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仇恨蒙蔽了你的心。莲儿……更喜欢在那赐婚之前的你,那个每日画着娘的画像的你。你何必……这么放不开呢?死,并不可怕,或许娘她过得并不差,而真正不幸福的人,是爹你。”这是曲红莲要说的话,说完不再给曲流任何一个多余的机会,她转身迅速的飞离这里。
而曲流看着她的背影,留下一行清泪:“有谁能了解我呢……这么多年,放不下,不是说能放就能放的……你能了解你爹吗?”他不能让那人夺去自己的女儿,可是他也生生的推开了自己的女儿。
“深祀,还痛吗?笛音没有了!”她落下墙檐,蹲到他的面前,伸手去扶她。
可是他竟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她愣了愣,手僵在那里半天,直到它开始全然的发抖,抖得厉害,厉害到她摸了他的头发半天才抓到,转而才又摸到他微凉的面颊。
“喂……喂……别睡了……睡觉不好玩……听到没有……我要你带我去西域……喂……睡觉不好玩啊……不要睡了……不要睡了……”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他的头能靠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才能紧紧的抱住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颤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深祀……深祀……深祀……求求你,不要这么对待我……不要……深祀……”她低低的呢喃,就像一只忧伤的歌调,瞬间染红了整个世界,而遥远的地方望去,一边宽阔无垠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多余的人和景色,只有她和他。
端王朝,羿王十三年,武林起,祁王暗军平叛乱。妖娆白衣仙,蒙面领大军,嗜杀武林之首,大战一天,血流成河……
武林之首却傲天堡之首,叛乱之首持剑而站,死于战场。
京城四大家族,司徒因与叛军牵连,满门抄斩;曲氏半年奠基毁于一旦,长首之女随同阵亡祁王消失原野,曲氏迁徙而走,从此京城再无传说。
羿王十五年,迩王西去暗查,遇故人,问故人:回京嫁娶如何。
故人答:嫁谁?
迩王笑道:自然本王哉。
故人笑而不语,恭敬迎客送客,翌日迩王再上门拜见,故人安睡塌上,却再无气息。
迩王苦笑:既不愿嫁于任何人,何不爽拒,奈何一缕香魂饶梦多年,本以再续前缘,却原来只为他人。
顾落言的魂魄飘出体内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这么一说。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竟是苦苦的一笑,孤身一人活了两载,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那一场战役,她再次从暗室醒过来的时候,爬出暗室却看到整个江山已经满目苍凉,血流成河,满布尸首,一个个踩在脚下,她努力的奔跑,只为了寻找自己想找的人。
看到那蒙面的女子的时候,她就笑了,她知道,那是她家小姐,那是楚左岸。
她骑在本不会骑的马上,挥舞长矛,勇猛的杀敌,那些朝廷大军听她命令,就连武林里的幽雪宫都在帮着朝廷杀那些叛军,那些一个个的武林高手也叛变了武林盟主,不停的杀杀杀,而楚左岸更是杀红了眼似的,不停的杀、杀、杀!
顾落言加入那场战役,她受了伤也不后退,她不禁在战斗,还在找着一个人,那就是濯裔。
她不知道濯裔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她想,他一定在这张战斗里,所以她走到尽头也没有见到濯裔和七王爷的时候才惊然发觉,楚左岸是在愤怒,而她的愤怒是为了什么,她不敢想象。
那场战役,他们是胜者,她亲眼看见敖天,那个骄傲的男人死在他自己的马上,被小姐一剑刺穿心脏,而他明明可以躲开,可他没有。
朝廷胜了,就在顾落言找着楚左岸的时候,发现楚左岸脚步阑珊的不知道往哪里走去,顾落言立即跟上脚步。
她见到了七王爷,七王爷靠墙坐在草坪上,看起来那么的安静,单看身形依旧是那么的俊逸,只不过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就像……死了一般。
楚左岸爬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的躺下来,把她的头搁在他的腿上,把他的手臂环着放到她的胸口处。
顾落言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地上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声的唤着他们,可是她叫破了喉咙也不管用,原来……她死了。
她的整个左肩都染红了,白衣不再似雪,脸颊不再红润如胭脂。
顾落言跪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跪了多久,好像……三天三夜,才有人注意到已经昏迷了她,而她依旧守着她的主子和七王爷。
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死了,自己深爱的人……都死了,而濯裔……依旧没有下落,没有人告诉她,濯裔到底去了哪里。
回到京城,皇帝陛下说,会好好的厚葬他们,曲家败了,那些阴谋诡计都暴露在太阳光下,司徒家也败了,城里的那些妓院倒闭了,可是没多久还是又在兴盛了起来。
顾落言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定义自己,她觉得自己有些生无可恋,如果不是为了……等待濯裔的下落。
她请求皇帝陛下允许自己把曲红莲和祁王端祁的骨灰可以带到西域去,那是他们一直想去始终没有去的地方。
他们四个人,想在那边过点儿平凡的小日子,可是到头来,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总是自己一个人想起以前的那些回忆,想起她和楚左岸在皇宫的时候,那个王爷盛宴,众王爷榆越她们,而小姐应付自如,那个烟花盛开的夜,她偷偷的看见七王爷亲了小姐,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七王爷一定爱上了小姐。
所以的一切美好,都只有她守着,她不觉得累,因为她也在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叫做濯裔的少年。
她一直在等他,她想要告诉他,自己心里面有些感情一直没有对他讲过的话。
她一直这么执着的等待,直到迩王的到来。
他说着以前的事,说他想要娶她,说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是个有趣的丫头。顾落言在那瞬间似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有些东西一直都在原地,她的等候并不能换来什么。濯裔的消失……是不是代表,濯裔并不曾对自己有过一丝感情?不然,连迩王都找到自己了,为何就偏偏强大的濯裔始终没有出现?
顾落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再那场战争里,楚左岸在刀光剑影中对她讲过一句话:“死,不可怕。”
对啊,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面失了望,绝了望。
她觉得自己累了,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些天反反复复的总做噩梦,所以她给自己买了一瓶丹顶鹤,只想着或许死了能看见小姐罢。
她依着路去了鬼界,在踏上三途河的那瞬间,她仿佛……记起了很多事情,而又忘记了很多事情。
记起了自己作为顾落言这一代的事,而记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的名字,叫做魄儿。
她会投胎,只因为她在地狱之塔造反的时候杀戮过多,而她不想去爱上凡间的任何人,于是吃了绝情丹,所以……她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站在三涂河上,迎接着众鬼的参拜,她缓然而笑,就算是忘记了这世也没有关系,她一定不会爱上任何人,所以没关系。
三涂河两岸的曼珠沙华静悄悄的开放,曼华……她一定,也回来了吧。
楚左岸做了一个梦,她依稀的梦见自己生在远古的时代,而她的身份,是贵为夭国的公主,她的名字叫做:曼华。
她天真烂漫而又活泼快乐的生活了十七年,十七年间,上有父母疼爱,下有长兄捧在手心。
她的额头有一朵朱红色的花印,所以整个夭国都将她认为是夭国的圣女。
她满身荣耀,却也心态平和,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平凡的女孩,在等待长大在等待一个如意郎君的出现。
可是十七岁那年,父王和凰国打仗,大败而归,整个凰国都在逼迫父王早日退位,将国家并入凰国。凰国,要灭她们夭国,父王寝食难安,整日忧愁,兄长齐虞挂帅征战,继续苦战。
这方,父王和凰国谈着和平的条件,他不想打仗,老命伤财,受苦的还是百姓。
凰国开了条件,要将她们夭国最珍贵的宝物献给凰国才可,而这最珍贵的宝物也就是她曼华罢了。
曼华不愿意嫁给从未谋面的男子,特别还是来自凰国的男子,她认为那一定是野蛮子,她要嫁给大哥那样风流倜傥的夭国才俊青年。
可是母后整日以泪洗面,父王整日哀声叹气,就算是半夜醒来她也能听见他们哀愁的声音,她是夭国的公主,怎么能如此自私呢?最后她妥协了,嫁给凰国而来的王爷,作为珍贵的礼物……献给他。
那日大婚,她安静的带着自己的侍女药漓还有父王送给她的七彩石头嫁到了父王安排凰国王爷所住的别院里,夭国公主出嫁,必定是盛宴大婚,一点儿也不输给王娶皇后的阵势,也许是父王和母后在内疚吧,可是她不怕,她只是隐隐的把匕首藏进自己的衣袖内,只要那男子敢不遂自己的意愿强迫了自己,自己一定死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