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路沉默地走着,一路入神地想着慎知大师的那封信,不知不觉,走了近一个时辰。小飞侠牵着马跟在后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王爷,你今天不是要去尚大人那里吗,怎么我们兜来兜去,老在这岔胡同里转圈啊?”
王爷这才如梦初醒,说:“那就,去尚大人家……”抬了脚步就走,又听见小飞侠在后边叫:“王爷,您这是去哪呀?”
“尚大人家啊……”王爷摆摆手:“走——”
小飞侠无可奈何地跟过来:“王爷,尚大人家是那边。”
王爷一措,这才发现方向错了,折回身走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李大人请吃宴席,是今天晚上?”
“是啊。”小飞侠说:“前日他亲自来邀请,您不是答应了吗?”
王爷点点头。
“王爷,”小飞侠轻轻地靠过来:“晚上您出门,我可不可以不跟着啊?”
王爷看了他一眼,小飞侠堆起笑脸:“今天晚上放我假吧,王爷,我私人有点小小的事情。”
王爷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愿意。
小飞侠低头掂量了一下,还不如说实话,兴许王爷会答应,他只是想去看紫来跳舞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说不得的?!拿定了主意,小飞侠说:“我约好了紫来,今天晚上去看她跳舞。她说,她喜欢在紫藤花香里跳舞……”
“这有什么好看的,”王爷淡淡地说:“府里的紫藤,每年都是这样,挂满了苞就是不开花,难道今天晚上就会开了?还花香呢……”
小飞侠听王爷这么冷淡,心里也就认为那天晚上紫来跳舞,王爷不过是凑巧碰上,而且,并没有看上紫来的舞蹈。这对积极拉线,一心想通过得到王爷的喜欢而把紫来推上姑娘位置的小飞侠来说,这个打击不是一般的大,一下子,他也很丧气。于是讪讪道:“说不定能开呢,您不是也说过,那是她们家的花么?!”
王爷戏谑道:“你怎么知道,你问过紫藤花了?”
“紫来说会开的。”小飞侠向来没有心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王爷心底忽然一动。他慢慢地踱着步子,说:“跳舞有什么好看的……改天吧,今天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差你下午赶往知樟县,那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回得来。”
“王爷……”小飞侠心不甘情不愿地嚷起来。
“是正事呢。”王爷一本正经地说道:“办好了,我下次带你去看大戏,或者,赏银二十两。”
小飞侠为难地搔了搔脑袋,不情愿地说:“我要是错过了今晚,没看见紫来跳舞,也没看见花开,那不是亏死了……”
“那简单,等你回来,我令她跳给你看。”王爷不屑道。
“别……”小飞侠说:“你说过的,我们的秘密,不能让她知道。”要是紫来知道小飞侠偷偷地怂恿王爷来看自己跳舞,而且还跟王爷攻守同盟,那不会用熨斗把他给烫熟了去。小飞侠再有胆,也不敢把紫来惹毛了。
“那行,我保密,你乖乖地去办事。”王爷的腔调公事公办:“我们不去尚大人家了,我回府写封信,你尽快送给知樟县令,说不定,今夜还可以赶回来。”
“那是最好!”小飞侠跳起来:“我马上去。”
夜色渐渐地降临,小飞侠快马奔入知樟县令府衙,喊道:“王爷密信!”
知樟县令拆开信函,匆匆地看完,随即客气地招呼道:“贵客不得怠慢,请赏脸吃顿便饭。”
小飞侠一听,连忙说:“信已送到,我的任务完成了,还要赶回去呢。”
“哎呀,既然来了,天也黑了,您路上也是要吃饭的,不如就在下官这里吃了,路上也好一鼓作气啊。”知樟县令竭力挽留。小飞侠想想也是,便跟着县令进了屋子。
县令安顿好小飞侠,赶紧叫来管家。
“老爷,什么急事啊?”管家小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县令也是一头雾水:“你赶紧去准备酒席,记得一定要多拿点酒过来……”
管家应了,转身欲走,又回身过来,低声问道:“老爷,王爷信上写什么呢?”
县令细声道:“王爷信上说,务必将送信的客人留宿一晚。”
月亮又圆又大悬挂在黑色的天幕中,就像个白色的瓷盘,没有一丝瑕疵,周边是淡淡的白晕,润泽如珍珠的光彩。空中只有几缕淡淡的云,就像蚕虫刚刚吐出的丝,漫天的星星争相眨着眼睛,如同黑绒上缀满了绚烂的珠宝。
端午过后,长久的雨水歇了,连续几天的晴日,到了夜里,泥土还返上来太阳的气息,只是入夜后的空气里还带着浅浅的水汽,显得湿润温和。跟着就快到夏至了,气温也升高了,没有丁点的凉意,微风幽幽地拂过,就象美人迤逦,凭空就让人多了几分遐想。
夜色柔美,温度怡人,静默的紫藤架,被在暗夜中呈现深黛色的叶片一层层地覆盖,阴影中垂落着一簇簇的紫藤花,一朵一朵叠加起来,如同倒垂着的小小山包,每一朵都象一个小铃铛,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谁的纤手来轻轻摇晃,等待着那开花的召唤。轻幽的月光飘起进架下,给花朵镀上了一层光晕,淡紫又套上幽白,仿佛是蓝莹莹的蓓蕾,冷光清幽中饱含着即将怒放的热烈。
王爷静静地站在花架西北角上等待。他特意外调来了侍卫,毫无动静地包围了花园,除了紫来,无人可以进入。
今夜小飞侠定然是回不来了,但是王爷知道,紫来一定会来。她一定会在生日这天,来赴紫藤花的约会,来开启紫藤沉睡的心魄。
花开,她等了许多年了,他也一样。
今夜,是紫藤花的盛宴,也是她的精灵之舞。这样的机会,这么难得,他真的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所以,小飞侠才不得不要留在知樟一夜。他只想,跟她,静静地拥有这个安静的、美丽的夜晚,看紫晶复位,看花灵回归。
终于,墙角那边,有了动静。王爷安静地,一动不动。
紫来缓缓地走进了花架之下,就在王爷立身的藤叶之外,她停下了脚步,解下背上的小包袱,铺在地上,然后,她背对着紫藤,同时也是背对着王爷,缓缓地褪去了杂役标志的布衣。月光是这么的清亮,王爷清楚地看见了她雪白的肌肤,晶莹得如同月光。
她换上了紫蚕珠裙,把布衣轻轻地搁在低处的藤条上,又弯下腰,脱去了鞋子。
紫藤的架子几乎是一个椭圆形,占据了王府花园的东南角,几乎四分之一的面积。在架子的正中间,有一块空间,没有牵藤,还铺了青石板,原本是留下来预备安上石桌石凳,以供歇凉赏花的,可惜紫藤一直未开,也就一直空着。月光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钻进来的空隙,投影在这个空间里,正好是个大大的圆形,如同一个天然的舞台。
周遭是紫藤密匝匝的花幕结成的帐帘,头顶是天幕高远星空璀璨,身在此间,沐浴着月光如灯。紫来缓缓地走到青石板的中间,抬头仰望月亮,月亮圆圆的脸庞似乎在朝她微笑。她全身都浸透在月光中,白得透明的皮肤,黑得发亮的头发,紫得象烟的蚕裙,缀着的紫珠反射着点点微弱晶亮的光芒,还有她的颈间,土黄色的结绳上,垂落的那颗紫水晶,正发出幽幽的冥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静静地流动。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今天,我十六岁了,”她忽然说话了,用他从未听过的,温柔的声音低低地说:“紫藤啊,你开了花,给做我的生日礼物吧……”
他的耳边响了藤叶飒飒的声音,仿佛有风吹过,藤叶在轻轻和风摆动。
“我就要走了,”她柔声道:“但是不管我还在不在王府,都希望你年年开花,只要你开花,我就能感觉到……不管我到了哪里,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他依旧静默,如石雕一座。
她略一沉吟,在心中开始了哼唱,无声的韵律好像带了生命一般地开始飘荡,她轻轻地扬起了手臂,开始了多姿的舞蹈。今天的舞姿里,再也没有悲伤,再也没有绝望,平和如水面无波,清浅象活泛的小鱼,自由自在,希望点点迸发,欢悦在心底蹁跹……
他的眉头微微地皱起,这韵律,这节奏,这舞语,似曾相识?!他恍然间,想起了庐山顶上,他用埙吹奏的曲子。是她有灵犀么?还是对乐曲的天资聪慧?她那时只在曲声中沉沉睡去,可是,此刻她跳起的曲律,正是那同一首!
王爷默默地从袖笼中掏出牛头埙来,凑近了唇边。
“呜——”他跟上了她的节拍,也进入了舞蹈的韵律。
紫来投入地跳着,心底的哼唱,渐渐地变成了耳边的曲调,她在尽情中分不清虚幻和真实。庐山顶上,那夜的埙声,在她的耳畔,也在她的心田。
在埙声中,她没有忧伤,也没有沉重,美丽清灵就如同蓬莱的仙子,她拖着长长的飘带,滑走在云端,她掠过瑶池之上,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紫色的纱裙,手执一枝白莲,翩然而过。瑶池的水面,雾气缭绕,她的面容,久久地映在水中,眼睛,还在裙子留下的紫色阴影中,在波光中微微荡漾……
他的埙声渐低渐没,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心底的曲子哼唱结束,她的舞蹈也停止了,可是,飘得感觉没有停止,身体没有重量,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朝月亮飞去——
“让我听听花开的声音……”她闭上眼睛,展开双臂向后,敞开胸怀,朝着月亮,挺起了前胸,就是那奔月的姿势,她从心底,用最温柔,最动情的声调,长唤一声:“开花吧——”
此时此刻,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月光聚成了一束,飞快而精确地缩点入紫来胸前的紫水晶中,然后,顷刻间,紫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片紫色象王爷手中的折扇猛地抖开,“刷”地射出,以紫来为中点,呈放射状铺开到整个的紫藤架中,然后,光束瞬间不见,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陷入沉沉的寂静。
与此同时,王爷的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密集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他下意识地一扭头,目之所及,紫藤花正在开放!一个个花苞颤抖着,竭力地撑开了花瓣,绽放的刹那,竟然还腾了些些紫色的雾气,仿佛是突然用力,惊散了花上附着的碎碎的尘埃。
王爷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听见自己胸中传来一声长长的赞叹:太美了——
紫藤,真的开花了!
紫来也听见了这悉梭连片的声响,她贪婪地闭着眼睛,听着这令人心悸的颤动声,久久地陶醉。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花开的盛景,久别重逢!她的紫藤,在她的召唤声中苏醒,用花开给她庆祝生日。她欢喜地跑入花架之下,打着赤脚四处雀跃不止,激动地拥抱着每一簇花枝,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每一朵花,她的快乐随着花开而降临,重新渗入她十六岁的生命。
紫来欣喜地跳上了秋千,她轻轻的笑声响起在风中,随着秋千荡来荡去。
夜渐渐浓了,月亮都仿佛来了瞌睡,扯过薄云遮住了脸,星星眨着倦怠的眼,闪烁也变得无力。紫来依依不舍地悄然离去。
王爷缓缓地走近还在摇摆没有停下的秋千,紫来的浅笑声似乎还在空气中漂浮着,她随秋千荡起在身后的紫色轻烟似乎还没有散去,他抓住秋千的藤条,恍惚失神。
这是梦吗?
她是月亮的精灵,是紫藤花仙,还是花精?
王爷再次想起了慎知信上的那几句话:“水精花灵,念魄归心;紫晶复位,前缘始贵。物不离身,情灭自生;紫气东至,苦尽甘来。”
这几句话里到底有什么含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景象。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完全可以断定,这株紫藤确如了行所说,是有灵性的,而且,它属于紫来。
这是紫来的紫藤,她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王爷永远都记得,紫来温柔的那一句“让我听听花开的声音……”,如此让人心悸,那话语里莫名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显然,是说给它听的;它显然,是能听懂的;她显然,也知道它听得懂。也许,是经年的关爱,让紫藤附着了人的灵气,紫来的舞蹈,泽被和滋润了紫藤,爱和快乐,甚至于她的笑声,都是紫藤的肥料,都与之息息相关,不可缺少。
那一声动情的长唤:“开花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王爷尚能体会话语中经年的期待与相思,何况这一方灵物。
它为她沉默,也为她花开。只有人花合一,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王爷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入月光中,用手掌轻轻地托起了一朵娇蕊。淡淡的紫色,柔弱而丰盈,娇嫩又新鲜,颤颤巍巍地蜷缩在他的掌中,半开的淡定,象极了她眼睛里的神韵,固执的,忧伤的,隐忍的,清幽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朵,仿佛带着生命,仿佛来自她的内心。究竟,她是花的灵魂?还是,花是她的灵魂?
水精花灵,是暗示紫来是水的精灵、花的妖精吗?他从来都不怀疑她喜欢洗衣服,她站在水边,那由衷的喜爱,是装不出的。她那么喜欢水,那么亲近水,要说他是水的精灵,他信。那么,她是花的妖精吗?传说中的花精是要吸人魂魄的,可是她,却拒他于千里。她不需要采阳补阴吗?她不害人,也不吸血,怎么生存?她是为情而生的吗,来报前世的夙愿,所以,才会为了如廉付出一颗心,才会舍了那样多的一笔银子,那到底是爱,还是报答?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王爷隐隐有些忿然,如廉真有那么重要?让她舍了修行来追随?!
“花无邪气……”了行的声音忽然响起,穿破了时空。王爷不由得回忆起了了行当时的表情,淡淡的微笑,似乎有什么了然于胸,又似乎有什么天机不宜泄露。如今再次回想,只觉得他的笑容里,满含了意味,竟是冲自己而来。
花无邪气,就不该是妖精。若是妖精,也不可能得到归真寺长老的眷顾。
王爷无奈地想,甘紫来,也许,你是花仙吧。你掌管着紫藤,只有当你来到王府,只有你和紫藤在一起,念魄归心,才能唤醒紫藤,让它怒放。
十六岁,紫晶复位。王爷想起了紫来颈前的那颗紫水晶,它在紫来的舞蹈中积聚了月亮的光辉,也释放了紫藤的灵气,但是它那里面,隐藏的,仅仅只是这一个秘密吗?它能带给紫来怎样的庇佑?是平安,是快乐,还是始贵的前缘?
甘紫来,甘紫来,王爷在心底默默地念着,紫气东至,苦尽甘来……
他骤然一惊。
何谓紫气?古代以为祥瑞之气。附会为帝王、圣贤等出现的预兆。《南史?后妃传下?梁武帝丁贵嫔》中有载:“贵嫔生於樊城,初产有神光之异,紫气满室。”
后有紫气,前有始贵,莫不是说,紫来注定是有进宫封妃之命?!这么一说,王爷倒是有些明白了。慎知为何会关注紫来?一尘为何会承担教化之责?那归真寺中的佛唱阁,岂是凡人可以进去的?
恍然之间,王爷想到,也许,紫来生下来,就属于皇宫。她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命运在冥冥中牵引。上天早早地就选好了她,将她引向皇宫,是要安排她去做什么的。一瞬间,他想起了庐山之巅,想起了她那小小的胸腔里君临天下般的气度……她的聪慧,她的好学,她的老成,她的清傲,她的心机,她的政见,她的狡黠,她的隐忍,都是命运赋予她的基础,甚至于她那官妓的出身,也无非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严格的说,她或者,比映雪更适合当一位皇后。
她一定,是上天指派而来,要改变什么的。
既然上天选择了她,那么上天就会给予她,所以,在十六岁之前,她完成了积累,那么十六岁之后,或许将由他,把她最终送进皇宫。
这跟之前王爷想把紫来送进皇宫,去改变和影响哥哥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命运就是设计得这么巧妙。那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一切,他们都是棋子,彼此做着命运的推手。
可是,上天怎么会知道,设计得再好,也总是会出意外的。问题在于,他在动摇。秉策会好好爱她吗?不会的,秉策重情,他已经有了一个深爱的映雪,他分不出再多的爱来给紫来。紫来会甘心屈居于映雪之下吗?不会的,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孩,她的目标不是最高,而是更高。只要她起了心,映雪就绝不会是她的对手,那么将来,王爷自己,会站在哪一边?
映雪?还是紫来?
他的心忽然开始揪扯。
不!他不能送紫来进宫,因为那样会害了他视如亲姐姐的映雪;他断不能送紫来进宫,因为秉策心里已经容不下第二个女人,那会葬送紫来一生的幸福;他万万不能送紫来进宫,因为秉策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他可以为了兄弟之情让出江山,可是,他舍不得真爱的女人。
因为,他喜欢她。
王爷长叹一声,好一个“物不离身,情灭自生”,仿佛就是一句谶言。紫水晶的出现,唤醒了花开,也唤醒了他的爱。他曾经对她有那么多的成见,她也一直在成见当中对他退避三舍。他不该爱上她,她是命运选定属于皇宫的人,是他选定送给哥哥的人,他一直冷眼望着她的浮沉,望着她不屈地挣扎,从未援手。他不是个做事半途而废的人,他对她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一切,怎么能就此出现戏剧性地改变?!
他对她的爱,是从何时开始生长出来的?
是一支舞?是那次的一凝眸?还是,今夜花开瞬间的感染?
不过是一次场景的渲染和熏陶,这不是爱,不过是对她有些怜惜罢了。
王爷缓缓地垂下手臂,走出紫藤架下。繁花在身后喧嚣地开着,热闹,却无声,似有无数双眼睛尾随着他的身影,安静地望着,淡淡的,寂寥无言。
天色已经大亮,花匠走了进来,他先看见王爷,正想打招呼,忽地怔住,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这样壮观的景象,他从未见过。
薄薄的晨雾中,好一片繁花似锦,怒放在王爷身后,仿佛,他身在紫色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