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听诸位的口气,是对我这玉颜白菊,多有怀疑了?”粉衣女子款款起身,盯着台下众人,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既然我家的猫儿、鸟儿都入不得诸位的法眼,不如,哪位英雄亲自来试他一试,便可见分晓。”
众人一听她的话,立刻噤声。虽然心中诸多疑虑,却也不敢上前尝试。毕竟,那死去的猫和几只鸟,还横尸躺在原地。就算心中怀疑,却也不敢冒生命危险。
这种事情,第一个尝试的,多半都没什么好下场。
因此,诸人由刚刚的议论纷纷,立刻转为心怀鬼胎,各自低头敛目,不多说一句话,似生怕被台上的女子抓起来前去试药。
“呵,各位不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便是江南富庶一方的霸主,或是流着贵族血统的高傲士子,如今在这玉颜白菊面前,怎的,都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粉衣女子并不是真想拿人试药,冷嘲热讽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只当诸位认可了我的说法。”
话音刚落,却有一个不怕死的书生站了起来:“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扫过他旁边的莫涟辞,最后才落到他的身上,正是残月。莫涟辞侧头望着他,伸手拉扯他的衣角。
“那花真的有剧毒,不要逞能。”她叮嘱一句。
残月却是淡笑,朝她点头示意,让她放心。对莫涟辞的关心,他心中不觉一甜,看来这莫姑娘,也只是外冷内热罢了。
莫涟辞见他如此固执,也不多说。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了,朋友之谊也尽到了,至于他要固执着去冒险逞能,那她可管不了,也不想管。
“如何?这位公子,想要亲自上前一试?”粉衣女子仔细打量他,目光扫过旁边的莫涟辞时,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心头微惊,脸上却不流露分毫。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残月却是不紧不慢地问道,“晚生只是有个提议。”
“小女子姓颜,名君玉。”粉衣女子娓娓道,对着他侧身福了福,对眼前这个男子,印象倒是不错,“不知公子,又何提议?”
“既然这花有剧毒,敢问君玉姑娘,如何断定,它就是传说中的玉颜白菊?”残月一本正经道,“若是能请出一位德高望重而又见过玉颜白菊的人出来作证,那事情岂不简单了?”
听到他的话,有人点头附和称是,有人却忍不住嗤笑这后生太过天真孤陋寡闻,更有人却面露担忧之色。
“这位公子。”颜君玉心中好笑,却是不动声色道,“想来公子对江湖之事,怕是知之甚少吧?”
“额,嘿嘿,是不太了解。”残月被她这么一问,倒有些尴尬起来,心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我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中事,自然不求甚解。
“除了江湖之事,怕是朝堂之事,也所闻不多吧?”颜君玉仍旧带着浅浅的微笑,语气和蔼,态度谦恭。
残月又是一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如此,台下此起彼伏的嘲讽之声一波接着一波。众人在心中念叨,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还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呢。
“公子可知,玉颜白菊乃是上古神药,能够流传至今,实属不易。”颜君玉倒不笑话他,耐心解释道,“见过它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而如今还活着的,只怕当朝空无一人。听闻当年,少林寺的慧海大师曾经见过,只可惜,慧海大师在一年前已经圆寂。如今,只怕是找不到见过玉颜白菊的活人了。”
“啊?”残月眨了眨眼,蹙了蹙眉,听到众人的嘲讽声却浑不在意,末了,方才摇了摇折扇,连连点头道,“既然活人没有了,那不如将见过玉颜白菊的死人找来,一切不也能解决了?”
“死人?”
“开什么玩笑?这小子是傻疯了吧?难道是来砸场子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像啊。可人都死了,如何能找来?”
众人又是一片嘈杂,颜君玉脸上的笑容却更甚。她早猜到,眼前的这个书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公子所言极是。”她颔首,对着旁边的一个侍女招了招手,那侍女便领命退下。
“君玉姑娘,且不说这玉颜白菊究竟是真是假,你突然弄出个死人来,是想要来个下马威吗?”点苍派的一个弟子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对着颜君玉指责道,“我们今日来,是为了玉颜白菊的,可不是想要看什么死人!”
“对!今日你三里楼若是拿不出玉颜白菊,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说得对!你要不把真的玉颜白菊拿出来,咱们在座的,可都不是好骗的!”
台下陡然乱作一团,闹哄哄一片,大有聚众造反的架势。颜君玉杏眸微眯,扫视一圈,仍旧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当真是这三里楼的主人吗?”突然又又一个大汉,站起身来,色眯眯地瞅着颜君玉,带着几分调戏的口吻道,“让你家主子快些出来,别跟大爷们墨迹。要是说不出点儿正事,在这里瞎折腾,还不如出去跟大爷我欢愉欢愉,诸位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一干人的附和,还有嘲讽和调戏暧昧之意。残月不禁皱了皱眉,心道这些人当真是色胆包天,那颜姑娘一看是快烫手的山芋。虽然看着美丽可人,就冲着那独当一面的镇定自若,便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刹那,空中突然袭来一条粉色长绸,瞬间移动到那汉子面前,将他快速包裹起来。众人一愣,尚未反应过来,颜君玉已然收手,将那汉子拉到了身边,速度之快,令人瞠目,足见其内力之深。
“这位大哥,看起来像是武当的吧。”颜君玉却若个风尘女子一般,笑意盎然,伸出一根指头,刮在那汉子脸上,“小女子听说,武当的弟子个个耿介直爽,今日看来,果不其然。既然大家都不愿等下去,不如,就由这位大哥亲自试一试,看那玉颜白菊,到底有多毒。”
话音刚落,那汉子还来不及发出一个音,便被裹在身上的绸子一甩,抛入玉颜白菊顶空。刚刚稍微接触到,却见那汉子张牙舞爪,满脸痛苦之色,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却落不下去。玉颜白菊的花瓣簌簌颤抖,发出可怖阴森怪调,所有花瓣像是发毛了一般,挺得笔直。
片刻,那汉子双手拧着自己的喉咙,眼珠子都快调出来了,双腿极力挣扎,看起来像是被人掐死前的最后求助。可那掐住他喉咙的两只手,却分明是他自己的!
整个会场再度陷入可怕的沉寂,无人言语。看着空中的壮汉挣扎良久,最后身子一轻,双手陡然垂落,滚落到旁边,与那死去的猫儿鸟儿,滚做一处,翻着白眼,死不瞑目。
“唉,晚生都说了,得找死人来看吧。可惜了这大好的年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残月展开折扇,作掩面状,同情道。
莫涟辞皱眉,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晚生就是晓风残月的残月啊。莫姑娘,咱们可都认识两天了,你不会忘了我吧?失忆了?莫非生病了?”他赶紧走过去,伸手要去探莫涟辞的额头,给她检查。
莫涟辞一把扇开他的手,不再多说,心知他不愿意讲,自己问再多也是白问。
残月见她不多问了,却有几分失落。识趣地撇撇嘴,安静地坐在她旁边。刚刚出头,也不过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之前还为她关心自己而甚是高兴,可如今又像一盆冰水泼了下来,那点儿星星之火都被毫不客气地浇灭。
“公子,别气馁,再接再厉。”一直不说话的晓风见状,大致明白了他的用意,附耳鼓励道,“好女难求,易追的就不是好女。”
“嗯,有理!”残月打了个响指,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又变了脸色,“我发现出来一趟,你变聪明了。”
“那可不。”晓风一听到他的赞赏,立刻笑容焕发,洋洋得意。正高兴着,却冷不防触碰到莫涟辞那双冰冷的眼神,还得他赶紧收好情绪,一本正经地沉默。
周围众人可没有他们的这份闲情,尤其是武当那一桌的弟子,个个想要拔剑,恨不得立马上前一剑取了颜君玉的首级。领头的那个武当弟子,却是命令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他们方才咬牙切齿地按住剑柄,恨恨盯着台上的粉衣女子。
“君玉姑娘,我武当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门派。”那领头的武当弟子朝台上的女子拱了拱手,“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就将我那师弟给……”
他微微侧头,不忍直视那躺在中央的尸体,难以继续说下去,眉头拧成一团。虽然自家师弟的确有错,但也错不至死啊。
“姑娘,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他顿了顿,正色道,“姑娘若是良善之人,定然不该如此草菅人命。”
“呵,武当师兄。”颜君玉却是冷笑,“小女子何时说过,自己是良善之人?”
话音刚落,便听周围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多而不乱,稳稳当当从一头往两边三开,最后将整个大厅包围起来。众人纷纷回头四处张望,却见门外,一个个手执长枪的人影,顺次而立。
“姑娘这是何意?”立刻有人高声质问,“是你三里楼广发英雄帖,请我等前来做客。难道,这就是你三里楼的待客之道?”
颜君玉冷笑:“谁说你们是客了?”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面面相觑,脸色大变。
“颜姑娘!”那武当的领头弟子蹭地站了起来,指着她质问,“你这话说得,既然不拿我们当客,那又为何要将我们围困于此?”
“不。”颜君玉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摇了摇,“你们必须留在此处,若是想要除去,小女子绝不阻拦。不过,出去之后,能不能活命,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
众人愤怒,有人已经快一步提刀大步流星拉开大门,快步而出。只是,门口围守的士兵,并未曾有丝毫阻拦,反倒是放任他快步而出。
只是,那人刚刚踏出两步,身后跟随的众人刚刚起身要出,却见门口那人,惨叫一声,捏住自己的喉咙,顿时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当中一人疑惑而问,门口几人却是生生收住了脚步,不敢再踏出去分毫。之前冲出门外的那人,此刻七窍流血,看起来十分可怖,浑身还在不停地抽搐颤抖,像是极为痛苦。
“徐师弟!”门口有一人,极力拨开众人,想要冲出去,对着门外那人大声急唤,面容纠结,眸中带着奋不顾身的担忧。
他旁边,却是有几个衣着相似的男子,正在极力拉住他向外的脚步,连连劝慰。
“赵师兄,不能出去!”那几个拉着他的同门弟子,拽胳膊的拽胳膊,抱腿的抱腿,死活都不要他踏出门去。
“徐师弟!”被拽着的那人,满脸痛苦之色,伸手向外,想要抓住门外那人的手。只是,刚刚伸出去,被阳光照射一点,他却猛然皱眉,本能地缩回手来。
就在被阳光照射到的瞬间,他顿觉手指疼痛不已,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收回手来,定睛看去,却见那指头变得乌黑不已,宛然像是被火烧过似的。
他身旁的几个同门弟子皆是大惊,门外的那人猛然惨叫一声,最后一手捏着喉咙,一手向上伸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终究却是没能抓住,脖子一歪,没了呼吸。
“妖女!”那赵姓师兄勃然大怒,拔剑出鞘,一个轻功飞身回转,却不出屋,而是直奔中央台上的颜君玉。一招千里奔月,剑尖朝着颜君玉的胸口处直刺而去。
颜君玉却是带着冷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任凭他气势汹汹而来,却是浑然不觉一般。众人的目光不禁都集中在他二人身上,盯着赵师兄的剑,心中却暗自替他捏一把汗。
看那颜君玉的样子,根本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足以见得,此女颇不简单。
那赵师兄一招刚出,剑尚未靠近中央大台,却是被旁边一个侍女轻而易举地半路拦截了去。那侍女随手两指,快速点在了他的穴道上,将他一掌打了下去,倒在台下。
他的同门师弟赶紧从门口快速跑回来,接住自家师兄,望着颜君玉的脸色,又多了几分恐惧。
“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就不要在做无用的挣扎了。”颜君玉慢慢上前几步,站在那群人的面前,居高临下,颇有一种俯视苍生的傲慢之感,“我本来好心好意请诸位来商讨,如何对付这玉颜白菊的问题,谁想,你们一个个号称江湖名门正派,或是天下富商贵族,却如此贪生怕死,当真让小女子好生失望。”
“你到底想怎样!”其中一个扶着赵师兄的少年,愤愤问了一句。
“很简单,小女子想要向诸位,讨要一样东西。”颜君玉拍了拍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