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把他送进监狱里去。我想,你最好还是告诉我的好朋友盖勒特家和亨登家,叫他们做好一切准备,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立即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州长既然都能够让人家逮捕,他们就更能够被逮捕到了。”
共和党人凭借着北方佬军队的支持,在佐治亚当政了那么长时间——至少有许多年了,这些斯佳都看在眼里,因此,她并不怎么相信瑞德的这些轻松的话语。州长有着其牢固万分的地位,立法机构又怎样轻易地奈何得了他,至于把州长逮捕起来送进监狱囚禁就更谈不上了。
“瞧你说的,瑞德。”她好像有提起注意的意思。
“就算他蹲不了监狱,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也不会再竞选州长了。下届州长我们将选一位民 主党人士作,州长也总该换一换班,对不对?”
“我想,你大概会参与其中吧?”她问道,显然有些讽刺的意味。
“我的宝贝儿,我会的,一定会的。我现在就参与呢。我夜里回来这么晚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现在要比从前挖金矿的时候用铁锹更加地卖力,拼命地竭力帮助组织下一届的选举活动。还有——我知道,听了这些之后,你一定会恼火的,巴勒特太太——我在给这次活动组织活动捐钱呢。捐了一大笔钱!你还能记起来吗?许多年以前,在弗兰克的店铺里,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我不交出联盟政府的黄金而将其保留了下来这种作法是不诚实的。现在终于我对你的看法表示同意,联盟的那些黄金,现在正在用于帮助那些联盟分子重新当政呢。”
“你这不是把好端端的钱往耗子洞里面扔吗?”
“什么?民 主党都被你叫成了耗子洞了?”他盯着她,眼光里充斥着极大的嘲弄,接着便变得安静起来,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了。“对于这次选举的结果,究竟谁是最后的赢家与我毫不相干。重要的一点是我要让大家心里清楚,让人人都知道我为这出了力气,花过钱。这一点如果被大家广为知晓的话,将来有一天,我们的邦妮会从这里面受益匪浅呢!”
“我听见你那虔诚万分的话语,说你已经改变了心肠的时候,我差一点被这给吓住了。可现在,我发现你对民 主党人也不比对别的东西更有诚意。”
“这也许根本讲不上什么改变心肠。仅仅可以说是换一张皮罢了。试想,你完全可以把豹子身上的斑点全部刮掉,可你面前仍然是只豹子,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豹子,这是不能改变的。”
这时,穿堂里的声响把邦妮惊醒了,她虽然还是睡意朦胧,但她喊起来却十分急切:“爹爹,爹爹!”于是,听到声音的瑞德便绕过斯佳,急急忙忙地应着喊声,跑到孩子那里去了。
“瑞德,别急,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情务必得告诉你,你以后下午如果去参加那些政治集会的话,不要再把邦妮一起带去了。让一个小孩儿到那种场合去,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而且我想你自己也会被别人笑话的。我就连做梦也想不到——你竟会把她也一同带去,直到最近我才从亨利叔叔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他似乎以为我肯定对这件事情已经知道,并且好像———”
他猛地把身子转向她,他的面孔也板得很紧。
“一个小女孩坐在她父亲的膝盖上,而她的父亲在与其朋友们谈话,你凭什么就认为这不像样了呢?或许你有理由认为这很可笑,但事实上一点也不可笑。人们会长期记住,当我在将共和党人赶出这个州出尽我力气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坐在我的膝盖上,而那个女孩就是邦妮!我想人们会长期记住的——”这时,他那板着的脸孔放松了,两只眼睛又充满了恶意并飞舞起来。“你是否知道,当人们问及她最喜欢的人是谁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爹爹和民 主党人’,又问及她最恨的人时,她则说:‘白人渣滓’。感谢上帝,人们就是对此类事情最为敏感,因此也只记得这种事!”
斯佳已经十分生气了,她厉声喊道:“我想你一定告诉她我是白人渣滓了!”
“爹爹”,邦妮的呼唤声又响彻在耳边,而且显得有点生气了。这时瑞德仍然在嘻笑着,他穿过门厅向女儿走去。
那年十月,布洛克州长宣告辞职,并且后来逃离了佐治亚。在他的任期里,滥用公款和贪污浪费已经达到了严重的程度,以致压得他终于垮台了。公众的愤怒呼声使他连自己的政党最后也分崩离析。民 主党在立法机构中占据了多数席位,但是这也仅仅是一个方面。布洛克心里明白,他正要受到调查,唯恐自己被弹劾,于是便采取了主动的策略。他撤走了,匆匆忙忙而神神秘秘,等到他自己安全抵达北方之后,他辞去州长职务的消息才迟迟公布于众。
他逃走之后的一个星期,消息正式宣布了,亚特兰大全城皆为之欢腾一片。街头上聚集着众多的人们,男人们笑嘻嘻地以相互握手向彼此道贺,妇女们则彼此亲吻着,哭叫不止。大家都在家里举行各种形式的庆祝晚会。这时亚特兰大城里到处能够看到消防队的影子,队员们到处奔跑,因为小孩子们欢乐无比,在户外燃起了喜庆篝火,稍不留意,那火就蔓延开了。
难关差不多就要渡过去了!重建时期眼见就要过去了!不用说,代理州长仍然和原来一样,是个共和党人,但是十二月间就要举行新一届的选举,事情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人人心里都很明白。选举开始后,尽管共和党人在疯狂地垂死挣扎,佐治亚州还是又一次地选举了一位民 主党州长,正像每个人期望的那样。
那时,又是一番欢喜和兴奋,不过与布洛克逃跑之后全城震动的不太一样。这次是一种比较清醒的衷心喜悦,是一种感恩深情,出自于灵魂的深处,因此,当牧师们感谢上帝救了这个州时,教堂里总是挤得满满的。人们也感到骄傲——与得意和欢欣汇合在一起的骄傲,觉得自己人又一次重新控制了佐治亚州——无论华盛顿政府如何防范,也不管军队、提包党和白人渣滓以及本地共和党人怎样阻拦,它终于回来了。
国会曾经七次通过反对佐治亚州的严厉法规,强硬地保持其被征服的地位,军队也在这里先后三次将民法取消,并实行条条管理。黑人由于立法机构的纵容曾经乐得逍遥自在,嬉戏成趣;贪婪的外来者也曾经对州内的事务胡乱进行管理,许多人渎职舞弊,损公肥私的行为也屡见不鲜。佐治亚曾经一度被钉上了枷锁,受尽屈辱和折磨,并且陷进绝望的地步,无法脱离困难的境况。但是现在,这一切全都结束了,今非昔比。
共和党人突然间就这样垮台了,这并不是让每个人都觉得高兴的事。它在那些白人渣滓、提包党、共和党人当中引起了一片不小的惊慌。盖勒特家和亨登家的人显然是得到了布洛克在宣布辞职之前离开亚特兰大的消息,也仓惶地逃出城去了,各自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去了。那些留了下来的提包党人和白人渣滓整天都惶恐万分,为了相互安慰而赶快聚集在一起,担心立法机关将要举行调查会揭露有关他们个人的案子。他们现在已经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傲慢无礼了。他们显得惶恐万状,苦不堪言。那些前来看望斯佳的女人则是反反复复地倾诉道:
“可是没有谁会想到事情最后的结果竟会是这般样子,我们还以为州长有着相当大的权力。我们以为他会呆在这里。我们还以为——”
斯佳也同样被目前这种局势弄得有些困惑不解了,尽管瑞德曾经几次给她提示和指明过事情的发展趋势。她感到遗憾的并非是布洛克走了以及民 主党人又回到了亚特兰大。尽管说起来没有谁会相信这些,但她的确对于北方佬儿州政府终于被大家推翻这件事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了高兴。她对于自己在重建时期那艰苦万分的挣扎,以及对于军队和提包党人有可能会对她的金钱和产业进行强制的没收而感到的那份恐惧,是多么记忆犹新啊!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孤苦无助,以及当时甚至因此而感到无比惶恐;而对于将这个可恶的制度强加在南方头上的北方佬儿,她自己又持怎样的一种仇恨心态。而且,她一直在恨那些人呢。不过,为了想方设法使自己随遇而安,并且为了获得最大的安全感,她曾经跟那些北方佬走到了一起。无论她打心底儿里是多么地不喜欢他们,她最终还是屈服于他们了,并且割断了自己同老朋友们和以往那种生活方式之间的联系。可到如今这会儿,征服者的权势已经完蛋了!她把赌注押到了布洛克政权上面,押到了其持续性上面,因此现在她完蛋了!
一八七一年的圣诞节,是佐治亚人近十年以来过的圣诞节当中最愉快的一个,斯佳环顾四周的世界,心里十分难受。她不能不看到,本来在亚特兰大最令人生厌的那个瑞德,由于他能够乖乖地放弃共和党那套歪门邪道的理论和学说,又在帮助佐治亚州选举上付出了不少的时间、金钱以及宝贵的精力,现在在亚特兰大一时已成为最受大众欢迎的人了。他骑着马在大街上走时,一路上不住地微笑,并举帽致意,而浑身天蓝色的邦妮在他的胸前横坐,这时人人都微笑答礼,给以热情无比的问候致意,并钟爱地瞧着那位可爱的小姑娘。至于她,斯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