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结果出来,学生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学生说,这台机器是刚换的,很先进,自己还没有熟悉性能,难免会有失误。学生建议他不妨到大城市再做一次看看。路彬先到附近的扬州,医生看看诊断结论,重做了一次,脸色也不好看,说原先的诊断是对的。再到南京,也是这种结论。路彬心里有些不踏实了,他去了上海,这次他没说已经在三个地方检查过,以普通病人的身份做CT,诊断结果出来,不但病情属实,而且说已到了晚期,即使及时采取必要的救治措施,患者最多也只能活半年左右。
路彬也知道结果了,心里很着急,他对前来看望的乡领导说:“我要是死了,儿子考大学的事怎么办呢?”路彬的儿子正读高三,人并不笨,但是开窍很迟,不懂得学习,非得大人盯在后面反复催逼,成绩才能稳住。路彬被确诊是九月份的事,离高考足足有十个月左右呢。他先想办法将儿子转到县城中学就读,然后预先写好几十封信,让妻子每隔一段时间寄给儿子,督促抓紧用功。接着,才放心去南方住院。
到了春节,路彬儿子回家,没有看到父亲,桌上有一封信。路彬在信中说,他负责的乡计划生育工作没有抓好,被集中到地区办学习班,所以春节不能回家。他要求儿子只能除夕、大年初一歇两天,年初三开始补习。路彬儿子按父亲嘱咐,提前回到县城中学,一心扑在功课上。到了六月份,高考越来越近,学生压力很大。路彬儿子夜里睡不着,忽然发现自己半年没有见到父亲,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往家里写了一封信,要父亲无论如何来一趟。
路彬在南京接受化疗,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他请乡里派辆小车,买套好衣服穿在身上,赶回县城中学见了儿子。儿子问他这么长时间到哪儿去了,路彬回答说,上半年南方山区发水灾,他正好去开会,就被困在大山里面出不来了。儿子问:“爸,你怎么这么瘦呀?”路彬说:“路被水冲断了,粮食运不进去,人饱一顿饥一顿的,怎么不瘦呢?”儿子又问:“爸,你怎么剃成个光头了?”路彬说:“洪水围上来,人跟猪呀羊的这些牲畜挤在一起,染上了虱子,只好把头发剃光了。”
到了七月份,离确诊病情整整十个月了,路彬咬着牙仍然活着。他挨过上旬几天高考,又挨了一些日子,估计分数下来了,他硬撑着身子,亲自拨通声讯电话查询,儿子竟然考上了,成绩超出重点院校分数线。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握着话筒,身子一点一点软下来,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赶紧过来,这个人已经死了。
人生三愿
◎文/赖建诚
古人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只有少一些不必要的欲望,才能快快乐乐地做人,高高兴兴地生活。
我儿子在初级中学读书。
一次,老师布置了一道作业,要他们当记者采访自己的爸爸。
总共有六个问题,有一大半是资料性的:在哪里工作,负责哪一方面的事情,等等。其中的第五个问题是:爸爸的梦想是什么?怎么实现?
我说:“我有三个愿望。”
儿子认真地记下了这些话,然后抬头看着我。
“第一个愿望是吃得下饭。”
他愣了一下,很郑重地告诉我,这道作业的分数是其他作业分数的三倍,所以不能开玩笑。
我说你是记者,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要是不相信就不要采访我。
他无奈地写下了这行字:第一个愿望是吃得下饭。
“第二个愿望是睡得着觉。”
这下儿子急了:“别的爸爸都是梦想当大官,发大财,出大名,你的梦想却这么可笑,连小孩子都不如!”
我又重复刚才的说法,不相信就不要采访我。
这时他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她也认为,记者就是记录者,不能要求被采访者如何回答。
儿子只好又写上第二行字:第二个愿望是睡得着觉。然后,无精打采地说:“说吧,第三个。”
“第三个愿望是笑得出来。”
儿子的脸顿时憋得通红,大声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在学校里出丑啊?别人的家长都在尽力帮助自己的孩子,你却存心害我!”
“这样吧,你把我的话记录下来之后,再写一篇《我眼中的爸爸》附在后面,让老师知道,老子的理想并不等于儿子的理想。”
儿子觉得有道理,很快地写了一篇《我眼中的爸爸》。
第二天,我问儿子老师怎么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老师说,我的采访文章和作文都写得非常好,打了九十八分,全班最高,还在课堂上朗读了。”
“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她说她先生的工作最近很不顺利,别说笑了,他已经好多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她说你爸爸的三个愿望很有意思。”
“那你现在知道我不是害你了吧?”
他点了点头。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老师把《我眼中的爸爸》拿去参加作文比赛,还得到了入选奖,对于功课平平的他,这是一个奇迹。
希望他在人生的旅程中,比我更晚体会到:实现这三个愿望是最不容易的。
你很重要
◎文/[美]海里斯·布里奇斯
如果我们在生活中都能看到别人的优点,试着对他人说一句“你很重要”,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更加温馨。
这个故事发生在纽约。
一位中学老师按照顺序把每个学生都叫到讲台前,然后告诉大家这位同学对整个班级和对她本人的重要性。她还发给每个学生一条蓝色缎带,上面写着四个金色的字:“我很重要。”
然后,那位老师又发给每个学生三条缎带和别针,让他们按照她在课堂上赞赏褒扬他们所使用的这种方式,把缎带赠送给他们认为值得感谢和尊敬的人。然后跟踪观察所产生的结果,一个星期后再回到班级向她报告。
班上有一个男孩子来到邻近的公司,找到一位曾经帮助他做过人生设计的年轻主管。这个男孩子将一条蓝色的缎带用别针别在了主管的衬衫上,并且把另外的两条缎带和别针也给了他,并且向他解释说:“把蓝色缎带送给你值得感谢和尊敬的人,再把多余的缎带和别针也给他,让他也能以此向值得他感谢和尊敬的人表达谢意。下次请您告诉我,我们这种表达方式的效果如何。”
几天之后,这位年轻的主管来到他的上司那里。他的上司是个容易发怒、不易相处的同事,但却极富才华。他向上司表示他仰慕他的创造性天赋。上司听了十分惊讶。接下来,他郑重地将缎带别在了上司的外套的左上方,并把剩下的一条缎带和别针送给了他,然后问道:“您能否帮我个忙?把这条缎带也送给您认为值得您感谢的人。这是一个男孩子送给我的,我们想让这个表达感谢的方式延续下去,最后要看看这样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那天晚上,上司回到家中,坐在他十四岁的儿子身旁,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温和地说:“儿子,今天我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在办公室里,有一个年轻的同事告诉我,他十分仰慕我的创造性天赋,还送给我一条蓝色缎带。想想看,他认为我的创造性天赋如此值得尊敬,甚至将印有‘我很重要’的缎带别在我的外套上,而且还多送我一条缎带和一枚别针,让我也能够送给值得自己感谢和尊敬的人。今天晚上,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就开始琢磨要把缎带和别针送给谁呢?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儿子,你就是我要感谢的人。因为,这些天来,我回到家里都没有花很多精力和时间来照顾你、陪你,而且,有时还会因为你的学习成绩不太好、房间又脏又乱而对你大吼大叫。真的很对不起你。可是,今晚不同了,今晚我只想坐在这儿,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除了你妈妈之外,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爱你。”
他的儿子感到非常震惊,注视着父亲的两只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的嘴唇也开始颤抖。最后,他情难自禁,终于“呜呜呜”地哭将起来,身体也随着颤抖不已。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哽咽着说:“爸爸……我本想明天去……去自杀的,我……我以为你根本就……就不爱我。现在……现在……我想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给儿子送汤
◎文/[新加坡]艾禺
在夜晚冷清的街头彷徨无助的父亲,手里提着的与其说是汤,更确切地讲是一罐装得满满的父爱。
爸爸有一个星期没有来送汤了。
真搞不懂他,已经退休了,又没事做,只是煮点汤拿过来,隔几条马路,最近也变成好像很麻烦的事,总是三四天才能喝到一点汤水。说汤水真的不过分,清清白白的,一看就知道是即煮即成的汤,不是那种下工夫熬几个小时入味的“好东西”,有时汤里还连块肉都省了。是这样煮汤的吗?和从前比起来,真是相距太远了!
我已经习惯喝他煮的汤,贝母北杏煲西洋菜汤也好,槐花番茄鸡翼汤也好,是清热还是降血我都不在乎,以我这个还是年轻人的年纪,几时轮到病会来找我?
爸总是说身体一定要照顾,不要等到出毛病时想补救都来不及,我就嫌他啰嗦。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我还是坚持要搬出来住,当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Ken,那个我刚喜欢上的男人。
爸爸第一次煮汤给我喝,是在妈妈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出去了就永远没有回来。等到长大一点,才明白她是认为爸爸没出息,只会窝在药材店里当伙计才不要我们的。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她可以不要爸爸,难道我就不值得她留恋吗?
我从此有点恨爸爸,又可怜他。
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一切,包括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我也习惯了被宠的感觉,没有他,我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慌!
Ken第一次来我家吃饭后这样对我说:
“汤是很好喝,不过……一个煮汤的男人会有什么用?”
他和妈妈一样瞧不起爸爸。于是我就听话地搬了出来,不过说什么我也不愿意搬得太远,因为我还需要老树遮阴。
说也奇怪,自从搬了出来,家里就常来了一个叫双姨的女人,她是爸爸常去的诊疗所的护士,听说是个老处女。Ken笑说或许爸爸早就该有第二春,是我的存在阻碍了他的发展,现在好啦,搬了出来成全了他,我也算做了件“孝顺”的事。
爸爸爱往诊疗所钻也是最近的事,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总是摇摇头,又问我想喝什么汤,他去煮。
“我不是刚说要喝胡椒猪肚汤吗,怎么你又忘了?”
他不应该忘记我爱喝汤的,一个星期,已经七天了,七天没有汤喝,那是不可能的事,难道因为有了“他爱”,他把煮汤给我喝的“责任”都忘了?!
我打了个电话回家,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他爱”。
“我要找爸爸。”心里的一股妒意使我的语气冷漠。
“你爸爸不是给你送汤去了吗?”对方温婉地说。
“送汤?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给我送汤了!”我近乎叫起来。
对方一阵沉默,停了良久。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难道他们要宣布婚讯,然后告诉我以后都不会来送汤了?
我控制着自己易发怒的情绪。
“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奔下楼的,撞到人了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在拼命地跑,无头绪地乱跑,寻找一个已经越来越失去记忆的老人,他或许正找不到要去他女儿家的路!
“你爸爸不久前检查出来,证实得了老人痴呆症,他说过不能跟你说的……下午他煮了汤说要给你送去,我叫他不要去的,他说你喜欢喝西洋菜汤……他说你的家他一定会记得……”
双程交通的分界堤上,一个老人满头大汗地走来走去,手里提着一个汤罐,彷徨焦急得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认出那就是我的爸爸。
汤罐里的汤已经凉了,双姨说爸爸傍晚出门了,就为了我可以有热汤喝。而现在已经快半夜。
公园里,我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感觉它一点也没凉,还透着暖暖的热气。
“爸,这汤真好喝!”
“好喝,我明天煮,再帮你送……”爸爸眼光里闪过一种茫然,好像极力寻思着他记忆里有关我的资料存案,然后遍寻不获般地焦急颤抖。
“不用了,爸,我以后不要再叫你送汤了!”我坚决地说。“你……你不要喝我的……汤了?”“不是,我决定搬回家跟你一起住,好吗?”爸爸怔怔地望着我,我知道总有一天,他连我是谁都要忘记。不过,我已经决定要自己学煮汤,我要煮一辈子的汤给他喝。
敲雪
◎文/刘靖安
一份质朴而深沉的父爱,在对果子的呵护里,从敲雪的竹竿儿上,缓缓走出来,瞬间,浮现在我们的眼前。
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好冷。也许,外面下雪了,我想。我蜷着身子,强迫自己再睡。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屋前屋后的惊叫声。睁开眼,天亮了,透进屋的亮光,冷冷地泛着朦胧。
好久没见过雪了!我顾不上睡觉,一骨碌爬起来,小跑着跨出门。屋檐下,我极目远眺,整个世界全是一片白,白得晃眼。慢慢收回目光,我就看见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