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心怀体恤紫来怜惜妈妈认赌服输方始激王爷（下）
“既如此，你现在说出来，不怕我不送你进宫？”方始看着她，幽声问。
“我知道，我的独舞，已经到了太后寿诞的节目单上了，已经十拿九稳了……”紫来轻轻一笑，带着叵测：“而且来审舞的人，是王爷……”
“王爷喜欢我，还是你告诉我的……”她斜着眼睛，轻轻地提了裙摆，自得地坐了下来：“我已经见过王爷了，他说，只要我陪他一晚上，他就满足我的要求……”紫来嘻嘻地笑道：“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如果进宫能迷住皇上，我就做皇妃，如果不行，那我还可以跟着王爷，做夫人是没问题的，使把劲，王妃也是可能的……”她笑得非常得意：“任那一个归宿，都比跟着你好，是么，方始——？”她故意嗲起声音，听上去就像楼里的姑娘在招客。
她的一反常态落入他的眼中，也不过，悠然一笑。
“紫来……”他难得一针见血地犀利：“她找过你了，是吗？”
紫来一震，似乎猜到到了什么，却，坚持着，嬉笑。
“她求你了是吗？”他低低的声音，带着伤感：“要你象她当年一样，舍弃我？”
紫来的心一抽，骤然剧痛，她漠然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用爱的名义，来伤害我，也伤害，你们自己。”他沉声道：“为什么？我不是我父亲，为什么结果还是一样的？”
“你父亲关我什么事。”紫来冷冷地转过头去，她不敢再看方始，因为心底的痛，会在眼睛中掩藏不住。
“你什么都知道！”方始忽然大声说：“你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紫来一忽而站起来：“我走了，没空跟你说闲话，我要挣钱去了。”
方始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紫来，不要做当年的她！”
“你为什么要知道？！”紫来猛一下转过头来，盯着方始，狠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她二十年来的痛苦和希望，你怎么忍心去戳穿一切？你为什么不能学着去成全她？！”
方始缓缓地松了手，黯然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官妓。”紫来沉声道。
“官妓怎么了？我生命中的两个官妓，一个给我生命，一个给我爱情，是她们，让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爱。”他愤然道：“官妓怎么了？！”
“官妓的卑贱与生俱来，并不会因为跟你的高贵结合就会变得高贵，反而会把你拖入泥沼……”紫来绝然道：“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起。”
“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们能做到。”他坚持，用异乎寻常的固执：“你是花魁，你的命运，就是她们的希望，你的责任，就是给她们希望……”
说得多好啊，她要改变天下官妓的命运，就该从改变自己的命运开始，因为，她是花魁啊——
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她不能去抓。因为，她不能为了自己，毁了方始，毁了袁妈妈二十年来的付出。她必须狠下心来，让一切做个彻底的了断。
“我不想再跟你说什么，”紫来冷酷地说：“反正明天，我不希望你醉春楼出现，就算你有赎银、有圣旨，我也不会跟你走！”
“紫来——”方始大喊一声，无奈又痛心。
“成全别人是一种美德，你成全我们吧！”紫来轻声而决绝地说：“楚公子，此一生，永不再相见。”一扭头，她抽身而去。
紫来的身影隐没在林荫道中，方始怅然地站在半山亭内，良久无言。
“楚公子。”王爷缓缓地，从竹丛后走了出来。
方始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望着王爷。
“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吧，多做亦是徒劳……”王爷微微一笑：“你也听见了，我要紫来一个晚上……”
“你诱惑不了她，”方始沉声道：“她若是能被诱惑，何必等到现在？！”
王爷脸色一紧，随即又笑道：“你有多了解她？”
“我不是那么了解她，”方始轻声道：“但是我知道，除非她自愿，否则，谁也强迫不了她，她永远，都只属于她自己。”
王爷眨眨眼睛，似乎有些费解：“你不认为她贪慕荣华富贵？”
“谁不爱？你？我？”方始不屑地指指王爷，又指指自己，然后一挥手道：“天下之人，谁不爱荣华富贵？！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又何错之有？”他摇摇头道：“可惜，你喜欢她，却不懂她，她虽爱荣华富贵，却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荣华富贵换不来的……”
“刷”的一声，王爷打开了折扇，悠声道：“这么说来，明天，楚公子还是打算去罗？”
“不，我不去了。”方始沉吟片刻，回答：“她已经决定了，便不可再强求。”
王爷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这样就表示认输了——”
方始静静地望着王爷，直到他笑声停止，才缓缓道：“她之所以选择离开，是不想败坏我的名声、影响我的前程，可是，什么样的名声都影响不到你，因为你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无需顾忌……尽管娶一个官妓需要勇气，但你所需要的勇气，明显不需要我付出的那么多……”
“你喜欢她，你有我这样的勇气，娶她吗？不要告诉我你只想要一夜，这一夜，在紫来这里，你永远，都得不到……”方始深深地望着王爷：“我是输了，但是，我没有输给你，我输给了世俗偏见。你呢，你会赢吗？”
王爷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淡去，徐徐涌上来的，是惆怅和落寞。
我会赢吗？赢世俗偏见，还是赢自己？
只一夜，得不到，那一生呢？
谁也强迫不了她，紫来，永远都只会属于她自己——
太后拨弄着碗里的菜，夹出一个翡翠球放到王爷的碗中：“对了，那个独舞，你去看了吗？”
“看了。”王爷平静地回答。
“如何啊？”太后望过来。
“跳还是跳得好……”王爷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顾忌，顿了顿，说：“不过跳舞的那个女孩子，好像，是顾善卿的弟子……”
顾善卿？！太后猛地变了脸色，这可是她平生最讨厌的女人。
“哎，你可别生气啊，”王爷连忙说：“人家怡妃可不知情的，只顾着舞好看，没查出处。”
“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太后有些不高兴，但还忍着，说：“把那独舞删了就行了！”
王爷默不作声地，笑了一下。
醉春楼内，人头攒动，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花魁的阁楼。
袁妈妈喊一声：“京兆柳家，二十万两，受不受？”
紧闭的门里，未几，出来了丫头，大声说：“姑娘不受。”
“哄——”底下哗然。
袁妈妈又喊：“茂隆商行张老爷，二十五万两，受不受？”
阁楼上，丫头长声道：“姑娘不受。”
楼下又是一片哗然。
过了一会，袁妈妈又喊：“煜王爷，三十万两，受不受？”
王爷也来了，白等了五天，还是不死心？！她原本以为，他既然那么喜欢她，应该会做个让步，没想到，她赌输了，这个宫，他死活不让她进。
紫来默然片刻，唤来丫头：“告诉妈妈，都回了，我就呆楼里了，不想赎身。”
不多时，楼下炸开了锅，袁妈妈匆匆上来：“你咋了，随便选一个啊，要太守松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自有打算。”紫来淡然道，轻轻地捏了捏手中的信。
这是花灵的信，她的相公经由师兄弟们积极举荐，已经被选拔进了宫中乐府，过几日就要来任职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管，但是毕竟进了宫，而且在曲艺这个行当里，这个姐夫的人脉还是很广的。紫来寻思着，太后寿诞进宫献舞的事情已经泡汤了，那么有王爷在，今后想大张旗鼓进宫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智取，悄然进行。花灵相公这条路，几率非常大，而且值得一试。
太后喜欢舞蹈，这是宫里皆知的，除了宣召舞姬去庄和宫，太后也常常去乐府看歌舞伶人排练。只要抓准机会，让花灵的相公想办法，根本不需要惊动王爷，就可以悄然而且快速地，安排紫来在太后跟前那么一展舞姿。紫来深信，以她收集到的情报，加上她研究了那么久，这段专门为太后准备的舞蹈，一定能得到太后的青睐……
她一定要趁热打铁，进谏太后。因为时间是如此地紧迫，一旦王爷知道，就容不得她在宫里多待半刻。这是从魔鬼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时间，过一秒便少一秒，紫来只能全力以赴！
所以，现在，机会再好，她也不能离开醉春楼，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尽量地，做到万无一失。
机会，永远都只给有准备的人。紫来为了进宫的一次机会，必须倾尽全力地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