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还没黑柱子开车驶进DL市区,又来到工地。他们下车后柱子带孟兰先来到安装锅炉的房间。孟兰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一进门就让她一阵的惊心动魄。
在几盏上千瓦亮灯的照耀下,空旷高大的房屋一侧,一台粗大而长的罐被两头的柱子支着吊得高高的悬在空中。罐的下平面有无数个黑洞洞密密麻麻的看着吓人。大罐的下面还有一个罐比上面的大罐短一些,罐体上的平面也有无数个黑洞洞同上面的里洞洞对着。黑洞洞上面的大罐里有人喊着什么,看着就让人一阵紧张。柱子抛开孟兰几步蹿到大罐下,同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说话。这个人手里什么都没拿,只是在那些人一旁用眼睛盯着。不用问孟兰就知道他是工地带工的队长小程,路上柱子已经把工地上的情况向她做了介绍。
孟兰站在锅炉的一侧,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和向她射过来的一双双异样的眼神。突然觉得她就像是一个扯去了包装的躯壳,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了。她心里一阵乱跳,这帮男人将会把她看成一个什么人呢?一种羞辱顿时扑在她的脸上。手和脚不自然的也像变得麻木了。而此时,她看柱子没事人是的向她这一边嘻嘻的送上一个微笑。又从她这边跳下炉台,身后跟着跳下了那个年青的队长。孟兰的脸又辣又涨,傻瞪起眼睛看着向她走来的人。
小程来到孟兰身边,先是庄重的一笑,忙开口叫一声“姐!”
“先叫姐,过几天叫嫂子!”柱子眼睛随着盷视的闪动,嘻笑的看孟兰一双傻愣愣的眼睛。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孟兰心里直骂,恨不能扑过去把巴掌打在柱子的脸上。碍着小程在身边,从炉上跳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她只好忙带出一副笑脸,微笑的向小程点头,向走近她身边的人点头,但眼睛还是偷着向柱子射上一眼,像箭一样。在他接过目光之后,她心中的气才平了些。
柱子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见下工的人都聚过来,又开始向他们介绍,“弟兄们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的新老板!”说着用手指点孟兰,“先叫姐!”
先叫姐,这将是未来的嫂子了。人们全转过身来,“姐!姐!姐!姐!”年纪小的都凑过来叫,热乎乎的。年纪大的不好凑过来,也不好意思贪大叫上妹子,老板没有这句话。只好远一些的地方站着,冲孟兰微笑的点头,像拜佛一样,也不知佛眼看见了没有。
看着热乎乎的弟兄们,孟兰一颗紧张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心里又阵阵的激动。她想向弟兄们说几句话,因这柱子做法太突然,竟没有想出一句合适的语言面对弟兄们。她只好献上一个又一微笑,迎着向她一声声叫姐的人。再补上一句句口头回敬的话,“谢谢!谢谢!”
饭桌就在人们围着孟兰的炉外。洗手后的人们围在桌边,孟兰站到桌外拉过柱子低声的说:“加几个菜吧!”
“加吧!你去找老周。”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锅边,手里拿着勺子,不用介绍这就是老周。孟兰几步过去,手里拿着三百元钱,“周师傅,您看着买,看看弟兄们爱吃啥?”
周师傅一边说好,一手接钱,又叫上一个人向门外走。
弟兄们更高兴了,每次老板回家回来都加菜,今天又是漂亮的姐掏钱加钱。都争着要给大姐倒啤酒,孟兰忙走进坐位连声说:“谢谢!谢谢!”
老周回来了,菜均匀的摆到铁板焊的桌面子上。老板和大姐一入坐,气氛也在瞬间升起来。都举杯,都面向老板和大姐。孟兰也忙把杯举起来,又将酒碗在弟兄们面前划上半个弧说:“我先喝一口,表示感谢!”
弟兄们忙都站起来,把碗放到唇边,眼睛盯着大姐,见大姐喝上一口,也忙都将酒碗贴到唇边,不管啤酒白酒都亮上碗底,表示对大姐的尊敬。
看着弟兄们亮上的碗底,孟兰在感动中看看眼前有黑有亮的阵势,又是心里一沉,这是不是威虎山哪,
柱子没站起来,他只是笑看着孟兰和弟兄们,见他们在椅子上坐稳了身子才干咳一声将胸前的酒碗动了动。人们见老板有话说,都停止了声音和动作,目光全集在老板的脸上。
“弟兄们,这一段时间锦州那一台四十吨事也不少,我不能天天守着你们,今后你姐就是你们的老板,她就代表我,她的话就是我的话。明天开始我带她熟习工地的环境和图纸。”
孟兰见柱子说话打个句号,又面带微笑的站起身,再举酒碗,“先谢谢弟兄们,这碗酒我干。”说完一饮而尽,也把碗底亮给一群黑亮的眼睛。
“大姐!这工程上的事你说啥时完……”有个喝上一碗白酒的师傅吐字不清的还要说没问题。他短了的舌头还是没有说出来。柱子觉得差不多了,嘱咐弟兄们几句就在他们的微笑中起身告辞。
2……柱子开车带孟兰来到离工地几站地的办公室兼卧室,这个办公室房间两个,房内各有双人床一张,一套双人沙发和一个办公桌。办公室内有淋浴。他们都冲了澡,去了一天的疲劳。这些事做上时,她们都是默默的进行,相互间都是愉愉的看一眼对方的反应。有交叉的眼神相碰时,都不自然的快速的离开。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时间都矜持起来了。
柱子的心里并没有那样老实,今天这里真成了他们二人的世界,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他开始转着怎样同孟兰睡在一起那样一种自然的结合。二十多年了,自从他懂得男女之事,今天竟成了他最心跳的时刻,她今天就睡花他的身边,同他肌肤挨着肌肤在这里,他开始心颤了。看着孟兰羞色中有意无意看他后又看向别处的眼神,和刚被温热润湿的涨红细嫩的脸。柱子突然觉得这个弯应该这样绕。
她的头又低向床头了,像在等他说话。他说话了,脸一本的正经,真像个老板,“累了早点睡吧!我睡在你的隔壁,你一个人敢睡吗?我上隔壁了!”他说,两只眼睛狠狠的瞪起她,等她说话。
她一笑冲着床说:“树行子都敢睡。你累了,走吧!”她说话也严肃,嘴并着,控制着稍稍流到腮边的笑容
他不看她了,开始起步走。她低头看见床上的包迅速的拽过来,拎起向他怀里掷去,蹾到他怀里。她又把脸转过来,给他留下一个逐客的背。
他接过包又扔到她的身边,开始正式起步向门外走,正正经经的。他步子迈起来又留心身后的动静,身后是一片的静,静得那个人的呼吸都没了。再转上回去的步子,借口没有一句,刚转出门口,划门声在他的身后响起来。他开始后悔了,他不出门衣服一脱就完事了,正经玩过了头。真的出来也应该抱她一下,再说一句晚安的话。现在怎么办,门关上了,再敲门说句晚安那不是多此一种,那是半精神病状态了。
柱子躺在另一间卧室的床上,开始了孟兰在工地上的举动,不禁微微的笑。工地上给她一个老板的责任,也是他一路想好的。孟兰在工地必须有事做,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她,如果把她关在屋中,他又不能天天的陪她,十天八天不是把她憋出病来,就是把她憋回老家去。可他真的没有想到,今天她应付弟兄们的神态,完全能够胜任一个经理的职务。这可是一件想不到的好事,如果几个工地的工程都下来,她就能替他独挡一面了。
柱子的想开始兴奋了,孟兰现在想什么呢?她睡了吗?对了,听说办公室里有老鼠,别把她吓着。刚才他一本正经的出来,这会终于找到睡在她身边的借口了。
“当!当!当!睡了吗?”柱子兴奋的来到孟兰的门外轻轻的敲几下,低声的说。
孟兰根本就没睡,灯也没闭,她知道他一会就要转回来,干脆就睁着眼等他。门声响了,她躺在床上也没动,嘴上说:“进来吧!”她没划门,刚才她的划门声那是虚晃一枪。
他一动门,门开了。这是早就留给他的,这使他意外的惊喜,幸亏他想到了老鼠。他嘻嘻的心里笑着,又开始深沉起来。他脚步没动,只是从推开的门缝探进头来说:“你敢睡吗?听说这屋里有老鼠。”
“要进就进来吧!”她躺在床上没动,脸面向西侧的墙,嘴微微的翘起了些。但脸上的笑容还在不停的溢着。
柱子忙推开门几步来到沙发边,脸也没笑,身子靠近沙发时重重的坐了下去。看着床那边背对着他的人,身子又弹了起来。
“哪有老板睡在沙发上的,”孟兰又说话了,拢不住的笑含在语气中。
“那你让我睡在你的身边?”他见她一扭头,转过脸,忙凑上前去,跪到床上趴到她的身边。
“假正经,”她说着也跪起来,张着嘴,举起巴掌向他打过去,他接过她的双手,顺势把她搂在怀里。
“我们都脱了衣服吧!”他用试探的口气说。
“我不脱,”她说完把嘴并得严严的,眼睛在布满笑容的脸上瞪起来。
“你不脱,我给你脱!”他边说,又吻上她的唇。他说我愿吸着你呼出的气。她说我呼出的都是浊气。他说是香气,像那种花气的芳香。她的唇被他宽大的唇又罩住了,她的气被他吸进去,又返回她的嘴里。这一次她们什么都不担心了,她们的头顶是灯,她们的窗外是月。此时他们都想补回十几年失去的吻,失去的爱。
“孟兰,我想要一个孩子。”他不吻了,突然说出了这句话,眼睛眭视起她的表情来。
她愕住了,呆望起他。她知道他多想要一个孩子,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可是……那该是以后的事。她低下头声音微弱的说:“这孩子指标是要申请的,再说我们哪来的标。”
“那是我的事,孩子今天你先怀上,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就登记结婚,办一场隆重的婚礼。孩子只是早出生一个月,我可等不及了。”
她深情的看他,一动不动的呆望。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的要求也已经很迟、很迟。她脱去了身上紧有的一层薄衫,裸露出了他期待已久的全都身躯。她双腿跪在床上,双臂微微的抬起,迷人的目光也像张开的双臂,迎着他一阵紧張的动作。他扑上去先是抱她,又奔向墙上的开关,灯灭了,窗外的光射进来。孟兰若隐若现的在他的眼前,仿佛像梦中一样。她也开始抱他,也像似在梦中。她说:“柱子,我这不是做梦吧!你掐我一下。”
看着泪眼模糊的心上人,柱子知道她又在想啥,她们的爱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突然之间就让他们开始追求过去的记忆了,二十年了,他们终于迎来了他们期盼以久的爱。
她把满是泪痕的脸贴到他的胸前,默默的她什么都不说了,她今天能同他睡在一起,心先是一阵激烈的跳,慢慢的就觉得他身上的血都融进了她的心里。这爱来得太快了,一天前她还蜷缩在阴森森的房子里,而只隔一天她就上了天堂。二十多年了,她心里的爱时时都在呼唤着她,然而她所面对的都是梦中的感受。至从他同李青青结了婚,她的心就彻底的绝望了。她想那忘不掉的爱只能是梦中的回忆了。那时她曾想到死,死了之后再早早的托生一个女人,再去找他,同他耳鬓丝磨待在一起,过几天快乐的人生,也不枉为人一世。可是孩子却早早的来了,是三牛耍的小心眼。她死了的心又渐渐的有了一点气息。然而那存在心里已经死去的爱又怎么能活过来呢?夜晚一到她不能入睡的时候,她就常常撩开窗帘,趴在窗台上遥望起升到中天的月,她又感受着她坐在月上,她的后羿在人间。她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而每当这叫她总是发出呜呜的哭声。
3……“你抱我睡一宿吧!别撒手。”孟兰哽咽的说。
“我知道,”他的手紧搂起她。
“我想改一下那古老的传说,你说现在是不是早一点?”
“我就在你身边,怎么能说早呢?”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永远守着我!”
“永远!”他答应着,把脸贴在她湿润的脸上。
窗外,城市的喧哗声还在响着,他们坐在床上,拥抱着眺望起城市的灯火辉煌,那里将给她们带来一个新的世界。
他们都偎依的睡着了,醒来时,室外已是传出上班人的皮鞋声。她们坐起来,相互的理一下对方的头发;相互的又接上一个吻;相互的扶着在床上下来。
“我们去吃早餐吧?”他说。
“我们去吃早餐。”
她答应他的话,微笑的扶上他的臂向街心走。
柱子和孟兰又来到工地,看着上上下下忙碌的人们,柱子同队长小程说一会话就拿来图纸教起孟兰。他先领孟兰在屋中转,手里拿着图纸告诉孟兰锅炉正、侧图怎么看,俯视图怎么看。孟兰有时糊涂,他又带她回到现场,指着锅炉上的实物告诉她。他又从前拱讲到后拱,从下降管讲到水冷壁,在从实物回到图上。反反复复孟兰很快的领会了。接着他们又来到泵房,柱子又从锅炉出水讲到管网回水。再经过循环泵打进锅炉,详详细细的说给孟兰。
柱子说到法兰时,孟兰有些不理解,不就一个铁圆吗,中国的锅炉上怎么还有一个外国的名字,两眼发直的问起柱子。
“法兰是音译,也称为法兰盘,按照规范叫法,把盘字去掉。这种叫法也许来自于外国,就像我们的自行车,叫洋车子,压水的井叫洋井一样”柱子又带孟兰来到法兰堆旁指着说:“工业安装把阀门两侧的铁圆都叫法兰,你看,这一大堆大大小小的铁圆都叫法兰。”
柱子又拿来泵房的图纸让孟兰从上到下,看看图纸再看看已经出来的实样。他教的好,她学的快,仅十几天的时间,孟兰图上的知识就步步升级了。她白天在工地学,晚上他们回到办公室柱子又找来完成过的不同型号的锅炉图纸,不同型号的泵房图纸让孟兰再加深领会。安装的一些知识柱子也一步步讲给孟兰听,直到他明白为止。
这一天孟兰问起柱子,“你说,我学了这么多,我又不会干活。”孟兰脸上又显出难色。
“你是老板,学这些不是为你干活,是为你成为一个内行的老板。下一步我在告诉你一台炉开始施工的步骤,工程合算的方法,还有我们同甲方资金走账的方法。”
“这么多,恐怕我一时毕不了业”
“不着急,走,我们出去到附近的星海公园玩一玩,明天去商场逛一逛,换一换脑子。”
“那工地上的事你没了?”
“做为老板,工地上的事不用整日的盯着,但关键的时候还是有家人好。有些事没人替你做主,这个主得自己拿,这些你也得慢慢学。当然当老板不光要懂这些,还要走好人脉关系。工程质量也是走好人脉关系的重要条,你的质量总出问题,就是父子也不行。”
你总是在外独闯,妹夫在家你也不培养、培养?”
“我们家姐弟五人,大姐有工作,姐夫转业进了政府机关,二弟,三弟大学毕业又都分配到外地的石油部门,又在石油部门找了对象。逢年过节的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唯有这落在家里的妹妹,我呀总是在钱上帮她,其余的不想让她们参与。你不知道这外人弄不好可以一走了之,亲友弄不好会要做仇的。
柱子和孟兰走在街上,这里离星海公园有三里路程,柱子要开车,孟兰不肯,三里的路说说话就到了。
孟兰看柱子得意的神色,让人羡慕的家庭,又想到了自己的爸妈,她们都不在了,他们都没有享到幸福。“你爸真有福,这辈子什么都不管,什么心都不操,什么都放得下。这阵子我看他白天又到小河边,树行子里拿个半导体悠悠的转。”
“我们家自从我二十一岁走出家门,整个家庭的负担都落在我的肩上,我明的暗的不断把钱拿回家,供两个兄弟上大学,供家里的一切开销。这些年我妈告诉我她还攒了十几万元。当然两个弟弟近些年也往家里寄钱,我妈又将很大的一部分转手给了妹妹。老爷子有什么事,前些年想开个诊所,可是多少年不干了,胆子又小,怕出什么事,结果没开成,就这样一辈子没出头。这些你都看到了,我爸真的很有福,我妹妹也行,虽说没出庄,可我们四个大的都帮她,家里的房子、钱、我们几个大的都说了,都给她。”
“妹妹也行,在家里孝顺着呢!”
“妹妹没说的,让我妈天天叹息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妹夫。你看那大成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和你家那三牛也差不了多少,一天都做些什么。我妈气的也没有办法。心疼闺女,心疼外孙女。”
他们说着话,柱子向路边一家饭店望去说:“兰兰,那家海鲜馆不错,我吃过一次。”
孟兰抬头也看见了那门楣上烫金的字,大连海鲜馆的闪光字样。他们走出去,柱子又拽孟兰进了后厨伸手拣上了螃蟹。孟兰又扑上去按上他的手,“随便吃一口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这么多年,我要把你没吃的全补上。”
“我们不是吃过了吗!”
“那是盘锦的螃蟹,这是大连的,不一样。”他不一样三个字咬出重重的音,然后就嘻嘻的笑。让孟兰看着又闪动着眼睛猜起来。
他拣完螃蟹又拽她回到单间,把菜谱拿过来,看一眼身边跟进屋来一身白的年青女人说:“葱烧海参。”柱子的音刚拉上去,孟兰瞪圆了眼睛腾的一下站起来,“我不吃了!”喊着向门外要走。被嘻嘻的柱子忙站起来一把拽住。小女服务员站在桌边双眼望起了天棚顶,紧闭着嘴,一脸的笑。
柱子只好依了孟兰点两个家常的菜,要一样烀饼豆角。女服务员出去了,这里又是一样的静,看着眼睛闪动的柱子,孟兰又揣测起他的下一步。
4……螃蟹上来了,柱子先拿过小匙又把螃蟹拽过来。也不让孟兰,低头把开壳后的蟹肉挖上半匙,这才眯缝着眼睛随着抬起的蟹肉停在孟兰的嘴边说:“张嘴吧!”
“我自己吃!”孟兰说完,伸手去拽螃蟹。被柱子另一只手按住。“你住手吧!这自己吃和当和坤能一样吗!”柱子的眼睛变小了,大眼皮使劲向下盖,眼皮里笼不住的笑放射在他滑稽的脸上。
孟兰看着他的动作满肚子先笑了,搭在嘴边刚进嘴里的蟹肉还没动上牙齿,被实难控制的她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幸亏柱子躲的灵巧,身子向旁一闪才没溅到身上。再次舀上蟹肉的柱子精神全聚在眼睛上了,脚步也是躲闪的架式。孟兰嘴上的动作一大,柱子的眼睛就有些发直。两个螃蟹吃完了,孟兰开始吃上烀饼、吃上菜。她用食指指上想吃的菜,指尖一转,柱子的筷子就到哪里,嘴上应着“来了!”孟兰也不大笑了,他开始用心细细的嘴嚼,细细的品味,在微露的笑容中,一次次咽下这人生以来最开心的快乐。她望着他,眼里又噙满了泪水。
“你也吃,一会菜就凉了。”她说。
“凉不了,大热天,这一会怎么能凉呢!”
“我喂你!”她要动手去夹菜,他忙上去按住说:“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她笑了,又想到了和坤。他也笑了,他是和坤的下人。她开始看他只饭了,一手拄在腮边心里翻腾着,一次次总想喂他,要是能喂上他几口那有多好。
吃过饭,他们又迈上悠闲的步子接近公园。还没近门边,园内悠悠的歌声像天籁之音传过来,回肠荡魄的声音,孟兰都很少,或没有听过,当然更叫不出她们的名字。她只觉得心潮翻涌,思绪万干。她们的情也随着这激动的时刻得到了又一次升华。她搂着他的腰,他握住她的手,她们向里走,慢慢接近翩翩起舞的舞池。
他们在舞池南侧的树下站住,欣赏观望着舞池中一个个美丽的倩男倩女。看着舞池中几个年青的姑娘,也许是媳妇,将她们身上黑色和白色、红色的舞裙翩翩的浮起来,像一把把黑色、白色、红色的伞,裙下露出几乎是全部长而白的腿。她们随着那悠扬的弦律忽而举手,忽而向前,忽而转身,忽尔随着舞男在腰间的一托,那旋转的头随着胸脯至上而下的仰了下去,那一绺乌黑的发荡到了地上。
“她们是恋人和夫妻的关系吗?”孟兰激动的问。
“啊!那可不一定,夫妻间天天在一起耳鬓丝磨哪能在这里激情呢!”
孟兰一愣,瞪起眼睛看他仰起的脸说,“那你同我时间一长激情也没了,”
“啊!我说的是她们,”柱子有些发直,只是顺嘴一说,却没有想到这话的严重性。他双手忙抱住她又说:“那是舞场,她们怎么能同我们相比呢,我们的激情一直到老,我对天宣誓行吗!”说着宣誓一样举起右手。与太阳穴持平。孟兰一阵大笑,忙把他的手拽下来,“行啦,我就这么一说宣什么誓呀。她们的身边早投来几只探密似的眼睛,吓得孟兰忙推起柱子向海边走。
从舞池向东一转就是海边,海面渐渐的有些暗了,从远方深蓝的海面涌动的浪花,一排排由远而近逐渐清晰的向海边涌来,一直涌到岸边,推到她们的眼前。一排散去了,另一排又按着前排的样子滚着涌着推过来。
孟兰眺望着海面说:“柱子,你说海浪永远这样推,这样滚,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这是它们永无休止的事业呀!”柱子也像孟兰深情的望起海面,他回答孟兰的话,也像在同大海说话。这时波浪翻滚的海面两只海鸟,在他们的眼前旋转成半个弧线飞向她们眼前碧绿的草地,并伏身落下,又蹦跳着扇起翅膀飞向远方。柱子想起了一件事说:“兰兰,我过去的那个家求人画了一幅画,画面上草地的上方有两只小鸟从树林中飞出,飞向自由的天空,飞向远方。那两只鸟的颜色,一只是黑色,一只是蓝色。那黑色的是我,蓝色的就是你。那时我就想要是我们能像小鸟一样自由的飞翔那该多好。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十几年之后的今天,我们走到一起了,像小鸟一样在一起。”
她开始痴情的望他,听他说话。见他张开双臂,她猛的迎了上去,把她温热的唇贴到他的唇上。许久,许久,他又说:“兰兰,你知道吗?我最怕望月,可我又天天望它。因为它的上面有你,我心中的嫦娥。十几年前你就在我身边飞走了,飞到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冷寒宫。我总是苦苦的望你,希望你能下来,回到我的身边。一晃十几年,十几年多少天哪!”他不说了,脸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
“我这不是下来了吗!就在你身边。你还哭,你笑一个吧!”她破涕为笑了,双手捂上他的脸。
海浪又来了,浪花溅到她们的脚上,她不躲,还弯下腰,掬一捧海水,向大海散去。这也是她们儿时在河边的游戏。她们好像又回到儿时的河边。那次他背她过河,她趴在他的背上,他转,她也抬起了双臂,河水溅到了她们的身上,她抱住了他。她蹲下身说:“你还记得背我过河的样子吗?”
他也蹲下身,啪一掌拍上刚扑在眼前的浪花。浪花散去了,一条子褐色的海滩横在她们的眼前,然而就在短短的一刹那,翻滚的浪花又扑上来,横在她们面前的那一条褐色的湿印仿佛就成了昨天。是的,昨天过去了,童年的往事又怎么能忘记呢!尽管岁月的每一天都像海边的浪花一样一次次的铺盖更替,但那激动的时刻在记忆中永存。
孟兰把身子偎在柱子身上,她们又望起暗下来的海面。深蓝的海面上升起了几只红色的灯,它越升越高,带一团红黄的光,像星星一样的耀眼。孟兰激动的问:“那是什么灯!”
“孔明灯,一个人有什么心愿写在灯上,灯升得越高,心愿越能实现了。”
“那我们也放一只。”她望着放灯的方向说。
“放一只!”他大声的答应,激动的随她站起来。她们拉上手,生怕灯卖没了一样,向放灯的方向跑起来。
“我们也放一只灯!”孟兰跑到灯边先伏下身说。
卖灯人忙把灯递过一只,又递过一只笔。她接过灯,他接过笔。她们互望了一下她说:“我们写上个什么心愿?”
“写董一柱和孟兰白头到老。”
“那就写吧!”孟兰大喘气的催促。
柱子接过笔,轻轻的在纸上写上她们的心愿,孟兰又叫上卖灯人,“帮我们放灯吧!”
“你们架好放正,”卖灯人又说:“你们点是我点?”
“我点!”孟兰边说,忙弯下腰,在卖灯人手里接过火机,把手伸到灯下,点然了灯捻。火苗着起来,卖灯人看看火苗说:“放手!”孟兰和柱子将灯又是轻轻的上托,灯便在她们的手上徐徐的升向海面的天空。她们的心愿越升越高,灯中的红光总是那样亮着。他们呼喊着,像孩子一样相互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