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动纱帘,明媚的阳光映入教室里。讲台上,班主任范老师正在黑板上写下“姚芳”两个字,然后转身对大家说:
“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一起鼓掌欢迎她。”
在班主任的带头下,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田思思一边拍手,一边偏头跟旁边的好朋友方未艾小声吐槽:“这女生的名字有点儿土啊,现在哪有人起这种名字的,根本没有辨识度嘛。”
“吧唧。”笔记本被重重地拍到了桌面上,方未艾幽怨地盯着黑板上的名字,一脸的乌云密布。就在思思想问她“你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女,轻盈地走进教室里。
女孩甜美地微笑着,她的五官清秀,青春靓丽,只是发型有点儿奇怪:她扎着两根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肩上,倒像是民国片里的女学生造型。
少女先是向班主任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范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讲课辛苦了,我给您带了包喉糖,要注意保护嗓子呀。”
说着,女孩大大方方地将喉糖递了过去。班主任推辞不要,少女却像是个老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硬是将喉糖塞进他的手里。
“嘁,马屁精。”台下有人小声嘀咕。面对转校生的表现,同学们议论纷纷。
思思伸出右手,食指在太阳穴旁转了两圈:“这女孩脑袋好像有点……”
面对“脑袋秀逗”的评价,方未艾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如果不是在课堂上,她一定会跳起来,冲对方大声咆哮:老妈,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啊啊啊!
没错,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就是方未艾的妈妈——本该是45岁的家庭妇女,姚芳。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一天前,在那天傍晚的大街上,两名少女手足无措地站在人行道上,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都无法接受这神奇的事实。过了好久,还是方未艾的接受能力彪悍一些,率先开了口:
“老妈,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方未艾还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让她确认了现实。
“我……我不知道……”姚芳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本该因做家务而粗糙的手,此时却像是水嫩的青葱一样,纤长而白皙。她打开镜盒,镜面里映出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那是深藏在记忆中的容颜:“我……我好像年轻了三十岁……”
“妈,你年轻时候还挺好看的嘛,”方未艾感慨地评论,下一刻又甩了甩头,将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出脑袋,“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重点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这不科学!”
“我真不知道……我只记得在家做好了饭,怎么等你都没回家,打电话你也没接,我急了,就出来找你……啊,对了,”姚芳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出小区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姑娘,我被她撞了一下,就摔倒了。”
“有没有摔到哪里?有没有撞到头?”方未艾担心地问。
“没有,”姚芳摇头否认,她眯起眼回忆,“我就觉得有种奇怪的味道,闻得我晕晕乎乎的,我就晕得坐在地上了,好半天起不来。”
“你这硬是给味道熏倒的吧,”方未艾一头黑线地吐槽,“就算是公交车上的韭菜饼也没这么强大的功效吧……然后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就晕晕乎乎地上了街,过街就看到你了。”
老妈的回答,让方未艾惊讶地瞪大了眼:“这就没了?不是吧?这么神奇的事情,应该像是《蜘蛛侠》里那样被某科学机构进行了生物改造,要不就是《名侦探柯南》里那样被灌了使人变小的毒药。老妈,你什么都没有遇到,就是过了一条街,突然就这分钟45岁下分钟15岁?这……这……你当这马路是时间机器吗?”
面对女儿的吐槽,姚芳显得格外茫然。方未艾没办法,只能扶着老妈回到家,然后打电话给远在国外出差的博士老爸:
“爸,我跟你说件事,你答应我要冷静。”
“怎么了?”听出了女儿语气中的紧张,电话那头的声音也随之严肃起来,“出什么事情了?”
“老……老妈她……变年轻了!”
电话里的人松了一口气,语调也变得轻松:“艾艾,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又跟妈妈吵架了?”
“哎呀老爸,我这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做梦,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方未艾急得差点儿咬到了腮帮子,顺了口气,才将话说利索,“是我妈,她真的、真的变了!变成15岁了!”
说着,方未艾干脆将手机调到视频模式,将镜头对准了旁边的妙龄少女。姚芳从善如流地冲老公招了招手,还“HI”了一声。这幅画面,让电话里的方胜军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当场。两秒之后,身为生物学博士的他,将头猛地蹭向屏幕,简直像是要从手机里爬出来一样,露出了惊诧万分的表情。
方未艾顿时一头黑线挂了下来:“老爸,你在干吗?你不是要扮演贞子吧?”
被评价为“贞子”的老爸方胜军,恨不得能光速瞬移,但就在这时,同事推开了房门,跟他商讨一个药物的方案。他只能关闭了视频,压低了声音,小声嘱咐老婆和孩子:“实验室这边的工程到了紧要关头,我实在脱不开身,但我会尽快回来,研究这件事。艾艾,照顾好妈妈。”
“你让她照顾我?太阳打西边出来喽,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都管不了她……”姚芳不满地说,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胜军,艾艾他们校长不是你的老同学吗?你给他打个电话,我要去上学。”
“什么?不!可!以!”方未艾崩溃了,“在家里管我还不够吗?还要跟我去学校?你是要24小时全面监控吗?坐牢都还有放风呢!”
姚芳无视女儿的抗议,自顾自地给方爸爸打电话:“对了,你跟校长说清楚,我要跟艾艾同桌。”
在老爸方胜军面前,老妈姚芳就是女王一般的存在。虽然方未艾百般抗议,继续冷战,但是“同桌计划”还是很快变成了现实。眼看面前这个“最熟悉的转校生”,笑眯眯地走到了自己旁边,方未艾竖起课本,阻隔了对方的视线,摆出一脸“我不认识她”的表情。
在短暂的“转校生小插曲”之后,班主任开始了授课。范老师教的是思想政治,所以同学私下里偷偷给了他一个“政治范”的绰号。此时,“政治范”在讲台上大谈什么国体政体,听得方未艾一阵困顿。她伸手捂住嘴,刚想打个哈欠,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拍上她的大腿,硬生生将她这个哈欠憋了回去。
“好好听课。”耳边传来轻声嘱咐,方未艾一扭头,只见外表青春靓丽的老妈,正皱起柳叶眉,不悦地瞪着她。
简直丧心病狂泯灭人性卑鄙无耻啊!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把老妈变回去啊!她才不要上学放学都在老妈的眼皮子底下,被全面监控呢!
方未艾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她摊平两手,额头重重地敲向课桌,躺尸状地趴在桌面上。她真希望自己此时能晕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嘶嘶嘶——”
课堂上突然响起奇异的声音,那是一种像是钉子划在玻璃上、极其尖锐的音调。这个声音引起了姚芳的注意,原本“实时监控”着女儿的她,像是《动物世界》里警戒的土拨鼠一样,突然直起了身子,疑惑又警惕地四处张望。
范老师“咳咳”了一声,不点名地批评了一下:“有些同学不要东张西望,影响课堂秩序。”
“嘶嘶嘶——”
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姚芳皱起眉头,举起胳膊,大声呼喊:“范老师,你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听到她这句话,原本低头做躺尸状的方未艾,赶忙原地复活。她赶忙将姚芳高举的胳膊拽了下来,同时小声地劝阻:“你别说了,别打小报告。”
“我怎么打小报告了?你没听见声音吗,很难听很难受啊!”面对女儿的劝阻,姚芳毫不收敛。她站了起来,义正词严地陈述事实。
全班同学的视线都“唰”地集中到了这里,方未艾觉得脸上一阵热辣辣地烫。她一脸“放弃治疗”的表情,不再多费口舌劝阻老妈,而是露骨地将凳子往外移了几公分,试图离老妈远一点儿,撇清和她的关系。
班主任的表情变得严厉:“姚芳同学,我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还有,请你坐下,上课不要随便说话,不要打断老师的授课。”
老班生气了。被点名批评为“打扰讲课”的老妈,也不好再继续申诉,只能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嘴里还嘀咕了一句:“就是有声音啊,骗你干什么?”
一堂课45分钟,方未艾觉得自己如坐针毡。身旁的老妈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同学们更是不断投来探究的眼神。思思趁老班转身的时候,偷偷扔了张字条给方未艾,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