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末日那年我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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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年之痒(2)

你说既然我去了,说什么也得带我去个风景名胜走一圈吧。我们一起去了普陀山。上山路上,许多人跪拜着爬山。我问你,这些啤酒肚的男人是虔诚的信徒么?还是一个发福中年男子组成的奇怪组织?你趴在我耳边说,你真可爱。这些都是有被害妄想症的有钱大老板。

上山的路上你对我说,人有的东西越多就越恐惧,比起求不来,更怕守不住。所以得不来的就别强求。

我心想这是不是你给我的暗示啊,于是我迅速地回答说,这不行,不和命运耍耍别扭活得没劲。

你说我还是太小。我说你也没大到哪去。

你总说我任性。对。你不爱我我就偏爱你。

冬天里的寺庙特别静,黄墙赤树,每一声撞钟,僧人呢喃着唱经,香火缭绕,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空的。没有欲望,没有痛苦,没有得不到,没有求不来,没有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们说话带着白雾,像吞云吐雾的仙人。走着走着感觉晕了,你牵起我的手走,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我问你看我干什么,你说怕我没了,我太瘦,风太大就吹走了。你帮我把红色围巾系好,绕了三圈,把两端又塞到圈里。我说你想把我勒死么。你说你想。之后你抱了抱我,很轻,像一阵风吹在我身上。

我希望你握着我的手,被一条红线拴着,永远不要分开。

你为什么抱我。虽然像一阵风,但我的身体永远记得你抱过我。即使我的五脏六腑化为灰烬,它们的记忆还在。

我们上了香,拜了佛。在跪拜的时候我偷看你的眉眼,你所有的五官都是一笔一划,没有浓墨只有淡彩。我想这样的时间可以多一些,我们就这样虔诚下去,静花水月。

我问你求什么。你说家人平安,身体健康。就没什么了。

我说我们去求支签吧。你说不求,命被说出来就活得不自在了。你扭不过我,还是抽了一支,我一个人拿去解。我排了很长很长的队,被小僧带着走来走去,绕了几个弯才看见老僧,是一个老得快成精的老爷爷,像《龙珠》里的龟仙人,不禁让我对他信任大增,龟仙人说的应该有道理。他高深莫测地说了许多。我像病人看医生一样,向高僧问了好多次,这是真的么?还有没有救。他不说话,光摇头。宣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得了绝症。后来我还没给你看,就把签扔到香火里烧了。

你问我怎么样,我就说高僧说我们俩待一块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你还和我玩么。你说玩,怎么不玩,边玩边死呗。我面无表情地说,我骗你的。你弹我脑袋,说我太没数了。错误传达神的旨意!

然后我们又牵着手一起下山,站在海边等摆渡。回头再看看山,像看着上辈子那么遥远。你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这座山上爬着多少苦行僧和大老板啊,贫富差距好大啊。

回去的路上我给你讲了一个故事。

是一个佛教故事,说的是蜘蛛爱甘露,芝草爱蜘蛛的三角恋故事。佛祖问蜘蛛,什么才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啊,蜘蛛说,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走了。一千年过去,佛祖又来问蜘蛛,蜘蛛还是这么说,佛祖又走了。又修行了快一千年,蜘蛛网上被风吹来一滴甘露,蜘蛛很喜欢这滴甘露,每天看了又看,但是不久甘露又被风带走了,蜘蛛黯然,此时佛祖再次出现,问蜘蛛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蜘蛛说,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很无奈,就让她到人间走一遭。她生于官宦世家,十六岁遇见一个状元叫甘鹿,蛛惘然,认定是佛祖安排。后来皇帝让甘鹿娶长风公主,太子芝草娶蛛为妻。蛛就闹绝食和封建势力作斗争。斗得奄奄一息,芝草哥哥秉剑前来,欲共同赴死。此时佛祖现身说理,甘露由风带来,自然不属于你,而芝草是寺前你蜘蛛网下一株草,望了你三千年,你却未正视。现在你知道世界上最珍贵的是什么?蜘蛛茅塞顿开,是把握现在的幸福。然后芝草王子和小蜘蛛过上了俗不可耐的幸福生活。

你接着说了句,这什么操蛋故事。小学语文老师讲的么?做人道理三千个么?

当时我说你是一个毫无情调可言的人。

现在想想也是。凭什么啊,甘露不就是风带去蜘蛛网的么!不该在一起别来啊,闲着没事干吗招惹人家,什么甘露啊,丫就一大自然的花花公子!跟人类世界的你似的。

过了一会儿你说,最珍贵的应该是,不但得不到,并且已失去。

坐在回去的摆渡上,我靠在你的肩膀。哭了么?你看见了么?我忘记了。反正你变成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也不记得高僧说我们是注定分离的两个人,因为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我撞了三次钟。

说的是。我爱你。

我求了一次佛。求的是,你也能爱我。

我想到我外公去世的时候。

他生前信佛,我们在庙里为他超度。

方丈说,你们唤他的名字,远远看着,他一会儿会从奈何桥上走来,他会来看看我们再喝孟婆汤。我们一大家子盯着他指的方向看得出神,我位置不好,面前就是香火,看久了眼前的一切都晃动着,依靠着热气扭曲了。看得眼睛酸痛,所有壁画变成了油彩。我还是看不见我外公,偷偷回了次身,竟在人群中看到你。揉了揉眼就再找不见。再回头看香火和佛祖。生老病死爱别离,无非如此。如果你死,我一定不哭,所以你别死,你死了大概就像是柳永那样,棺材后跟一票姑娘甩着水袖跑,庸脂俗粉,没劲。还是活着好,姑娘的腰肢大腿嘴唇都是鲜的,热的。

有件事,我想你大概不知道。

你二十四岁生日那天,你的一群朋友们为你庆祝。你并没有邀请我,这见怪不怪,只能说明那段时间你没想到我,你那么忙,不像我,主业就是想你,吃喝拉撒和喘气都是副业。

你喝多了,大家都喝多了。你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用你的手机。我那天穿得漂漂亮亮握着手机,像只召唤兽,就等你的召唤,所以看到你的号码别提我多开心了。他迷迷糊糊说了几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你。

喂,你是那个什么早早么?哎,对!找的就是你。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我问他你现在还好不好。他说,许飒喝多了,你现在可以来接他了啊,你不就是想和许飒上床么?

听了半天我也大概听出他是谁,可能是一个师哥,你的室友。听他说完,我是很想骂人,可是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个劲道歉,我还是哭不停。我像一个悲伤的稻草人,我对你的爱瞬间成了一房间的碎玻璃,我怎么躲,还是疼。

我才知道,或许我在你心里并不是什么都不算。我应该算是一个春晚小品。

之后我没再联系你,你也没联系我,直到再想到我,一天打我十几个电话,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不接。你发长长的短信给我,都快能拼成一篇作文了。我好几次差点就回复你了,还好没过几天我去德国出差,上飞机前我就写了一条简讯给你,说我去德国出差了,拜拜。

暗恋一个人,需要强大的造血功能,毅力,耐心,好脾气。这是当代伟人所需具备的基本素质。我一边等电话就一边想啊,如果我把暗恋许飒这些力气都去干事业是不是现在也能成为一个年轻有为呼风唤雨的人物呢。想着想着我笑得满地打滚。

年轻时犯错,大半是该动真情时太过动脑筋。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从德国出差回来,你去机场接我,见了我之后又抱又亲。我并不欢喜,你这样做的时候,我唯一联想是,你一定对很多女生这样做过。就像你嘴中廉价的我爱你。我们都把爱分割成了小块,用了七年,我给了一个人,而你,给了无数姑娘。我总觉得你前世是青楼老板,今生落得一个宝玉哥哥命。

你带我去了一个里弄里的日本料理店,店铺小而精致,说是你朋友开的。围着传送带只坐着两对客人,对面的一对男女坐得很开,只能喝着清酒取暖。厨师站在中间做菜,整个流程都看得见。他像捏橡皮泥那样,手中握着一团米,撒上鱼子就变成了寿司。你把寿司从传送带上取下来,用筷子夹着,小心地蘸了酱油芥末放到我盘子里。我们没有说话。我专心地吃,偶尔抬头看见对面的男女。

他们分开了。没有争吵过,或者早吵了,我没看见。会不会再在一起,无人知晓。女人先走,红着眼圈,拎着黑色大衣,不想多逗留,都来不及穿。她经过我身边,我才发现她惊人的白皙和漂亮的侧脸。而男人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继续喝酒。

你突然问我,我们之间的亲密到了哪种程度。我说,好到你死的时候我会去帮你默哀,为你献上一朵小红花。你又问为什么是小红花。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红色呀。

你看着那个沮丧的男人。你说,我不会这样。我说我也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

我知道你是敏感暧昧的双鱼座,你穿四十二码的鞋子,你最爱的球队是拜仁慕尼黑,你爱吃廉价的番茄炒鸡蛋和鱼香肉丝,你有选择强迫症,你失眠,你习惯开灯睡觉,你先刷牙后洗脸,你用黑色水笔写字。你的目标是让你的知己妹妹女友们相安无事,互帮互助,构造和谐社会,你做到了。我除了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其他什么我都知道。我是一部关于你的小百科。

那你知道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