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听了款儿的话,浑身一阵战栗,娘说:“款儿,你已长大了,也懂得一些事理了,既然你已知道了,我就把一切说给你吧。你爹先前确实是我们这一带出名的小偷,但自从我怀了你后,你爹就洗了手,你爹做了半辈子贼,最终是因为你而金盆洗手的,为此,你爹最终被活活饿死。你爹临死前,说的惟一一句话就是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养大,让你做个正派人……”
款儿终于明白了娘为什么自他懂事起就开始给他讲那个故事;明白了娘为什么每次给他讲故事时总要伤心地落泪。这么多年来,娘为了他,不知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饿。款儿没有因此而恨他爹,他说:“娘,我一定听您的话做个正派人!”
这之后,款儿变了个人似的。这年秋天,全县举行中学生作文大赛。款儿作为全乡的学生代表参加了这次大赛。作文大赛的题目是《我的妈妈》,款儿的作文写得很感人,以至于使所有的评委都感动得流了泪。款儿理所当然地摘取了这次全县中学生作文大赛的桂冠。
从县城领奖回来的那天,款儿直接回到家里。这么多年,为了供他上学,让他有出息,娘忍饥挨饿,几乎是吃着糠菜挨过来的。他想让娘高兴高兴,他更想让娘知道,他的儿子出息了。然而,当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时,却见屋门大开着,娘因过度的劳累与饥饿,永远地告别了自己。感动如水
◎文/彭霞
在合上这本书之前,请大家千万千万要这样告诉自己的母亲:妈妈,我爱您!
明天我就要走了。
母亲翻箱倒柜,不知找着什么东西。昏黄的灯光里,荡漾着一圈圈光华,将母亲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阴影里。
我的眼睛不自觉地随着母亲的脚步而移动。古老的柜子,被岁月剥蚀了它的华美的外衣,而那曾经高大的橱子,也到了风烛残年,在生命的秋风中噤若寒蝉。我蓦然发现,母亲已经老了。
母亲抓住一个皱皱的小包裹,像托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虔诚地注视着他,欣喜之情在脸上一览无余。她颤巍巍地打开那一层一层的包裹,如同揭开她一层层的心。在灯光的照耀下,母亲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要把自己最真诚的心献给上帝。那手,已失去了丰腴与光润的华丽,只有斑斑点点的创伤,印证着岁月的流逝,预示着母亲的衰老。我摇了摇头,心里禁不住叹息,母亲真的老了。
那个纸包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母亲握紧了它,看了又看,不住地叹气。她转过了身,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她的眼睛慈爱而忧郁,她的步伐却是蹒跚的。她似乎是在沉思着,嘴角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她似乎是在唱着歌,在心里放飞了自己的歌声。然而,她的脚步却是越来越坚定了,像是下定决心搏击一切,与命,与人,与自己。她搏击,好像已经是一个快乐的胜利者,因而她更坚定,更自信。
我吃惊地盯着母亲,手里却感觉到那微微有点体温的纸包。母亲示意我打开,我小心地打开,却是几张崭新的票子,我什么都明白了。母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握了握我的手,转身就往外走。我像泥塑一般一动也不动,盯着母亲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蓦地,母亲转过头,“别舍不得花!”刹那间,我的泪水铺天盖地地流了下来,模糊的泪眼中闪现出母亲矮小佝偻的背影在一点点消失……
一首小诗在心中化开:
母亲啊,
我是红莲,你是荷叶,
心中的雨点来了,
除了你,
还有谁是我无遮拦天空下的保护?
那一刻,感动在我周身传遍。
当叶落归根、落红化作春泥时,当春来雁归、桃红柳绿之时,岁月吮吸着时间的奶一点点长大。我们已经淡漠了一切,将周围的一切用冰冻的心冻结起来。然而,当你不再匆匆于喧嚣的人群,你会发现,生活中处处充满着感动,仅仅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人。当我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感动时,它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感动如泉水,甘美而清冽,没有泉水浇灌的土地,注定会寸草不生,没有感动滋润的人,心灵注定会干涸枯竭。感动如水,普通而又伟大,平凡而又高尚。
娘嫂
◎文/黄自林
可敬的人不一定伟大。伟大的人一定可敬。
嫂子是村里娇小俊秀的妹子。我们弟妹几个和积劳成疾的爸妈是一张沉重的铁犁,只哥哥一个人拖着。嫂子却看上了我哥,要嫁到我们这个穷家来。村里人劝嫂子,说嫂子肯定会被拖累死的。
嫂子出嫁那天,她的哭嫁歌唱得又多又好,亲戚大多都被嫂子唱哭了。那时候两角钱一碗米粉,嫂子竟然挣了三十四元三角的哭嫁利市钱。村里的哭嫁女没有谁能挣到嫂子的一半。
嫂子嫁来的第三天就是九月开学的日子。两个姐姐读初中,二哥三哥读小学。家里没钱也没值钱的东西,嫂子一分不留地拿出她的哭嫁钱,又拿出陪嫁的几匹的确良蓝布,为我们几个一人缝制了一套新衣裳。还差些钱不够,哥和嫂子就去担柴卖,我们几个也去,大大小小七个人排成一长溜儿。好多人替嫂子流泪,她是才过门三天的新媳妇呀!妈妈哭哩,把嫂子搂在怀里,千言万语只是一句话:“我的闺女哟。”
家乡湄河是一条养人的河。嫂子让我哥在河里捕鱼,她去圩上卖。清早晨雾未散,嫂子就在河边望我哥的竹排,夜里又挑一盏渔灯坐在排尾为我哥壮胆。每当捕到一只值钱的鳖或一条河鳗,一家人都要高兴许久。嫂子出奇地倔强,明日分娩,今天还挑一担红薯苗上岭种红薯,嫂子虽苦虽累却没病,祖宗保佑我嫂子不会倒下。
没几年,多病的妈妈就去世了。村里有个习俗,在妈妈灵前焚一根竹筷,竹筷倒向谁,妈就最疼谁。我们一齐围着竹筷跪,结果竹筷旋了一圈儿后,倒向了嫂子。妈妈心里有杆秤,嫂子在妈妈心里的分量比谁都重。嫂子哭着向妈妈磕了无数个响头,那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冬去春来一晃十年,姐姐和哥哥得益于嫂子也得益于苦难,上了中专、大学。嫂子的青春年华也为我们耗尽了。嫂子老了,我们长大了。
我们不知怎样称呼我们的嫂子。村里所有的嫂子没人比得上我嫂子的零头。嫂子像妈像姐,嫂子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永远不可能分开。
姐姐从卫校毕业出来工作的那年,有一天,姐姐回来,一进家门见嫂子的身影,就喊:“妈一”嫂子回头看,姐姐才看清是嫂子。姐又喊:“嫂——”在这一瞬间,积聚在姐心头多年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姐姐紧紧地搂住嫂子叫:“妈嫂——”姐姐一连叫了几声“妈嫂”。姐姐说:“妈嫂,我毕业了,我工作了,就有钱了,您的苦日子也会到头了。”嫂子笑着哭了,说:“我知道的。”
现在我们一家是村里最幸福的一家。我们像敬重我们的父母一样敬重我们的嫂子。作为回报,我们会使才三十多岁的嫂子不再受苦,我们保证。
村里人现在才说嫂子有眼力。嫂子说:“那时,尽管很饿,但他们是村里惟一不偷人家东西吃的一家人,他们的骨气贵哩!”
母爱的弱点
◎文/莫小米
不会回报爱的孩子,是缺乏爱心的人,是不受人欢迎的人。
姐与妹,均大学毕业。姐毕业后回原籍做了一名县中的教师,妹留省城广播电台就职。
姐有三个女儿,妹有一个女儿。
二十年过去,姐的三个女儿相继考上北京、上海、广州的名牌大学,妹的女儿却高考落榜。
姐与妹,养育孩子都不可谓不精心。母爱浩浩,只是方式截然不同。
姐做了多年毕业班的班主任。姐对女儿就像对学生,惟分数是问,且极其苛刻,不得满分不给好颜色,成绩不理想,罚跪、罚吃白饭是常事。
妹做了多年电台的“心语热线”主持人。妹对女儿就像对听众,给予理解,给予宽爱,给予平等,鼓励她对世事有自己的看法。
然而,高考揭榜的严酷时刻昭示了她们各自的成败得失,尽管“高考不是独木桥”的道理人人明白,但对比之下,还是无人不向姐投去钦羡的目光,无人不夸她是个功德圆满的母亲。
妹挺伤心,她自省:我向来追求与女儿间的和谐的、愉快的、朋友般的关系,是否只是缘于我自己的需要?我从不紧逼她,从不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她,只是自己不愿意如此,而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在女儿尚不会选择的时候放任了她。我这种母爱,是不是自私的?
姐同样很伤心。三个女儿如小鸟般飞出巢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很老、很虚弱,她希望日后能与其中一个女儿生活在一起,但三姐妹谁也不愿意。她们对妹——她们的姨妈说,她们怕她、恨她,将来当然会出钱为她养老,但实在不愿与她在一起。
对比自己,妹想,姐的那种母爱,真是无私到令人惊叹,为了女儿的前程,她将一切都牺牲了,包括应该付出的和应该得到的爱。
姐与妹的爱,都有弱点。
母爱汹汹,母爱的最令人感动之处,不在它的崇高,而在它的弱点。
滑梯
◎文/董二舞
在儿子痛苦、困难、危险的时候,母亲总是倾自己的爱为儿子打造出一座座跨越困苦、灾难的天桥。
母亲顶着如血的残阳,顶着如雪的白发来找我。我知道,母亲一定是为哥哥的事儿来的。世界上一件最难办最叫人头痛的事儿落到了我头上。
我说:妈,您是不是为……
我只想让你陪我遛遛弯儿。母亲打断了我的话说。
虽然母亲枯枯瘦瘦,年轮和沧桑都刻在了脸上,但从我记事时起母亲的脊梁就永远是笔直的。
我和母亲又来到了我儿时常来的那个儿童公园。母亲毫不犹豫地就爬上了那个有六十三级台阶的滑梯。母亲站在滑梯的最顶端,任飒飒秋风吹拂她那如雪的白发。我也爬了上来。我这个年轻人却没有母亲从容,爬得很是吃力。爬到最顶端时已是呼哧带喘双腿发软。我已远远没有儿时爬得轻快。儿时母亲常在闲暇时带我和哥哥来玩。这个公园的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也一切都变了。只有这个滑梯没变。
母亲待我登上了最顶端,不等我擦擦脸上的汗水就说:二胖,滑下去。二胖是我的乳名。母亲是如今这个世界上惟一叫我二胖的人。母亲唤我二胖我有一种回到了童年的感觉,会感到很是踏实熨帖。我还年轻,我还有母亲,在母亲面前我永远是一个孩子。我还可以在愁苦烦恼的时候躺在母亲的怀抱里撒撒娇。母亲那博大的胸怀就是我最好的避风港湾。
第一次玩滑梯时,我、母亲和哥哥都滑摔了。只是母亲和哥哥摔在了地上,我摔在了母亲怀里。哥哥摔得很惨,左额角上至今还有个疤。母亲说,当时她只能抱一个孩子,要是能抱两个就好了。
哥哥虽然比我大三天那时却远远没有我胖。母亲说,她刚把我捡回去时我还没有一只猫崽大,能装在一只大人的鞋里。后来我懂事儿了,就问母亲:为什么我白白胖胖哥哥却黑黑瘦瘦呢?哥哥抢着说:奶水都让你吃了我喝米汤怎能有你胖?母亲就不说话在一旁笑。
我一步一步,气喘吁吁地又攀上了第六十三级台阶。母亲不待我喘息又对我说:二胖,滑下去……
我望着母亲满头如雪的白发,望着母亲饱经沧桑饱尝苦辣酸甜的脸。我有一种要哭的感觉。母亲是为哥哥的事儿来的。我想母亲一次次地让我打滑梯,母亲是怕我忘了她,忘了哥哥,忘了哥哥左额上的疤。母亲!你虽不是儿的生身母亲,却重于生母,儿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念着你,儿怎能忘了你这么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养育之恩呢?哥哥!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左额上的伤疤,忘不了那次你挨母亲的打。那次是我打碎了碗,你挨的打……
嫂子昨天已找过我。嫂子说你哥的事儿你不能不知道吧?嫂子说这事儿正归你们检察院管,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怎么办就看你这个大检察长讲不讲良心了。嫂子扔下这一句话就走了。我却很尴尬地被晾在了那儿。哥哥辛辛苦苦奋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了财务科长的位置上,却因重大的经济问题在隔离审查……我学的是法律。我知道法律的庄严性是不容一丝私情亵渎的。可正是哥哥供我上的大学学的法律呀……
当我再一次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爬上六十三级台阶时,我有了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母亲说:二胖,你打滑梯有什么感触?
我说:滑下去如昙花一现,很快很轻松很惬意。爬上来很慢很艰辛很吃力……
母亲说:辛辛苦苦地往上攀,就是为了那昙花一现地往下滑吗?二胖,咱不能再往下滑了,和妈回家……
我读懂了母亲的心,我的泪终于流了出来。母亲的泪已到了眼圈却没有流下。此刻天边出现了彩虹,是那种很艳很美的虹。
凌晨的旋律
◎文/陈柳傅
《回家》这首名曲,正是在凌晨母亲微笑的脸上荡漾而出,流成了一首经典的杰作。
凯丽金注定要用萨克斯演奏《回家》。
凯丽金生下七天后,母亲带他出院。年轻的父亲将行李收拾一清,两手提的提,肩上背的背,就等着启程。
“我们回家了!”母亲抱起婴儿,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地吻了一口,这样轻说一句。
从医院到家的距离,也许一公里长,也许十几公里甚至更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凯丽金第一次回家。“家”是母亲的音调,母亲的奶香。世界是这样单纯,全世界都是母亲的奶香。再多一点,是父亲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几年后他才懂的骆驼牌烟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