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漆黑的世界渐渐变得隐晦,隐晦再变成墨黑,直到转变成湛蓝,天亮了,一整夜她就坐在床沿上,象一尊雕塑像,脸孔白得透明,几无表情,只是木然地盯凝着窗外,窗外日渐明朗的光亮视野,照不进她内心黑暗的阴沉,抚不去她心底那股深层的绝望。
清晨,一抹美丽的身影闯进潇氏大宅。
“幽然小姐。”佣人见到好久不曾见到的疯女人,仍是恭敬地叫着。
“桀呢?”她拧着眉傻傻地问着,一脸痴痴地四处张望,巴望能看到潇锐杰俊美的脸孔及高大的身形。
“桀少出差了。”
女佣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出差,呵呵!”方幽然挠了挠头,虽然她不明白出差是什么玩意儿,不过,肯定是有事去了啊!
她要去告诉她的妹妹一个好消息,这是昨晚蓝给人打电话时,无意中她偷听到,应该是。
她咚咚地跑进客厅,寻找着烯儿的身影,她的妹妹就快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哪!她高兴啊!
可是,她忘记烯儿住那一间房了,潇氏这么大,她只好挨着一间一间地寻找着。
终于,她推开一扇凉薄的门扉,就看到烯儿静静地坐在蓝色大床上。
“烯儿。”幽然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掩嘴嘻嘻地笑着。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哟!”她蹲下身凑到她的耳边,悄声又道。
“蓝说,桀并不爱你,让你生下宝宝,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孩子给蓝争夺潇氏继承权。”
“太好了。”她拍起双掌“快点离开他吧!那样,我就可以跟他结婚了。”潜意识里,就是因为烯儿肚子里的孩子,潇锐桀才不给自己和好的。
她疯言疯语地径自说着,根本不察幽然的的手指已紧紧地揪着母亲原遗照,照片被她无形的力道弄得有些扭曲,她木然的脸孔转身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姐姐。
是蓝说的,是蓝逝风说的,原来,他对自己所有的好全是假的,为了争夺继承权,她居然要利用她还未出世的孩子,潇锐桀,你太冷血,太绝狠呵!还能再爱吗?已经是绝望的尽头了,尽头了,她的心尤如刀片在生生切割,痛,痛到足已死去,痛到极至过后,就是一潭死心,心如死木槁灰。
“打掉吧!”
幽然伸手打向她渐渐隆起的腹部,也许是潜意识一种母爱本能再维护着自己的孩子,幽烯挡开了姐姐的触碰。
“怎么?”幽然不满地嘀咕起来。
“莫非你还想生下她,他又不爱你?”
“姐姐,让我自己决定好吗?”她从床上起身,久坐的身子感到麻木,一阵眩晕袭来,她用手撑住冰凉的琉璃柜以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打死贱种。”说完,幽然猛地一推,烯儿猝不及防,身子没有稳住,被她蛮力推出,摔倒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
“啊。”惨痛在身体里蔓延,明是感觉,身体里一股由内到外的热流喷出。
“哈哈。”真好,方幽然见烯儿一脸惨青,高兴的手舞足蹈。
“流掉了,流掉了,真是报应。”她一语双关地说着。
孩子,孩子,幽烯有些慌乱地硬撑起身,她的孩子,她不能流掉的,她忍住膝盖处传来的撞痛,咬牙撑起身走向洗手间。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底裤上,千万不要有事呀!这个孩子她还是希望能生下她,那毕竟是她的孩子呀!
洗手间里,她拉下底裤,一看,顿时背心凉了一大片,血,殷红的血迹浸湿了白色裤裤,这是她身体里面的流出来的血,这是她孩子的血,她会不会痛。
母亲天性使然,不理幽然象疯子似的大笑,她焦急地步出潇宅,在潇宅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车身在潇宅门口打了一个调后,直奔“圣德医院。”
黑色的出租车车身很快消失在浓浓的晨雾时,扬起一抹令人睁不开眼瞳的粉尘。
圣德医院
幽烯从化验室拿出那张化验报告,抬腿走出圣德医院。
医生的话不断地她耳边回旋,“胚胎还在发育的最关键时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流了这么多的血?我们不敢保证这孩子生下来不会缺胳膊少腿。到底是流掉的那一个部位,因为,胎儿还未发育完全,所以,我不敢下定论。”
“医生,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呀!”她可怜巴巴地拉住医生的衣角,苦苦地哀求着。
医生同情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没办法,小姐,我建议你还是流掉吧!生下一个不健全的人,对你,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她的孩子必须离开她吗?是的,无可更改,因为,残疾人在成长过程中是痛苦绝望的,就象她,她曾经口吃,这不算毛病的毛病,却遭到了同龄孩子们的奚落与讥讽,难她一段身心不太健全的童年,她不要她的孩子绝望痛苦。
也许本来就没有缘,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这个孩子,而苍天冥冥中已给了自己答案。
她的孩子呵!为何想到她即将离去,心就会象撕裂般的疼痛?
姐姐疯了,无形中却要了孩子的命,潇锐桀的孩子,也许就是报应吧!正如姐姐说的,是他害得她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毁了她的人生,痴痴傻傻中,她也间接地害死了他的孩子。
潇锐桀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自己种下的孽,但是,这也是她自己的孩子啊!
打掉吧!打掉自己的亲生骨肉,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她纤纤玉指轻抚上自己的腹部,低下头轻声地呢喃着,“孩子,别怪妈妈心狠,别怪妈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纵容地转身走进一间药店,买了一盒打胎药,这才走进潇宅的大门。
房内,檀香袅袅升起,幽幽的檀香浸人心腑。
轻轻放下那张凉薄的纸片,垂下的眼尾又扫到了自己亲自写下的,“情不在,心已死。”六个娟秀的字体,风已逝,情已尽,她对他所有的容忍,所有的纵容,已到了绝情的尽头,她毕生的情已用尽,用完,心毅然如死木槁灰,从她孩子离开她身体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已毫无留恋,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恨与怨。
凄瑟一笑,她颤抖着纤纤玉指,拿起盒子里的黄色药丸,一粒粒地吞下,那苦涩的滋味即刻弥漫在她的口腔里,泪再次顺颊而下,流入口里,与苦涩药丸一起融化,一起吞进肚子里,一起抹杀掉她的孩子,想到孩子即将远离自己,她的心就痛得如刀在绞,终于再给难支撑,她沿着冰凉的门扉缓缓滑坐到地,感受不到地板冰凉的温度,她的心痛到麻木。
泪水湿了一地,在华贵的地板砖上开着朵朵美丽的水花。
她与这个孩子没有缘哪!没有缘哪!可是,她在她肚子里成长差不多已快三个月,她曾是她用心呵护的宝贝,阻隔着与潇锐桀的情感纠葛,虽然她不是特别期望孩子的到来,不过,她想即然天意如此,她也只能顺从天意,暂岂把他对亲人的伤害抛到一边,但是,人的忍耐是有一定底限的,他做过的所有事,已经超过了她仅能承受的底了限,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了。是他毁了姐姐的人生,是他害死了母亲,他还要利用这个孩子夺得家族继承权,潇锐桀,她在心底歇斯底地怒吼,她恨,她好恨,她要毁了潇锐桀的希望,然而,却撕毁了她一颗充满母性纯真的心灵,“孩子,这是你的命。”说完,脸上闪现凄瑟冷绝的笑花。
一个悲哀绝望的母亲心境竞是如此。
撑起身,她狼狈地从地板上爬跪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仰头注视着窗对面的一棵高大的槐树,窗外玫瑰香花开了满院,花团锦恕,她感受不到窗外美好的阳光,因为,那光芒照射不进她心底,她黑暗的心底。
不多时,小腹一阵疼痛袭来,头也开始晕眩,倔强的她咬紧自己的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痛苦的叫声,她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一个小时过去了,孩子仍未离开,但她却痛得冷汗直流,眼前的景物一片朦胧,朦胧……
她紧咬住自己的苍白的唇色,坚强地承受着痛楚,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比先前来得更凶更猛,忽然,她只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她下腹倾涌而出,滑出了她的身体,里面包含了……她的骨血,那是她的骨肉,刹那间,意识惊惧间,伸出颤魏的双手,想要努力抓住什么?挥动着修长的手臂,最终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感到凉凉的空气从指尖滑过,滑过……徒留下一片伤悲,她的孩子离开了她,走了吗?汹涌的泪再次倾泄而下,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宝贝,希望你一路平安顺利地走向天堂的路,她孤绝的灵魂颤抖地想。
鲜红的血色迅速浸染了她的裙裾,染红了她雪白的衣服。
大量的血流了一地,在亮色的地板上开出绚丽妖冶的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