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善卿伸出玉指,执起小巧的烛剪,轻轻地挑起烛心,柔声道:“知道王爷今天为什么没有允你么?”
紫来不响。
善卿斜眼望去,知道她心里还是非常不爽,尽管王爷是真做假来,假亦真,但其时善卿已经可以断定,对紫来的将来,王爷是有安排的。善卿不便点穿,缓缓提笔,写道:
荣辱不惊,闲看眼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上云卷云舒。
“别再沉溺于心事里了,平淡点看待,”善卿低声道:“紫来,有些事强求不来,何况,我们是官妓,命运,是由不得我们的……”
官妓二字就象一根针,一下就扎中了紫来,她蓦地将头一抬,善卿看见了她紫瞳里的火光,愤恨,不甘心。
“你就是想要,也不能太急迫啊……”善卿叹道:“柔待之,慢近之,缓取之,越是让人一眼看透了心思,就越是阻碍重重,要学会深藏不露。”
紫来怔怔地望着善卿,忽然鼓起了腮帮子:“那个缺德鬼,他是故意的!”
缺德鬼?王爷!
善卿有些愕然,随即莞尔:“你叫他缺德鬼?”
“他可不是缺德?!明明知道我想,就是要刁难,他就是故意的!我知道的,骗不了我!”紫来愤愤道:“作怪的就是他!哼,捉弄我?!”
“哈哈,哈哈,”善卿再也忍不住了,笑道:“你不让他看出心思,他如何能捉弄到你?!”猛一下,脸色变了,如果紫来说的是真的,王爷是在捉弄紫来,那他,为什么要捉弄她?!
“我定然是前世跟他有仇!”紫来气呼呼地说:“他就是我的扫把星,碰到他,准没好事……”
“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善卿皱着眉头,心事渐渐地涌了上来,良久都不说话。
王爷虽然放荡不羁,却也不是个刁钻的人,他要捉弄紫来,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会是什么目的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一句“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谁都可以掌握她的命运,只除了她自己……”
善卿又一次不寒而栗。王爷对紫来,似乎不怀善意,他的阴谋,到底是什么?送往皇宫,送给皇帝,这跟捉弄紫来又有什么关系?
善卿沉吟许久,终于低沉道:“紫来,从现在开始,要努力的,永远也别让王爷看出你的心思——”
送菜的农人进了院子,跟管家招呼一声,才放了担子,管家就说:“跟我帐房来取钱。”一前一后走着,那农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管家点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善卿的嘴角滑过一丝浅笑,她看着管家,问:“确定,就是明天上午?”
“是,”管家回答:“说是早饭后就动身的……”
善卿略一沉吟,吩咐道:“告诉小姐,明天我带她去归真寺,我们稍后些动身。”
管家一躬身,正要退下,善卿又补充道:“做得不露痕迹吧,明天,正好是初一,菩萨生日呢。”
“那人可多了。”管家说。
“当然就是要人多才好。”善卿吃吃地笑了。人一多,王爷增派的耳目自然多,她还就怕他,不知道呢。
早晨的空气非常好,这是进雅园三个月了紫来头一次出门。她一路上都挑起窗帘,热切而激动地望着外边,好不兴奋。看着她的神情,就象小鸟出了笼子,善卿不禁有些好笑:“这么喜欢凡尘俗世,还是让你回醉春楼好了。”
“那还是仙境好,不回去呢。”紫来赶紧回嘴:“你还要训练我当花魁呢,岂能半途而废?!”
“你不是不愿意当嘛……”善卿想了想,问道:“你愿意进宫,还是做张夫人?”
紫来认真道:“张夫人。”
“进宫不好么?”善卿好奇地问,这个丫头,口口声声不愿意进宫,难道她不知道那是人间的富贵极地?!
紫来干脆地回答:“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善卿点点头,感叹道:“你呀,就是这么现实,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而且又最省心的。”
紫来涎着脸,笑道:“不知能不能做到,反正尽力而为吧。”
“呵呵,”善卿压低声音:“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太医说,不过一、两年,早晚也是要驾崩的,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呢!”紫来忙不迭地摇头:“那跟我没关系。”
“你可以试一试,你有资本啊。”善卿狡黠地说:“说不定,你真能成为皇后啊!”
“拉倒吧,”紫来嘎嘎地笑道:“那我还不如做煜王妃,这个好歹是空位,也只有兰夫人一个人抢,那皇后的位置,不但坐着人,盯着的还好几十呢,我去做那个冤大头……”
善卿嗔怪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淑女一点,怎么发出了这种笑声?得意忘形了不是?!”
紫来抿起嘴,嘻嘻地笑。
善卿也忍不住笑了,心底却有些苦涩。
紫来啊,太理智了,对这个不相信爱情,只承认现实的女孩,善卿有些犯愁了。她是聪明的,她若真想做什么,也会很好地运用自己的手腕,可是,对煜王妃这个位置她根本不感兴趣,对煜王爷,她也压根谈不上一点好感,出于生存需要,也许她最终还是要对王妃之位下手,可是,善卿所期望的,她对王爷的爱呢,似乎永远也不可能了。
这离善卿的初衷,太远了。
她多么希望,王爷能爱上紫来,能得到王爷真心爱慕的女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她希望紫来也能爱上王爷,以紫来的美丽与聪慧,一定能慰籍王爷孤单的心,那么她就是走,也走得安心了——
可是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了,王爷一心要把紫来培养好了送进宫里,而紫来,一门心思就是把自己好好地嫁个荣光,独独除了去做煜王妃。善卿绞尽脑汁,也没想得通,王爷送紫来进宫干什么?他显然,不在乎紫来的长相,也不在乎紫来的舞蹈,那他又为什么要送紫来进宫?!
如今,善卿只能无奈而隐秘地做着最后的抗争,既然王爷你无心把紫来给张兆轩,那我就反要把紫来往那边推,希望能利用到张兆轩的影响,阻止你送她进宫。可是这样一来,必然又会误导紫来,虽然是下下策,却不得不实行。
“今天来上香的人可真多呀!”紫来亲热地挽起善卿的胳膊:“姑姑,我要跟紧点,省得把你给丢了……”
“今天是初一呢,当然人多,呆会寺里还会施粥,我们也吃了才走。”善卿笑着打趣:“丢了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个小老太婆,谁会稀罕着捡了去?!”
“捡什么好东西啊?”忽然一个高调的男声插话进来。
紫来回头一看,愕然,这不是张兆轩么?!
看着那高大的汉子迎过来,紫来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既延续跟张兆轩的好感,又不致于让善卿反感呢?正思忖间,善卿悄然在她腰间顶了一下,竟是把她往张兆轩跟前送,随即善卿的话语飘进了耳朵:“就近逮一个是一个,他也不错……”
略微一楞之后,紫来虽然还不知道善卿的态度为什么改变,但她至少明白,不用在因为接近张兆轩而惹恼善卿了。
“给张老爷陪罪啊,你那天都干了什么?!”善卿笑着提醒道。
紫来脑瓜子一转,赶紧低下头去:“请张老爷莫怪。”
张兆轩笑道:“你去厨房偷点吃的打发我,就不怪你了!”
紫来的脸一忽儿红了,有些赧然。这在张兆轩看来,却不过是小孩犯错被大人抓了现场,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哪里会想到今天的偶遇是善卿一手的安排。
“怎么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你呢?”善卿随口问道。
张兆轩回答:“替我母亲来给寺里捐条门槛。这不,正要去找一尘大师。”
“一尘大师?”善卿不解道:“这又是谁呀,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们来得少吧?当然不知道了,”张兆轩说:“一尘大师是了行大师的师兄,但年龄比了行大师小了近十岁,曾经是慎知大师非常倚重的弟子,资质甚高,博学多才,慎知大师当年想把归真寺住持的位置传给他,但他一心向佛,无心寺务,早早地就去了各处游历,多年没有踪迹。上个月才回寺里,并且表示不再外出了,因此,了行大师按照慎知大师的遗命,将住持之位让给了一尘大师……”
“那就是说,现在归真寺的住持是一尘大师?”善卿诧异道:“那了行大师呢?他干什么去呀?”
兆轩说:“了行大师报请了皇上,然后去波耶寺任住持了。”
哦,善卿点点头,却听见紫来嘀咕道:“这个慎知大师真是有意思,人本来不在,这位都传了,还非得留个遗命,让人家坐了位子都不安心……”善卿赶紧一拉紫来,生怕她说出什么更出格的话来导致兆轩印象不好。
兆轩已经听见了,于是解释道:“这了行大师接受住持之位的时候,也知道这样安排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一边掌管寺里,一边到处派人寻访一尘,找着了接回来,真正的方丈归了位,他自然也就功成身退了。”
“他真的就甘心么?”紫来嘟嚷道:“这些年,寺里他不是管得很好么?难道那一尘,就比他更行?我看,不过是师父的偏爱,他占了是个师兄的便宜罢了……”
“你倒是仗义,很敢打抱不平啊……”兆轩听她说话,呵呵笑道:“出家人,可没这么计较啊。若是了行有私心,不去找一尘,让他经年云游,那岂不是两个人都更加自在?!”
“所以罗,不知道了行大师怎么想的……”紫来顿了顿,忽然想起了行看自己那慈爱的眼光,不觉有些不舍:“他这就走了么?”
兆轩应到:“听说近日就要动身了,今日可能还在寺里……”
紫来一抽身:“我见见他去——”
善卿想拉她,没拉住,于是赶紧跟过去,只听见兆轩喊了声:“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去!”一行三人就往禅房而去。
“了行大师!你在么?”才进小院,紫来就喊起来。
门应声而开,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方丈请你们稍等,他片刻就来。”
善卿心里一动,觉得有些异样,这话,如何这般玄乎呢,仿佛,方丈料定他们会来。这个能预知的方丈,到底是了行,还是一尘?
落座,上茶,善卿忽然笑道:“方丈看来是把我们当贵客,这茶,可不一般啊……”
紫来闻言,赶紧揭开了杯盖一嗅,果然,清香扑鼻,细细一嘬,唇间齿上,已是漫香上喉,她偏头想想,说:“新春银毫,该是江南玲珑茶……”
善卿满意地点点头。兆轩惊叹:“了不起!好学识!”
紫来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忽见内室布帘一掀,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走出来,脚步轻缓,身形清瘦,脸色偏黑,四十出头的样子,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些沧桑,跟了行憨憨胖胖的样子比起来,略带忧郁,但神态平和谦恭,一双眼,温和却锐利,环顾过来,落在紫来的身上,眼睛一眨,平淡无奇。
他静静立身,旁若无人地张口道:“紫来——”声音低沉平缓,并不显生疏。
紫来吃一惊,缘何认得我?
一愣神间,布帘后又出来一人,正是了行,他爽朗地呵呵一声笑,朝向紫来:“见过一尘大师吧。”
在一尘大师深沉无波的眼光里,紫来缓缓地起身,对望过来,一尘轻轻地点点头,依旧面色平和,语气却有些异样的温慈:“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紫来皱皱眉头,没头没脑的这都说些什么啊?她顿了顿,回道:“大师把三国曹植的《洛神赋》搬出来,是考我学识么?”那我这样,就算交了答卷了。
一尘默然望她一眼,垂下眼皮思忖片刻,有些怅然道:“非也,只是问个好而已。”
他此刻的表情让紫来有一瞬间的迷糊,心里一动,问好?堂堂一个归真寺的住持,象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问好,这话怎么这么怪?!紫来复又看他一眼,其时一尘正好也抬了眼来望她,目光对视的一刻,她骤然惊觉有几分熟悉,那眼底深埋的忧郁并不象一个出家人该有的,却又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
此刻,她心底那骇人的直觉再次涌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一尘,就是为她而来!
“呵呵……”了行笑着,说:“以后寺里归我师兄一尘掌管,大家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他,跟老衲并没有什么分别。”他环手一圈,对一尘说:“师兄,这些都是我俗世中的朋友,以后多劳您费心了。”
一尘点点头,深沉着,不多话。
众人寒暄一阵,小沙弥来报要施粥了,请方丈过去,于是一尘邀请了大家,往斋堂而去。了行走在最前头,一尘随后,只不经意地,瞟了紫来一眼。善卿已经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就靠近了兆轩,缓缓地慢了步子:“兆哥,新近很忙么?怎么不到雅园去了?”
兆轩见她问,赶紧也放缓了步子,回答道:“忙着茶叶的行当,差不多了,正准备过几天去请教呢。”
“那敢情好啊,”善卿笑着邀请道:“不如把王爷一块叫来,说话也热闹些。”
“那是一定要叫他的!”兆轩爽快地应承了。
善卿趁热打铁:“如果不介意,中秋晚上一起去赏月观舞,如何?”她知道,兆轩既然没有夫人,双亲又过世了,那到哪里过节都一样,只是王爷,去不去宫里陪太后还不一定。王爷能不来,那不是最好,善卿微微一笑,来也无妨。
兆轩顿了顿,猛一拍巴掌:“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紫来跟在一尘后面,忽然听见他问:“满十六了么?”
“要到明年七月间呢。”紫来低声回答。
“是了,”一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东西,你娘还没有给你。”
紫来一愣,忽然想起蓝溪儿曾经跟她说过,慎知方丈交给过母亲一样东西,要等到年满十六才给自己,看来,不但了行知道,就是一尘,也知道这事的,于是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一尘淡然道:“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你以前认识我么?”紫来迟疑了一下,贸然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以前认识我呢?”
一尘闻言,侧过头来,微微一笑:“一切众生,佛皆知皆懂。”
“我不管佛,我只问你。”紫来固执道:“你干嘛跟我提《洛神赋》?”
一尘默然许久,才轻声道:“芙蕖啊,你已忘了曾手执于它,它却还记得你的笑颜……”
紫来听得更加糊涂,见一尘加快了脚步,于是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了他的袈裟:“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一尘转过头来,静静地望她一眼,目光缓缓地落在她扯着袈裟的手上,说:“莫执于念,休执于心,争也是空,求也是虚……”
“哎呀,大师您就别跟我神神叨叨了,我不就是想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么?”紫来撅起嘴道:“反正早晚都是要给我的。”
“问也是白问,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一尘不急不忙道:“说也是白说,到时候,不就都有了;做也是白做,该到的,自然就到了——”
“跟你说话真是累啊!捉迷藏似的!”紫来忿忿地松开了手:“我还是自己等到十六岁,省事得多。”
一尘看看她,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投生往复,还是心性不改啊,非是这么倔强难驯。
夜已经深了,禅房里,了行将包裹扎好,转身对一尘说:“师兄,明日我就离开了,师父的嘱托,你一定要记得……”
唉——
一尘轻轻地叹了口气。
“师父说了,是缘是劫,都躲不过的,一切随缘……”了行迟疑了一下,问道:“在外云游那么多年,你就是为了躲避这个么?”
“佛祖让我来了这一笑的尘缘,也是我必修之课。”一尘低声道:“一笑的尘缘啊……只因一笑,凡心顿生,俗念一起,修行无继,这一关,终须得过的,绕不过去。”
“师兄,你能这样想,也不枉师父的一片苦心,”了行低低地叮嘱道:“切记,勿要多言,万不可泄露天机啊,不能再因一念而失了修行啊——”
一尘点点头,缓缓地闭上眼睛,坐定入禅。
那一日,西天极乐世界。
佛祖殿前讲经完毕,唤弟子:“一尘——”
一尘应声上前。
佛祖说:“你修行经年,经书已经遍阅,坐殿已无必要。万物皆有佛性,你化万物,修行去罢。”佛袖一挥,一尘化为白莲一朵,静绽于瑶池云廊之傍。
那一日,云雾缭绕的瑶池。
紫裙的浣衣仙子端着木盆和衣物,打着赤脚从水边上得岸来,回程之时,一路轻盈脚步,走过云廊,不经意间,白莲挂住了裙角。
“你又是为何扯住了我?”浣衣仙子回首,望着白莲莞尔一笑,解下裙角,却蓦然发现白莲的美丽,于是惊叹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所指可就是汝?!”
心生喜爱之下,仙子流连许久,欲走又觉不舍,瞬间又生出主意,反将白莲摘了下来,小心地执于手中,踩着七彩祥云将白莲供奉于佛祖跟前。
仙子一走,佛祖即朝向白莲:“一尘,这一笑之间,你已心动……”
“你若想放下凡心,继续修行,就该自己去了结,这一笑的尘缘……”佛祖悠然道。
白莲寂寂无言。
一尘的眼前,缓缓地浮现起浣衣仙子的笑脸,纯净清秀,那是紫来……
我曾是你满心爱慕的莲,因你婀娜身姿,我曾绊你裙角,几欲留你脚步;你温柔回首,予我以浅笑,笑意无声,缘份已起。尘世流转,我还记得你的微笑,你却忘记了莲的美丽,这一笑的尘缘,虽因你而起,却还是该我来了结。用曾经一笑的心动,换来守护你的一生,佛祖慈悲。
仙子,师父劝戒我,只可冷眼相看,不能插手世事,千万千万,务必做到。但是,你心性依然不改,我又如何能不为你忧虑?
知我为何跟你提起芙蕖?因你曾用之赞叹于我,赞叹于莲。可是,你还是忘了……
知我为何跟你提起《洛神赋》?因你不知,而我不能多言。
仙子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美丽,却尚不识魏王之才,可惜啊可叹——
我可助你,却不能多事,你叫我,如何不忧郁?
谢谢大家的惦念,我的伤基本上好了,没有骨折,这么久没有更新,对不起大家了。