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由于连日的暴雨,引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山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个山村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田地冲毁,房屋倒塌,生命与财产损失巨大。所幸的是,老汉和他的房屋幸免于难。
洪水退后,到处一片狼藉。老汉再也坐不住了,他冒着生命危险一家一家地跑,一户一户地探望。每到一户,每看到一个人,他都忍不住老泪纵横。眼前的灾情深深震惊了他,他对村干部说:“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看到过这么大的洪水,没见过这么惨重的灾难。”
老汉眼含辛酸的泪回到家里,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乡亲们无家可归、忍饥挨饿的画面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猛然站起,走到里屋,舀起稻谷放入臼里一下一下舂起来。手磨破了,腰累弯了,可他不愿意停下来。他坚持着,坚持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舂好了一袋米。他看了看时间,走进房里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破旧的小布袋,仔细地扎好口,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扛上米袋子,也顾不上休息一下,只匆匆喝了一口水,就打着赤脚,顶着烈日,挑着大米,一路踉踉跄跄过没膝的泥泞,走了足足6小时的山路,将米送到了乡政府临时募捐点。
他放下大米,对募捐点的人说:“快,派人到我家去挑稻谷。”乡政府的人都认识他,他们都说:“大爷,你那稻谷就留着吧,你自己也不宽裕。”老汉一脸焦急:“不,我还能凑合,乡亲们比我更需要它。”说完,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布袋,郑重地递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募捐点的同志打开布袋,里面全是拾圆、伍圆、贰角、壹角的小票,厚厚的一沓,整整1000元。那可是老汉数十年的所有积蓄,是他的养老钱啊!在场的人都流泪了。
2006年8月3日,在湖南省委宣传部和省电视台联合举办的“情系大湘南”赈灾义演晚会上,全中国人都看到了这位有情有义的老汉,知道了他的感人故事。
有记者去采访他,老汉仍是那句再朴实不过的话:“乡亲们比我更需要帮助。”记者深为感动,在文章结尾无限感慨地写道:“他算得上全中国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人,也就是我们常讲的普通百姓。但他在危难时刻所展现出的高贵品质让我们坚信,有这样的平民百姓,有这样的民族脊梁,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
镌刻在地下500米的母亲
◎文/夏明小春顺军
晚风轻拂,仿佛是母亲泣血的教诲,萦绕在耳边。
湖南冷水江东塘煤矿瓦斯大爆炸,震惊全国。谁也不能忘记井下那悲惨的一幕——一位女矿工身体僵硬地斜倚井壁,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斜搭在湿润的井壁上,井壁上依稀可见几个字:儿子,读书……
这位母亲叫赵平姣,矿难发生时48岁。谁能想到,在不见天日的煤井深处,她已弓着脊梁爬行了13年。
1993年,赵平姣的丈夫陈达初在井下作业时被矿车轧断了右手的三根手指。此后他只能在井上干轻活,收入少了很多。为了供女儿陈娟、儿子陈善铁上学,赵平姣决定自己下井挖煤。陈达初惊讶不已,自古以来,哪有女人下井挖煤的?而且下井太危险,早晨还是个大活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尸体!赵平姣却非常坚决——不能耽误孩子上学。
虽然有文件明确规定禁止安排女职工从事矿山井下劳动,然而工班长还是发给了赵平姣一身工作服。煤矿需要劳动力,但管理并不规范,
1996年,陈达初身体基本好转,能够下井了,他求妻子不要再下井了。但赵平姣说:“达初,别看现在我们每个月能挣一千多元,日子过得轻松了些,可不攒一些钱,以后怎么供孩子读大学?”陈达初想到儿女们马上就要上初中高中,听说上大学一年需要一万多元,只好不再吭声。
几年过去了,陈达初望着劳累过度、日渐衰老的妻子,再次劝她不要下井,或者自己去干背煤的活儿,让妻子做比较轻松的推车活儿。赵平姣说:“我的身体比你还好呢。如果你不放心,就让矿里把我们安排在一个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我也放心不下你呀!你去上班时,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如果上同一个班,我们就能互相照应。孩子们大了,即使真的发生意外,他们也能照顾自己了。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因为这个悲壮的誓言,此后每次下井前,赵平姣夫妇都会站在井口边互相凝望一下对方,那分生死相依的感情尽在无言的对视中,澎湃在心灵深处
1998年秋,女儿陈娟初中毕业了,她想找工作,但是父母坚决不同意,于是在商议后,她考取市里一所职高。从这一年起,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年共需要一万余元。儿子上初三的学费一年也要一千多元。赵平姣决定做最苦、最累的活——背拖拖。
“背拖拖”是方言,是指在井头处,把煤用肩拖到几十米外的绞车旁。井头是不通风的死角,人在里面根本直不起腰,稍微运动就会气喘吁吁,那里是井下最危险的地方。
从此,赵平姣在井里总是蜷缩着身体爬行在井头,艰难地将一百多公斤的煤拖到绞车旁。因为是计件算工资,这位体重仅45公斤的母亲,想的是要拉更多、更多……
2005年秋,儿子陈善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华中农业大学,赵平姣激动不已。送儿子上火车之前,她叮嘱道:“儿子,好好读书……每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妈会为你准备。妈知道你节约,但你千万不要亏待自己。妈身体还好,还能下井……”陈善铁噙着泪水不停地点头:“妈,你和爸也要多保重……”
赵平姣不愿让儿子在大学里因为缺钱受委屈,她决定坚持到儿子大学毕业再退休。夫妻俩满怀希望地憧憬起退休后的日子:老两口种种地,和儿女打打电话。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砸得支离破碎。
春节后,矿上挖到了一片好煤层,这种煤比普通煤每吨要贵两百多元。矿主决定日夜加班挖煤。但是,这种煤层含有高浓度的瓦斯,井下已不时暴露出瓦斯泄漏的一些征兆。然而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矿主把安全抛诸脑后,仍旧要工人加班加点。
2006年4月6日下午3时,赵平姣和丈夫有说有笑地向煤矿走去。和每次下井一样,换上工作服后,他们在井口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饱含着夫妻俩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恩爱和默契,也饱含着祈祷和企盼:下班走出矿井时,夫妻俩可以看见对方安全地站在眼前。
夜里10点,矿井深处突然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大地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陈达初拔腿飞快地往井下冲。此时,巷道里浓烟滚滚,瓦斯夹着煤灰像飓风般从下面喷涌而出,呛得人几乎窒息。陈达初只有一个念头——把妻子救出来!他一次次往矿井深处冲,强烈的气流却一次次把他推出来。
无边的绝望像滚滚的煤灰,疲惫不堪的陈达初“扑通”一声瘫坐在矿井里,他的脑海里全是妻子: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这时,另外两名矿工发现了他,冲上来使劲往外拉他。陈达初大声吼:“孩子他妈还在井下!”说着推开二人,转身又要往井里头冲。两个矿工又拉又拽,最终还是把他拉上了地面。
矿难发生后,井下14名工人只有5人逃过劫难。经过7天7夜的紧急搜救,人们在井下找到了赵平姣的遗体,赵平姣死在离丈夫找她时所到处仅二十余米的地方,她似乎知道自己无法逃过死亡劫数,没有继续往上爬,只是用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斜搭在湿润的井壁上,那里,依稀可见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手指刻出来的几个字:儿子,读书……
一位母亲,在黑暗的矿井下,在孤立无援的最危急关头,以这样的方式向她的孩子和丈夫作最后的告别。在场的搜救人员被深深震撼了!
“20米,只有20米呀!”面对妻子的遗体,陈达初使劲地抓扯自己的头发,痛哭不已。他痛恨自己没有冲上去把妻子救出来,更恨自己没能在最后的时刻信守那个悲壮的誓言——死也要死在一起!
陈娟和陈善铁接到噩耗后赶回家里,母亲已经长眠地下!姐弟俩抱头痛哭:“妈妈呀。您为了我们,没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呀!”
5月2日。陈善铁又从武汉华中农业大学回到家乡祭奠母亲。残阳如血,苍山含悲,大大小小的山峰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他四处张望,满山找不到母亲的身影。却又觉得漫山遍野都是母亲的身影。“儿子,读书……儿子,读书……”晚风轻拂,仿佛是母亲泣血的教诲,萦绕在耳边。
当硝烟散尽
◎文/萍心
朋友告诉我,“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可人海茫茫中,何时才能找到那个对我相视一笑的人?
我瞧不起她。她在外一声不吭,没有朋友,终日面对的是老板夫妇。对于他们的话,她奉为圣旨,唯命是从,任其用福州话责骂。老板以为她听不懂,其实,她祖籍福州。但她选择沉默。回到家,她把所有的气撒在我和弟弟身上,好像她在外一天的委屈,都要让我们有切身感受似的。
她比我大1岁。我并不叫她姐姐。我们一开始就是陌生的,充满敌意的。我们同吃同睡,却从不谈心。因为她生下来喉咙便有问题,说话含糊不清,所以干脆缄口不言,除了必要的斥喝责骂以外。从上学时起,她就从不发言,即使老师叫到她,她也只是站起来,却不说话。她学习还算刻苦,但成绩一直很差。我笑她笨,当然,是在背地里,否则她会对我大动干戈。我似乎注定了是她的出气筒,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大发“淫威”。我也不喊叫,只在心里骂她是只纸老虎。这种敌意就像冬天一样漫长而坚固。我牢牢记得她把长长的手指甲掐进我手背的那一瞬间魔鬼的狰狞。
她一定恨透了我。要不为何这般待我?谁让我永远比她优秀呢?我年年拿回不少奖项,学习、演讲、书画、组织工作,似乎没有我不行的地方。每每我兴高采烈地向父母报喜讯时,她便气急败坏地呵斥:“在狐朋狗友面前炫耀不够,你还要让爸妈耳根子不得清静吗?”我也不辩解。《孙子兵法》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这人天生懂得战略战术,要么走开,要么无处可去时就干脆以静制动,让她自讨没趣。阵营问题也是我们关系不好的原因之一。因为小弟怕她,总是跟着我,所以我们很自然地结成了联盟。只要姐姐一侵犯到我们中的一个,都会引起我们的联合反击。她虽是孤军作战,但奇怪的是每次起争执时,母亲总是护着她。尽管我和弟弟都很讨母亲欢心,但在她面前,母亲总庇护不了我们。偏心,无可置疑的偏心。
我们却总不甘示弱,每每竭尽全力搜刮些诸如“哑巴、母老虎、巫婆、变色龙”之类的词轮番攻击她。这样往往能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她无力招架,脸色霎时涨得通红,像只斗败的公鸡。穷寇莫追,我们也就立即安静下来,洋洋自得地享受胜利的喜悦。
上大学之后,远离家乡的我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姐姐的阴影。记得一次和一位朋友聊天,那位朋友突然问我:“青春无悔,你是否真的一无所悔?”蓦然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姐姐的影子。两年前,她离家出走,除了一张字条,什么也没留下,至今不知身在何处。一切只缘于我与她的一场争执。
我流着泪,给那位朋友讲了我与姐姐的故事。
我承认,尽管我讨厌她恨她,她的孤僻、怪异、性情暴戾,像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给我和弟弟的童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我内心深处,还固执地奢望着,能与她像其他姐妹般亲密无间。每逢看到或听说别的同学兄弟姐妹相处得有多好,我心里就会产生一股莫名的激动。我多想告诉全世界,我也有姐姐,一个疼我爱我、惜我护我、无话不谈的姐姐!
但我没有。既然没有这样的姐姐,那就当她不存在吧!人多么奇怪,同吃同睡长大的我们,居然可以漠视对方的存在!有谁知道她真的从我身边消失了呢?
那天晚上格外燥热,屋外闷雷滚滚,屋里就我和姐姐两人,我忙于温习功课,她正在键盘上练打字。姐姐刚刚高考落榜,母亲只好送她到一家打印店当学徒。老板常训她手笨打得慢,她也不反驳,回家接着练。此刻,我和她相对而坐于同一张桌前,近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屋里虽有清脆的击键声,但却仍有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道刺眼的闪电迅速划破夜空。我心一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电灯就灭了。巨雷和瓢泼大雨尾随而至。屋外电闪雷鸣,屋内一片漆黑,或许幽灵会接踵而至吧!我恐慌得不知所措,眼泪早已不知不觉地掉下来。父母送小弟去医院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冷面煞星,我该怎么办?“扑哧”一声,火柴亮了,姐姐点燃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跳跃着,淡淡的光晕散发开去,驱走了黑暗的恶魔,映在雪白的墙壁上。清脆的击键声与平缓的呼吸声再次响起,我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我多么渴望,能够抬头看见一双温柔的眼睛正凝望着我,诉说着无尽的怜爱与慰藉。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始终低垂着头。我悄悄地抹干眼泪,重又打开书本。
“哭什么,停电也怕,亏你长这么大!”姐姐用她那沙哑的嗓音喊了起来,再次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我又没哭。”好强的我赶忙掩饰,“蜡烛的烟熏得眼睛难受。”
姐姐仿佛抓住了我的小辫子似的,乘胜追击:“好呀,你有本事就离蜡烛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